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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怎樣的模樣,又用了怎樣的情態,她都坦然的理所當然。仿佛她流眄的眼、宛轉的眉、甜蜜的低語、直白的親近,能給予每一個她尚且看得順眼的人,無需解釋,無需負責,因為很快她又會看向下一個。 怎么能這樣輕易呢? 憑什么能這樣輕易呢? 他愈加心煩,簡直想殺人,正要開口說話時,動作卻忽然一頓。 船外起了風,很大,吹散稀薄烏云。 他烏黑眉目在昏昏暗室中忽然冷下去,暗夜中也突然升起迷離煙氣,他隨即抬手,遠遠朝著窗外一捺 風停了。 出去吧,去種你的花。他神情帶著幾分奇異的興味與冷,微微偏頭,借一點月色睇過來,把帽子裹緊些。 * 相凝霜裹著風帽抖抖索索的蹲在籬笆旁邊看天。 怎么突然這么冷。 殺千刀的南客,鎖了她一大半修為,害得她連用靈力御寒都舍不得。 她琢磨了一會,隱約猜出來南客那里應該來了什么人,而且還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大好事。 最好再來個兇殘魔修和南客大戰一場,殺他個昏天黑地片甲不留,她好趁亂美美跑路。 她這么想著,繞著籬笆轉了半天找了個背風的位置,從袖中取出一支銀質鑲瑪瑙的手鏡來,對鏡輕輕撥弄著頰邊碎發。 從一旁看,實在是一副美人對鏡的好景致。 相凝霜的表情卻很嚴肅。 她在透過這面鏡子看大法華寺。 修道這么多年了,雖說她向來散財如流水,但也攢下了不少好東西。這面鏡子就是一個,再借助她留在大法華寺中的那個傀儡,便可以遠程監控大法華寺的情況。 相凝霜留這一手只是出于習慣,她因為長留那件舊事長了心眼,該布置耳目的地方便都如沉餌入淵一般布置下去。 到了收網的時候輕松拉起,就能釣一只大魚。 她此刻看著鏡中的景象,慢慢皺起了眉。 第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是大法華寺的時間流速與這里不同。 明明她在這里已經待了好幾個日夜,但看鏡中大法華寺的景象與道了的打扮,仿佛才是她剛剛離寺不久。 相凝霜在心中輕輕嘖了一聲。 第二件事,是有方虞閣的人死在大法華寺了。 一群毛頭小子堵了藏經樓鬧著要個說法,萬鳴性子軟壓不住,眼看著難以善了。 不對啊。 她畢竟生在局外,看得清楚,加之對一些鬼蜮伎倆還算熟悉,一眼便瞧出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哪來這么巧的事,方虞閣這個修為平平的修士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洛長鶴不在、持白鏡不明的時候死在寺中,簡直就是為了挑撥兩派關系死的。 不過相凝霜倒并不怎么cao心,一則和她沒什么關系,她也不至于只是住了些日子就對大法華寺生出什么歸屬感。二則這群佛修里厲害人物多著呢,道了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不至于解決不了這件事。 她只是終于捋清了另一件事。 起先,她因為在林中察覺到了以器造境的術法,再加之知道浮遲是會造境之法的,因此才先入為主的認為那個入口是秘境的入口。 確實是對的。但,誰說一個入口只能通往一個地方呢? 一面以持白造境,供他自己脫身。另一面催動持白本身的本領,直通不庭山,借刀殺人。 借的是魔族的刀,想殺的自然是追上去的洛長鶴。 但卻牽連了自己這個后來的倒霉蛋。 相凝霜倒不懷疑浮遲要殺自己,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跟著跳進來。 不過這么一來,魔族的復蘇,不庭山的異動,都與扶持、抑或是整個妖族脫不了干系了。 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她又開始后悔自己不該色迷心竅招惹這只狐貍,簡直要命。 心里默念了幾遍色字頭上一把刀,相凝霜收回鏡子,又忍不住想到另一個問題。 洛長鶴到底去哪了呢 按理說,他也應該在這不庭山的。 她又想起南客那張臉,只覺得謎團一個接一個的往她腦子里撞,撞得她頭疼。 好累,她還是隨即抓取一只小黑過來玩吧。 想到這她又有了精神,正想直起身子,鼻尖卻忽然一涼。 飄而未霰兮,有碎玉聲。 下雪了。 她被迎面吹來的碎雪吹得瞇起眼睛,方要垂下眼睫,匆匆一瞥間卻掠過一處。 風急、雪淡、云深、霧重,隔這深雪遠望羅浮,有人正拾階登船,天水碧的衣袖一浮,飛鳥一般掠散云端,轉瞬又消失在雪中。 相凝霜一怔。 不過是一個背影,為什么她會覺得熟悉。 作者有話說: 飄而未霰兮,有碎玉聲。前句謝惠連《雪賦》,后句《黃岡竹樓記》 最近天氣好熱,寶貝們要注意不要中暑哦~ 第20章 非愛前塵 相凝霜有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發現。 原來魔族的殘奴并非全無靈智,如果有人耐下心來熟悉引導的話,他們還是可以做出一些簡單的反應與交流的,程度大約與人界普通的七八歲孩童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