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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 他還是放心不下。 沒有他的阻攔,夏初染會不會上宗門親自索要他的契物? 憑夏初染現在的模樣, 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能再坐等下去,于是下定了決心,閉目連接至夏初染的識海中——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之前被壓下的洶涌海浪正肆無忌憚地拍打岸邊礁石, 空中密布電閃雷鳴, 甚至因為電光太過密集,黑暗的夜空竟異常明亮,震耳欲聾的雷鳴,伴隨著呼嘯的狂風驟雨,幾乎令秋晚暄剛剛進入時, 身體便搖晃了一下, 幾乎站不穩。 已經被海水淹沒的海岸, 只余下一座通天九層高塔,塔身在閃電中被照亮,但是原本通體白玉的墻體此刻卻成了黑色,像是由黑色琉璃雕砌而成。 秋晚暄沒有看見夏初染,卻聽見了隱約的抽噎聲。 他四下張望,最終鎖定了高塔七層,一躍而上。 塔樓內,秋晚暄邁過一扇門,便看見滿地由書卷堆成的小山上,坐著一個藍盈盈的孩童,正一面捧著玉簡,一面伸出小手手背擦拭眼淚。 眼淚剛擦完,便又大顆大顆地落下,滴滴答答地落在玉簡上。 秋晚暄心知這就是異火了。 感應到來人,孩童抬起頭來,眨了眨大眼睛,抽了抽鼻子上下打量一眼秋晚暄道:“你是..哦,你是教主人功法的那個師父嗎?” 雖然秋晚暄來過多次,但每次都是夏初染主動喚他,且修行時都會屏蔽青鸞,所以他們還沒有在識海內打過照面。 他點點頭,隨后又搖搖頭,“我不是他師父?!?/br> 夏初染已經被他逐出師門了,而他偽裝的這位「墨靈」,只是夏初染的「前輩」罷了。 青鸞唔了一聲,低低地道:“其實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主人就是太在意了?!闭f完又擦了把眼淚。 秋晚暄疑惑,“你在哭什么?” 青鸞抽噎了一下,“主人讓我翻閱所有與神魂有關的功法與記載,可是..”孩童抬頭望一眼茫茫望不到頭的籍冊,哇地一聲哭出來:“實在是太多了啦,青鸞永遠也看不完了?!?/br> “青鸞為什么要吞那么多書呀,嗚嗚嗚——” 秋晚暄愣了一下,眼見孩童眼睛都哭紅了,不由心軟了一瞬,上前道:“為什么讓你看這個?”畢竟這范圍太寬泛了,只要跟神魂有關就算的話,的確是海量的書籍,難怪青鸞要哭。 青鸞抽了兩聲,“主人說,多了解一些,說不定能研究出別的辦法..”說到這孩童頓了一下,眨眨眼看向秋晚暄,“我能說嗎?” 不說秋晚暄也猜到了,無非是能否有除卻聚魂陣以外的法子,召回他自己。 他搖搖頭,“沒有別的辦法?!?/br> 青鸞先是不無遺憾地「啊」了一聲,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玉簡,小手一攤,玉簡便吧嗒一聲掉入書海中。 片刻后她大大的眼珠忽然轉了一下,疑惑地歪起腦袋看向秋晚暄。 秋晚暄被看得詫異,正想問你在看什么,便聽見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前輩?!?/br> 他回過頭來,正看見夏初染,面色冷然,眸子亦沉得沒有一絲光亮。 “我以為前輩不會再來了?!?/br> 秋晚暄沉聲,“我感應到你神識異常,便來看看?!闭f完指著塔樓外洶涌的海面,“你就要走火入魔了,你知道嗎?” 夏初染漠然地看一眼門外漆黑的夜空,嗯了一聲,“我知道?!?/br> “生老病死,誰能逃過,不過早晚的分別罷了,前輩何須在意?” 秋晚暄聽著這事不關己,冷漠至極的話語,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厲聲道:“不在意?我難道要眼看著自己教出的繼承人年紀輕輕就喪命,枉費我一番苦心嗎?” “更何況,你資質出類拔萃,若能心無旁騖修煉下去,飛升指日可待?!?/br> 夏初染只淡淡道:“我無意飛升?!?/br> “所以你就等死?”秋晚暄不可思議,聲音也有些激動:“好,你不愿飛升,那復仇呢?你的仇也不報了嗎?” 這一句說中關鍵,夏初染的瞳仁中的火焰終于顫動了一下。 “為了復仇,你難道不該好好活著嗎?” 夏初染垂下眼,許久才道:“我的「仇人」,已經死了?!闭f時,垂在身側的兩只手緊緊攥起,攥到指節都發白。 “我殺了他?!?/br> 這一聲里頭帶著的絕望與悲痛,令秋晚暄心頭沉到谷底。 他看著夏初染的眼睛,終于啞著聲音,問出長久以來懸在他心上,想問又不敢問的話:“你的仇人死了,你不應該高興么?” 為什么秋晚暄死了,你會這么難過?你不該恨我嗎? 雖然他隱約已有答案,可他問出這話后,卻又不敢聽了,生怕聽見他不該聽的話。 他的一顆心懸了起來,連衣袖都被他的指尖揉皺了。 沉默良久,才聽見夏初染發出異常低沉的氣聲:“我..” 此時,青鸞在夏初染的意識里發出一聲「咦」。 “主人,我感覺這位仙師,不大對勁?!?/br> 夏初染的話頭頓住,轉而問青鸞:“如何不對勁?” “主人讓青鸞翻閱關于神魂的功法與記載,青鸞看見有一種非常古老的法子能改變神魂的樣貌,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會留下些線索?!?/br> 神魂的樣貌無法改變,不論如何轉世,甚至是撕碎了重組,都還是原本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