他那點小動作算什么欺負？在冉娟娟看來不過是青春期男生賤兮兮的撩撥。冉娟娟很少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家貧困，過得艱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很小就知道自己要讀書，要考大學，只有考大學才能為自己掙出一條路。

    或許是因為當家早，她其實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對于男生們的那點閑手閑腳，對她而言不過是偶爾的一點小煩惱，而這點小煩惱帶來的結果有好有壞。有時候被藏過書藏過筆確實給她帶來了麻煩，但也有時候，這點麻煩會轉變成對她有益的事。

    “你記得有一次你們賠了我三盒筆芯的事嗎？”冉娟娟問他。

    賠筆芯，什么事？李沉完全沒印象了。

    就知道他記不得了，或許對他而言只是一件無需記得的小事，可對冉娟娟而言，足以令她銘記一生。

    “你們那時候拋我的筆袋玩接球，結果玩脫，把我筆踩碎了……”彼時年少的冉娟娟還尖叫著想要救回自己的筆袋，如今回憶起來，心平氣和地笑一笑。

    回憶在大腦中總是會刷新一遍又一遍，將過去氤氳出一片暖色。她其實記不得起因了，只記得李成功和幾個男生拋著她筆袋玩，男孩子打打鬧鬧，拋筆袋玩得起勁，她從教室這頭跑到那頭，氣得紅了臉想把筆袋要回來，可等她一過去，男生又會把筆袋拋到另一邊……如此反反復復地拋著，直到幾個男生意外推攮了一下，筆袋落到地上被人踩了幾腳——

    她的筆袋是自己縫的，從麻袋上剪下不同顏色塊縫起來做成袋子，那是她花好多時間縫的筆袋，也是那艱難時期中給自己的一點歡喜，然而這點歡喜經過幾只腳的踐踏碎了一地，連帶著里邊的筆都被踩裂。

    她只有這一支筆，換著筆芯反復地用著，看到碎裂的筆和沾著鞋印的筆袋，她當時酸澀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男生們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誰踩的腳，他們互相指責著又互相不肯認，爭執著又鬧騰著，也有人說“不用管”“隨便她”……直到李成功第一個說要賠。

    “不就是一個筆袋嗎？咱們缺這點錢？”他坐在最后一排，腿擱在課桌上，擺著一副欠揍模樣，抬著下巴開口。

    學校里班級里總有小圈子，李成功那會兒還是小圈里的老大，他一說賠，他們那圈子幾個人七嘴八舌地應和著，又很快說起了網吧里的新游戲。

    他們依舊是嬉嬉鬧鬧的模樣，似乎沒誰把這放在心上，可他們確實賠了。冉娟娟收到了一個筆袋，三支筆和三盒筆芯——粉紅色的筆袋，李成功買的，還怪好看的。筆是帥哥賠的，筆芯則是王榮華賠的。

    這些東西冉娟娟一直用到了高中，對他們而言或許只是一次言出必行的承諾，可對她而言，卻是意想不到的幫助。

    她知道李成功并不壞。學校里傳言很多，說他打架，說他吸煙，但那些小圈子里的事，對冉娟娟這樣的普通學生而言太過遙遠，倒是他埋伏了銅官高中那幫路霸的事更令人津津樂道——好幾個學生被那些路霸敲詐勒索過，聽說路霸被李成功打了，學生們還一致叫好。

    “我一開始帶起的風氣，后來聽說黑妹在欺負人……”李沉不愿提起過去，他總覺得那段時期給他帶來了難以回首的難堪。

    “黑妹早戀的事是我報告的，”冉娟娟說。在李成功眼里她似乎成了一個小可憐，但那或許只是他的誤以為，如果他這樣的算是壞人，那她算什么呢？

    她其實并不會受欺負，作為全校第一老師們總會護著她，黑妹所能做的不過是耍點陰搓搓的小伎倆，更何況她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學校禁止早戀，她以牙還牙地打個小報告，但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她沒想到黑妹會懷孕，更想不到黑妹和帥哥會就此退學。

    她比李成功想的還要冷酷得多，對于黑妹的退學她只會生出快意，在她看來這不過是自作自受。

    是這樣嗎？過去的陰暗記憶翻了個面，碎裂成了一地茫然，聽冉娟娟講著，李沉怔怔了會兒，開始尷尬起來。他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原來是這樣嗎？怎么會是這樣呢？

    他揀著一塊蛋黃南瓜，低著頭，用筷子反復地翻揀著，臉上開始升騰出熱氣。他懊惱于自己的嘴快，現只想把之前說過的話給吞回去。

    冉娟娟對初中的李成功并不熟悉，或許初中兩年半他們說的話還沒這幾天微信聊得多。而聊得多也了解得多，她還挺意外于李成功的性格。

    怎么會有這么扭捏的人呢？看他總是問老劉的事偏又不敢加老劉微信，冉娟娟都無語死了。還托她帶東西，帶什么帶！冉娟娟一口拒絕，拒絕得李沉整個人發愣。

    是男人就自己說??？他居然是這么優柔寡斷的人嗎？冉娟娟很想吐槽一句，到底不熟悉，她將話吞了下去，趁著李成功發愣這會兒，她直接撥通了劉老師的電話遞到了李成功面前。

    李沉：“？？？”

    “你自己跟劉老師說！”

    作者有話說：

    第139章 老劉

    老劉是個好人。

    對于冉娟娟來說, 能遇到這樣的老師是她一生之幸。

    她知道自個兒是被丟棄的小孩。才出生幾天就被塑料袋包裹著丟進了垃圾桶，若不是她爸撿紙殼時發現了她，這個世界上怕早已沒了冉娟娟。

    她爸是個瘸子, 親緣死絕，吃著低?？渴袌鲩T口給人修鞋度日, 因著生活艱難，他有時會去垃圾箱里翻翻攢點瓶子紙殼賣錢。撿到個小孩，她爸自然報了警, 可那年代重男輕女的事還很普遍，棄嬰并不罕見, 一個被丟的女嬰大家嘆息一聲一時也沒什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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