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彈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 第92節
醉酒將宮女當做皇后的人是他,釀成苦果,致使夫妻情分散盡的人也是他,但他卻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就將這一切都推責到了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一錯便錯了這么多年。 皇帝的嗓音十分響徹,微微有些沙啞,繞梁在保和殿內,久久沒有散去。 西燕國師似是也沒想到皇帝會態度如此堅決的拒絕,他愣了愣,又很快回過神來,微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進退有度的笑容:“皇帝陛下,吾等只是轉達吾國君主的原話,至于太子殿下去不去西燕,那自然是由太子殿下做主了?!?/br> 說罷,他微微頷首作禮,帶著身旁的西燕使臣退回了宴席位后。 保和殿內的氣氛有些冷硬,仿佛連空氣都結作了冰霜,從始至終都未曾言語的元容,垂著眸,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只是握著酒觥的手掌微微合攏用力。 這畢竟是太后誕辰,西燕國師又這樣說了,身旁的太后打了兩句圓場,方才拍案而起的皇后與顧休休相繼坐回了位置上。 接下來便是苗疆使臣上前祝賀詞,送賀禮了。 皇后往皇帝身側靠了靠,一手撩起衣袂,向前探著身子,似乎是準備拿什么水果,嘴里還不忘嘟囔了一句:“總算說了點人話?!?/br> 雖然聲音很小,皇帝又在分心聽著苗疆使臣念禮單,卻還是聽到了皇后極小聲的低喃。 皇帝目不斜視地看著殿下的苗疆使臣,似是不經意地抬手從琉璃果盤中拿了一只橘子,隨手剝開橘子皮,掰開一瓣放進嘴里。 許是有些太酸了,他嘴角一抽,而后將剩下的橘子rou遞到了皇后的面前。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言語,更沒有眼神對視,他的動作行云流水,看得皇后一愣。 皇帝怎么知道她想拿橘子? 愣著愣著,就突然想起來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她懷了身孕,特別愛吃酸的,生氣了要吃酸的,開心了也要吃酸的。 皇帝沒事就坐在永安殿給她剝橘子,每次都要先自己嘗上一瓣,越是酸的倒牙的,她就越喜歡吃。 即便后來滑胎了,卻也成了個習慣。特別是情緒一激動,胃里脹氣難受,就得吃些酸橘子壓一壓才行。 皇后回過神來,看著他手里缺了一瓣的橘子rou,似是想起了什么,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著,到底是沒有伸手去接。 當年若不是皇帝答應來陪她,卻中途轉而去了貞貴妃的宮殿,她大抵也不會因為永安殿夜里走水,被大火燒斷的房梁砸中,導致滑胎小產。 當年若不是皇帝醉酒后,到永安殿強迫了她身邊情同姐妹的宮女,宮女就不會吞金自盡,元容也不會出生在一個被親生父母嫌棄厭惡的環境里,背負著不該背負的罪惡長大成人。 倘若這一切背后的始勇者是貞貴妃,那皇帝就是貞貴妃手里最好用的利刃,斬斷了她的傲骨,斬斷了她的情絲,讓她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又讓她視若親子的元容苦了這么多年。 皇后正要往后挪開身子,與皇帝保持開距離,卻感受到一道強烈而灼灼的目光。 她循著那目光瞥了過去,便看到了坐在右下位的貞貴妃,用著一種復雜難言的視線,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四目相對,皇后頓時了然——她還以為貞貴妃只在乎權勢,而并不在意皇帝的真心,想不到貞貴妃對皇帝多少還有些情意,見皇帝與她親近,便忍不住妒忌起來。 倒也是,畢竟皇帝這二十多年來,一直獨寵貞貴妃,有什么好的物什,除了給她和宸妃留上一份,剩下的都要送到貞貴妃那里去。 雖然皇帝對于貞貴妃的那份寵愛之中,夾雜著一絲對于家族利益的權衡——皇后和太后的母族皆是瑯琊王氏,王家在北魏的權勢過大,他必須將陳郡謝氏捧到和王家同樣的位置上來,才能制衡王家。 如今皇帝做到了,王家在北魏再不是一家獨大,有陳郡謝氏制衡,近幾年又突起了潁川庾氏、譙郡桓氏等幾大家族,皇帝手中漸漸拿到了些實權,北魏的家族門閥制度也在逐漸走向衰敗。 貞貴妃若是不作妖,原本還能繼續享受皇帝的偏寵,可這幾次下來,不管皇帝表面上有沒有責罰貞貴妃,私底下卻都沒有原來那樣親近貞貴妃了。 皇后收回視線,倏忽就改變了主意,從皇帝手中接過了橘子,纖細的手指將橘子rou掰成一瓣一瓣,而后朝著他身上貼近了些,動作親昵地將手中的橘子,喂到皇帝嘴邊。 皇帝怔了怔,似是有些受寵若驚。 他遲疑著,張開嘴,那溫熱白皙的指尖就著橘子瓣一起推進唇齒間,又很快離開。 她托了一下他的下巴,汁水從橘子rou里迸濺出來,酸澀的滋味令他一下回過了神,面容微微扭曲:“酸……” 皇后才不管酸不酸,無視他痛苦的神色,繼續微笑著,將橘子瓣喂到他嘴里:“多吃點,酸橘子開胃?!?/br> 立在殿下念著禮單的苗疆使臣看到這一幕,不由停下來,感嘆道:“陛下與皇后娘娘大婚這么多年,依舊琴瑟和鳴,真是羨煞旁人?!?/br> 說罷,又非常不合時宜地添了一句:“往日還曾聽聞過傳言,道是陛下寵妾滅妻,如今一看,果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能妄信謠言?!?/br> 坐回原位的顧休休聽到這話,先是看了一眼皇后和皇帝,又緊接著看向了貞貴妃。 都說三角戀具有穩定性,貞貴妃一向穩如泰山,不露形色,可此時卻也難掩面上的難堪,渾身緊繃的像是弓箭似的。 雖然方才還被西燕使臣氣的心律不齊,此刻聽到苗疆使臣的話,顧休休卻又覺得有些滑稽可笑。 先前她已經在津渡和虞歌身上見識過苗疆的彪悍民風了,他們似乎不喜歡彎彎繞繞,認準了什么便是什么,說話也是非常直白。 寵妾滅妻這種事情,不管是放在哪一國,都可以說是歪風邪氣,被明令禁止。 那日虞歌曾說過——神女是苗疆最圣潔的人,每一任苗疆王都要與神女成婚,因為只有由神女誕下的子嗣,才有資格繼承王位。 通過虞歌這句話,便足以推測出苗疆人對于寵妾滅妻的態度了——不是正妻生出來的孩子,甚至連繼承權的資格都沒有。 往日太后誕辰,苗疆也會來賀壽,只不過皇后和皇帝雖然坐在一起,卻連貌合神離的假象都不愿偽造,而貞貴妃因為身份原因,只能坐在下榻,沒辦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皇帝親近。 誰也證明不了謠言是真是假,但今日皇后主動與皇帝親近,苗疆使臣看在眼里,自然覺得那謠言不攻自破,所言不真。 被這個插曲一打岔,顧休休心情稍稍好了些。 至少皇帝還不算是個糊涂蛋,直言拒絕了西燕國師。只要皇帝態度堅定,元容肯定不用去西燕見那個死變態了。 她還沒剛舒下一口氣,便注意到眼前的彈幕在不斷增多。 【雖然但是,原著里太子就是去給西燕君主賀壽,然后病死在了西燕】 【我現在嚴重懷疑原著里的病逝是假的】 【皇帝不是拒絕了西燕國師,太子為什么還要去西燕祝壽?】 【我剛去摟了一眼原著,著重看了太子這部分劇情。原著里的皇帝也拒絕了西燕國師,然后太子就在誕辰宴上被刺客刺傷了,傷勢未愈,本來在東宮好好養傷,不知道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跟西燕國師一起去了西燕】 【你們看元容的神色,感覺不太對勁,難不成他真的準備去西燕?】 顧休休蹙著眉頭,看向了元容。 元容微微垂著首,半邊側顏藏在光影中。沒有狐裘披在身上,他身形略顯削痩,卻仍舊那般挺拔。 明晰修長的手指攥在酒觥之上,骨節微微凸起用力,顯出一抹病態的蒼白。 她離他并不算遠,卻看不清楚他眸底掩住的情緒,只覺得他周身環繞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憫之感。 像是在下定決心,做什么事情一般。 顧休休不明白,皇帝已經明確拒絕了西燕國師的所言,為何元容在原著中還是會遠赴西燕,最終病逝在他最厭惡的西燕之地。 他到底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顧休休是被四皇子的嗓音喚回了神,待到諸國使臣念過賀詞,又贈過壽禮后,四皇子便似是無意般,開口道:“顧家老夫人今日怎么沒來?” 他用了幾分內力說話,整個保和殿都能聽到他洪亮的聲音。 顧休休抬眸看向四皇子。 明知道顧家老夫人為何不來,還明知故問,怕不是為了將眾人的目光,引到顧佳茴身上。 顧佳茴也沒想到四皇子會用這樣的開場白,她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明明是四皇子告訴她,只要她來了,他就會盡力幫她父親追封謚號。 難不成讓她自己向皇帝開口,請求給她父親追封謚號? 顧佳茴身邊坐的便是永安侯夫人,見她神色怯怯,唇瓣翕動卻一個字說不出來,永安侯夫人替她答道:“老夫人自從永寧寺回來后,便一直身體抱恙。今日是太后娘娘誕辰壽宴,老夫人不敢帶病前來,怕擾了雅興,便讓孫女代為參宴,以表敬重之意?!?/br> 這句話表面上聽是一個意思,背后還蘊含著另一層含義——若不是在永寧寺后的行宮被山匪綁走,受到驚嚇,老夫人又怎會身體抱恙?本就是一把年紀了,如今病得不能出門,但宴會又不好缺席,只能讓唯一的遺孫代替自己來了。 這話說出來,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后,都無法怪罪下來。 畢竟在行宮被山匪劫走,這事究根結底,不管是四皇子勾結山匪,還是貞貴妃身邊的李嬤嬤為報復貞貴妃才勾結山匪,誣陷給四皇子,總之都跟皇室脫不了干系。 要是皇帝早早就讓人將永寧寺周圍的山匪都剿滅干凈,哪里還有后面那些糟心的事情發生? 四皇子似乎并不在意永安侯夫人話中帶刺,只是笑道:“原來這位就是顧家老夫人的孫女,驃騎將軍的遺女?!?/br> 顧休休聽聞這話,不由得一聲冷笑。 真能裝啊,繼續裝啊。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還在這里裝作初次見面一般,四皇子跟顧佳茴的事情都傳遍整個洛陽城了,大抵也就只有那些別國使臣們不清楚此事。 顧佳茴聽見這話,則是有些驚喜。方才她還有些慌了,以為四皇子是在耍她,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四皇子是在鋪墊此事,想要告訴別人她的身份。 她連忙起身,對著四皇子福了福身子:“正是小女?!?/br> 四皇子繼續道:“上次在謝家竹宴上,曾聽聞過女郎彈奏琴音,那日一聞后,久久不能忘卻?!?/br> 一直沉默不發的貞貴妃也捧場道:“到底是何等妙音,能讓你贊不絕口?” 四皇子笑了起來:“自然不是普通的琴音了,那可是得到名士們贊賞的琴音,就連謝家七郎,如今的太常大人,亦是忍不住連連稱贊?!?/br> 兩人一唱一和,而被點到名字的謝懷安穩坐如泰山,不緊不慢地飲著杯中美酒,對兩人視若無睹,像是沒聽見他們提到他似的。 貞貴妃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明明前幾日見面的時候,謝懷安還不是這副樣子。 她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又很快恢復平靜,繼續配合道:“哦?既然如此,不如請顧家女郎即興奏上一曲,也讓本宮開開眼界?!?/br> 兩人話畢,殿內眾人齊齊看向顧佳茴。 這大抵可以算是顧佳茴此生的高光時刻了——如果不是她的琴技平平無奇的話。 事實上,那日在竹宴上,彈奏鳳求凰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顧休休。 顧佳茴本以為那次糊弄過去,得到名士贊賞,恢復聲譽后,此事便算是作罷了。卻怎么也沒想到,四皇子會提議她在太后誕辰上彈奏琴音。 她要如何彈? 她的琴音是跟母親學的。她母親雖然原本出身不低,可后來沒入賤籍,被發配到邊戎不毛之地做營妓后,所彈奏的琴音皆是充滿媚俗之意,只為生存討好那些營帳里的糙漢子們。 連她母親的琴音都充滿了世俗低媚,她的琴音又能高雅到哪里去? 顧佳茴有些慌了,她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顧休休。 可顧休休又能如何幫她? 這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盯著,顧休休便是有心也無力。 然而顧佳茴卻不這樣想,她突然覺得顧休休是早有預謀,不然為何那日要展現出那般高超的琴技,如此好心的幫她挽回聲譽? 怕不是有意為之。 便是料到了有一日,四皇子會讓她當眾彈奏,屆時她彈奏不出,便會顏面盡失,被人恥笑。 顧佳茴死死咬著唇,眼眶微微泛紅。 顧家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若不是死去的顧家老侯爺,檢舉她外祖父挪用了修水壩的銀兩,將皇上撥給邊戎將士的軍糧和盔甲貪污,倒賣給了敵國,她娘就不會淪落成為營妓。 而她本該出生在名門貴族,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便像是顧休休一般,眾星捧月,被父母疼愛著長大。 貞貴妃見顧佳茴不語,她眸中似乎帶著鼓勵,又追問了一句:“顧家女郎,怎地不說話?你不愿意給太后獻奏一曲嗎?” 顧佳茴看到貞貴妃溫柔的神情,卻更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