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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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猶豫之時,忽得眼前一亮,笑得牙rou都露出來了。 “江大人,您來了?!?/br> 第40章 冷淘與嫁妝 路面積水已經退了好些, 只淺淺沒過馬兒蹄子。江星闊這匹黑馬秉性高傲愛潔,這幾日污水里淌來淌去,鬧得它總是氣呼呼的噴響鼻。 周老婆子覷了江星闊一眼,往門邊藏了藏。 “大人吃了沒?”錢阿姥問。 江星闊搖了搖頭, 臨安城中雖未有大傷亡, 可是洪水退后, 犬畜橫尸, 恐生瘟疫, 臨安府遣了不少官吏去臨近鄉鎮視察民情,工部上下更是忙做一團, 人手不足,循例也是要大理寺幫襯一把的。 江星闊這幾日也不得閑,剛在家中瞇了一覺, 就來看食肆的境況了。 “我們都好?!卞X阿姥接過江星闊遞來的一個包裹, 怕是給岑開致的, 沒有掀開瞧,只聞見一股子藥氣。 錢阿姥嚴嚴實實的抱著包袱, 把江星闊往里讓, 只當沒瞧見周老婆子踮腳張望的模樣。 岑開致循聲出來, 廚房里正吊雞露, 悶得她一臉潮紅, 再好的胭脂也不及這個顏色襯人。 見江星闊稍稍養回去的一點rou又削沒了,岑開致按了按額角滑下來的汗珠,道:“做碗冷淘吃吧,可以先喝點粥?!?/br> 岑開致把一個老南瓜煮了粥, 黃澄澄的一大鍋, 想著南瓜補益氣血, 瞿夫人身子還沒好全,又碰上這種天氣,南瓜香甜滑口,健脾開胃,最適合不過,就讓阿囡送了小半鍋去。 阿囡回來時手里抱著幾根瓠瓜,腳下三寸高的木屐是瞿青容幼時穿過的,滿地積水泥濘,走來走去甚是不便,于是就翻箱倒柜的尋了出來送給她。 周老婆子原以為自己今日撈不到什么了,見著阿囡手里幾根嫩綠的瓠瓜,忙展臂攔了她,厚顏無恥的說:“給我兩根?!?/br> 鮮果摘了保不住,留在藤上又會被風雨摧毀,瞿先生思來想去,最后只得挖根留土,把一整扇的爬藤架給挪進柴房了,這才艱難保下幾個瓠瓜。 如此寶貴,還分給了食肆,阿囡自然不肯,扭著身子護住。 周老婆子見幾個大人不在店門口,竟伸手來搶。 阿囡忙跑,周老婆子還想扯她,就聽見身后馬兒嘶鳴,下意識回頭,就見馬兒嫌惡的一揚蹄,什么黑黢黢毛乎乎的東西從水里飛了出來,直直落在她面門上。 那玩意還動了動,小爪子借力一踩,又躍到水里去了,周老婆子這才看清,竟是一只碩鼠,在污濁的水中游得歡暢! 饒是周老婆子再不講究,此刻也連連干嘔,指著把前蹄搭上食肆臺階的黑馬怒罵:“畜生!你這不得好死的鬼畜生!” 馬叫引得江星闊走了出來,正聽見她這句罵,頓時橫眉冷豎,嚇得周老婆子慌不擇路,一頭撞在挖運污物的板車之上,也不敢言,頂著一身臟臭逃回家去了。 這條后街離大理寺近,是陳寺卿吩咐人清掃的,看著役夫清除穢物的小吏認出江星闊,行了個揖禮,道:“大人?!?/br> “這里地勢低,積水嚴重,務必要仔細清掃,若遇見瘋狗癩貓,一并擊殺,以免滋生疫病?!?/br> “是?!?/br> “避瘟藥茶,多飲幾碗?!?/br> “是?!毙±裘Υ?,卻又面帶猶豫。 “有事便說?!苯情煹?。 “是,額,大人,那水部衙門的差使好生無禮,只說咱們不是他們管下,吃了用了,白白虧損,戶部錢數對不上人號,要不批的?!?/br> “混賬?!苯情燉久嫉溃骸拔抑懒??!?/br> 水部衙門是工部下屬,那工部陸侍郎與陳寺卿雖是同窗,卻素來有些不睦,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難。 江星闊想著,就聽岑開致道:“來吃吧?!?/br> 說是冷淘,卻是既沒有用冰鎮過,也沒有和了槐葉汁水的鮮面,岑開致不善制面,便用了食肆中存著的粉干,白白占了一個冷淘之名,卻是全然不符。 粉干如面一般纖長,卻是米漿所做,干而脆硬,不易霉壞,投入沸水中煮制時間要比面久一些,煮好近半透明狀,滑而爽口。 湯底中擱一點豬油,半勺好醬油,一點細鹽,幾剪子蔥花,加一瓢雞露,再撕些雞絲,瓠瓜切絲焯水,全碼上去,一碗溫涼鮮美的粉干就成了。 阿囡洗了腳,換過鞋襪,穿著新得的木屐‘噠噠’的滿地跑。 馬兒從后門進了院里,后院鏟了水,又焚著避瘟丹,還算干爽,只是井水污濁,還是不好用。 江星闊給的那一包東西是避瘟藥草香丹還有明礬,岑開致已經給水缸打了點明礬,市面上什么都漲價,明礬也是一樣。 “避瘟丹不要省,日日都要熏?!苯情熞贿叧砸贿呎f,他向來食不言寢不語,只是到了食肆,總是不自覺松泛懈怠,“我記得阿姥有養雞,瞧著還精神嗎?” “精神是精神,只是阿姥養得太好,幾只變一窩,一窩變一圈,我有點擔心,就先殺了幾只,煨湯、熏蒸,吃了或存著,不浪費就好了。聞聞,是不是好香?” 是香。這小院,這小院里的人,都太叫人舒服了。江星闊這幾日瞧得滿地狼藉,民生凋敝,心中淤堵盡數散了。 阿囡盛了一盆水,站在板凳上細細的給馬兒梳毛?;▋河忠慌枧璧陌岬絹砹死认?,隨著殘存的風氣擺動,映得滿院明快馨香。 “這幾日門戶看得緊一些,也別讓阿囡出去了,碰到瘋狗惡犬就不好了?!苯情熕煽炝艘粫?,便又cao心起來,“附近的鄉鎮鬧了犬患,城門雖看管嚴實,可百姓總要吃飯,只怕疏漏?!?/br> 岑開致聽罷點點頭,見江星闊要走,小跑幾步追上,輕道:“你也小心些?!?/br> 江星闊微微一笑,伸手想摩挲一下她粉桃般的雙頰,卻又覺得此舉輕浮,只抿了抿指腹間無意粘住的一縷青絲。 六部在御街西,算不得很遠,江星闊一雙銳目,遠遠看見戶部與工部侍郎站在一塊,便驅馬趕了過去。 戶部黃侍郎受過江星闊相幫,一張喜團團臉見到他就笑,聽他質問陸侍郎手下不許大理寺官吏吃喝,概因戶部不批銀錢,黃侍郎忙道:“竟有此事,定是底下人胡亂揣測!大理寺官吏此番借調多少人?” “八十二人?!苯情熞磺宥?,還睨了陸侍郎一眼。 黃侍郎點頭道:“那我心中有數了,不會叫人沒有湯藥喝的,也不會叫人鉆了這空子,災后事多,想來也沒人敢借著這事兒鉆營吧?” 他們兩個陰陽怪氣,陸侍郎氣得吹胡子瞪眼,此事雖非他授意,可十之八九,也是那水部郎中有意討好為之,實在愚蠢至極! 江星闊看了看陸侍郎,道:“上位者縱覽全局,細枝末節處總有疏漏,兩位大人品質高潔,這種嗟磨人的手段,只有鼠輩才以為是好計謀?!?/br> 也巧,說著水部郎中便至,身后還跟著個江海云,像是剛剛談完事情,一道從官廨里出來。 江海云頭蓋烏云,瞧著不是什么好相。江星闊不知怎得稍感愉悅,道:“新婚燕爾,阿兄怎么一臉衰相?” “真是霉運當頭,阿娘非要死守個吉時成婚,你新嫂從明州來時颱風雖未至,可風浪已漸大,一個浪頭卷了她半船嫁妝去,至今還沒找到?!?/br> 江星闊涼絲絲的說:“人沒事已是萬幸?!?/br> “也是,只是那船嫁妝里,有她繼母給的體己添妝,她覺得愧對繼母心意,整日郁郁,我這才來找水部郎中,翻船地離碼頭算不得很遠,水也不深,想看看能否派漁人下去撈一撈?!?/br> “什么?河水渾濁,淤泥滾滾,還派人潛下去?阿兄何時變得這樣不分輕重?!苯情熀敛豢蜌獾某饬艘痪?,引得那邊訓人的陸侍郎,挨訓的水部郎中,看戲的黃侍郎都看了過來。 “我,”江海云氣結,扯了扯江星闊,扯不動,壓低聲音道:“自然是過兩日,過兩日再說?!?/br> “那何必急急來此?”江星闊翻身上馬,口吻冷硬的道:“不若告訴小嫂,許是天意呢?”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馬尾甩了江海云一臉,一絲絲的疼。 他氣惱又不解,心道江星闊雖是個兇戾的,待他卻也有禮,從不曾如此,而且話里話外針對的似乎是施明依,他皺眉想了想,決定回家問個清楚。 大理寺雖派了好些人手支援各部,自家卻也雜事不斷,風災過后,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家破要修繕,人亡要治喪,總之就是一字曰“錢!” 這若是尋常厚道人家,東挪西借,總有法子,可若是似周家這般惹人憎惡的,便是人人厭之,許了高利也不借。再有甚者,本就是舉債度日,眼下更是連利息都還不上了。 幸而圣上從知臨安府所請,下詔寬限理還私債,以免債主強逼,使百姓沒了轉圜余地。只是天恩浩蕩,施行起來卻又不得那么圓滿。 臨安城中接連又死了幾人,其中還有兩人也是借了南山寺的錢還不上,從而想不開自盡而亡的閨中少婦。 自盡本不歸大理寺,可泉九見了瞿家這幾日的愁云慘淡,又想著死了這人怎么也是向南山寺借錢的,心中有些狐疑不忿,便向江星闊攬了這個差事,去南山寺詢問情由。 瞿青容得知,便也要跟去,“我只是女眷,上香拜佛再常見不過了,有何不可?” 于是待城郊退盡了積水,兩人便一道往南山寺去了。 第41章 木蓮豆腐與花娘 泉九前腳剛走, 后腳泉駒便來了大理寺,只是他不敢進去,在門口溜達了好些時候,被守衛一把提住。 聽說是來找泉九的, 守衛便叫了阿山來。 阿山知曉內情, 知道那日是泉駒良心未泯, 泉九這才逃出生天, 待他還算和顏悅色。 “我們大人有事出城去了, 且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呢。你有什么事?” 泉駒嚅囁良久,吞吞吐吐的說孫氏遭狗咬了, 沒有銀錢看病。 阿山倒愿意借錢給泉駒,只是花在孫氏身上,卻很不痛快, 想來想去, 還是掏了兩粒碎銀, 道:“若是瘋狗咬得,你可得小心了, 別把自己也折進去了?!?/br> 泉駒一怔, 想起阿娘忽得畏冷, 又驟然怕熱, 而且口沫四溢, 吃不下睡不著,心下凜然,急忙道了謝就往家中跑。 待他跑到家門口,卻聽見泉大一聲慘叫, 進門就見他一巴掌把孫氏呼在地上, 捏著不斷流血的虎口斥罵。 一時間, 泉駒傻在原地,都要不認識這個一向庸懦的父親了。 “借來多少?”泉大甩甩手。 泉駒攤開手,泉大看清兩粒銀子,一把拿走,還啐了一口,“狗屁兄弟,就值這點,你再給我去要,模樣弄得可憐些?!?/br> 泉大傷口上的血落在泉駒掌心,孫氏身姿古怪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泉駒看著那滴鮮紅,從頭僵到腳,想到阿山的話,連悲傷都顧不上,狂奔到水缸邊洗手。 泉九尚不知兄嫂遭難,站在南山寺如長龍般的施粥隊伍前出神。 長龍的另一側,依舊是廟會小集市,比之往常人少了些。 瞿青容潔白的鞋面纖塵不染,松松踩在馬鐙上,這匹黃馬本是大理寺公家的馬兒,不過是泉九跟著江星闊久了,馬兒總是他在騎,如今又得了個一官半職的,也沒人這么沒眼力價跟他搶。 泉九上次得了馬兒相救,總覺得它很有靈性,再加上這馬兒也不年輕了,他就格外憐惜幾分,不忍叫馬兒負重,就拽著韁繩做了一回馬夫。 “來,喝一些?!比胚f過一個干凈的白瓷碗,瞿青容俯身一吮,狀如冰而軟似豆腐的木蓮凍就滑進了口中,透明的縫隙里是滿溢的糖蜜,剔透晶瑩的涼,沁人心脾的甜,與舌尖廝磨著,擊潰了暑氣。 夏日身子倦怠笨重,這一口下去,人都輕盈了。 “少些薄荷味?!宾那嗳輰⑼胪屏送?,讓泉九喝。 擺攤的嬸婆笑道:“娘子說笑了,我這小本買賣哪里用得起薄荷?!?/br> 泉九見她大熱天的出來討營生甚是辛苦,便多給了兩個銅子。 “娘子拿著玩吧。木蓮果多子,取個好意頭?!睂Ψ酵短覉罄?,給瞿青容奉上一個圓墩似青皮核桃的果子。 泉九紅著臉看瞿青容,她淡笑道:“多謝?!?/br> 若不是沿途泥濘未干,施粥長龍里偶有災民哀哀哭泣,此行倒不像來查案,好似來踏青。 “南山寺名聲素來很好,便是放交子錢賺些生息,也是為了修葺廟宇佛像,兼賑濟災民,所以官府一向幫扶?!宾那嗳萦挠牡恼f。 泉九熟悉她的口吻,聽出幾分言外之意,就道:“你不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