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路興北笑了，“我認識她幾年了，你這小白臉認識她多久了？”

    “認識她這么久，你不知道她是重度社恐癥患者？”

    路興北茫然地撓了撓頭：“這…”

    秦斯陽笑了：“我坐在這里五分鐘不到，你幾句話就讓她尷尬得腳指頭都要摳出一條嘉陵江了，你要是能追到她，我秦斯陽三個字倒著念?！?/br>
    “……”

    路興北望向蘇渺，她單手扶著額頭，儼然已經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了。

    備胎火鍋局的后半程，路興北似乎陷入了某種深沉的思索中，吃得心不在焉的，最后他去結賬，卻被告知秦斯陽已經結過了。

    他走出餐廳，對提著行李的秦斯陽道：“你動作怎么這么快，今天你明明是我請妙妙吃飯，喧賓奪主嗦?！?/br>
    秦斯陽：“不用謝?！?/br>
    路興北被他氣的眼冒金星。

    這家伙簡直跟他的克星似的，讓他氣悶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算了，妙妙，我走了，下次我再請你吃飯，單獨請，哼?！?/br>
    “你不回京城了??？”蘇渺問他。

    “不去了，反正外賣哪里都能送?！甭放d北溜達著下了階梯，回頭道，“你mama又走了，你去他家住，哥實在放心不下，這一年我陪著你高考，你要是有啥事，遇到啥難處，就給我發微信，你有我的微信撒?！?/br>
    蘇渺沒有回應，望著少年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挺難纏?！鼻厮龟柼嶂男欣?，和她一起走下階梯，“仔細些，別又被抓早戀證據?！?/br>
    “我拒絕過很多次了?！碧K渺比任何人更希望路興北能不要再來糾纏，放她自由，“他真的很犟脾氣，我口水都說干了，他就是不聽，非要給我當什么備胎?！?/br>
    秦斯陽笑了起來，望著身邊女孩的側臉，在微醺的路燈下籠著溫柔的光：“因為你真的很乖，讓人放不下?！?/br>
    這樣的話，好像遲鷹也說過，但他就能輕飄飄地放下。

    蘇渺心里又是一陣酸疼的感傷，踢開腳邊一顆小石子：“他比遲鷹更喜歡我?！?/br>
    秦斯陽提著行李的手緊了緊，想到了那個義無反顧說要去江里陪她的少年。

    “我不這樣覺得?！?/br>
    這是蘇渺第二次來到雙胞胎的家里。

    小別墅坐落于半山腰間，夜間可以俯瞰整個城市輝煌的霓虹燈火，可比江邊的視野要開闊太多了。

    蘇渺看多了江，這是她第一次看山。

    秦斯陽領著她進了大門，叮囑家里的保姆將她的行李安頓到房間里。

    “把這里當成自己家，別拘束?！?/br>
    蘇渺看到家里有嬰兒床和紙尿布一類的東西，都堆在客廳角落，還未來得及拆封。

    “小姝呢？”

    “她還在醫院，兩個月嫂輪流照顧著，過幾天就能接回家了，那時候月嫂也要搬進來、我們可以一起照顧她?！?/br>
    “你爸爸會回來嗎？”

    “很少回家，他在城里還有別的宅子…以及不同的女人?！?/br>
    蘇渺回頭望了秦斯陽一眼：“那你豈不是會有很多兄弟姐妹？”

    “目前，只有小姝…和你?！?/br>
    “我不是?！?/br>
    “我也希望不是?！?/br>
    “……”

    蘇渺無言地走到嬰兒床邊，床上鋪著天空藍的柔軟棉被，吊頂也掛著星星月亮一類的東西。

    藍色是秦斯陽最喜歡的顏色。

    “這是你買的？”

    “嗯，總不能指望我那個渣爹去給meimei挑嬰兒用品?！?/br>
    秦斯陽指尖撩著吊頂的星星燈，“其實我也不太懂，按照月嫂列的單子買的，盡可能挑最好的，如果你不放心，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去買這些?！?/br>
    “嗯?！?/br>
    蘇渺看著這一堆嬰兒用品，知道小姝在秦家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至少…她的童年應該會比她要過得好。

    除了沒有mama這件事。

    “你爸爸會一直撫養小姝嗎？”

    “當然，這是他的孩子?！?/br>
    “如果以后你mama回來了，她不喜歡小姝，你給我打電話，我會把小姝帶走?！?/br>
    秦斯陽沉吟片刻，說道：“我爸說，你mama臨死前攥著他的袖子，求了他一件事?！?/br>
    “養育小姝嗎？”

    “不是?！彼?，“你mama沒提這個孩子，她只求他資助你上大學?！?/br>
    蘇渺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咳嗽了幾聲，嗆出了眼淚，捂著酸脹到快要窒息的胸腔，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呼吸。

    以前她以為蘇青瑤不愛她，現在她走了，她才知道，她只愛她。

    可是她再也聽不到她叫她一聲“幺兒”了。

    ……

    “上樓吧，帶你看看房間?！?/br>
    秦斯陽領著蘇渺上了樓，這時候，樓上“嘎吱”的一聲開門響，接著又是“砰”的一聲，秦思沅像踩著風火輪一樣沖了下來，沖到了蘇渺面前，雙手扶著欄桿，雙眼圓瞪地盯著她。

    蘇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準備迎接這個暴脾氣的家伙劈頭蓋臉的羞辱甚至打罵。

    然而，手里的提包被人接了過去，蘇渺睜開眼，看到秦思沅拎著她的包包上了樓。

    “你住我的隔壁，哼！”

    這一聲“哼”，哼得格外孩子氣。

    秦斯陽在她耳畔，輕輕解釋道：“她怕鬼，你住她隔壁，給她壯壯膽子?！?/br>
    “我還以為像她那樣的女孩，什么都不怕?！?/br>
    “正因為她虧心事做多了…才怕見鬼?！?/br>
    秦思沅重重地踢開門，望著倆人：“你們是不是背著我講壞話！”

    “沒有?！?/br>
    “沒有?！?/br>
    蘇渺和秦斯陽趕緊搖頭，三兩步上了樓。

    秦斯陽給蘇渺準備的房間不算太大，甚至有些小，是家里的保姆間，但是這房間很合蘇渺的心意。

    太大的房間讓她感覺到茫然和無所適從，這樣狹窄且周全的房間，剛剛好。

    淺藍色的基調，白色紗簾，大床上鋪著絢爛的歐式花紋的床單，明凈的書桌靠著窗，桌上收拾得非常整潔，也很空曠，亟待主人來填充它。

    她進屋后，秦斯陽便不再打擾她，回了自己房間復習功課。

    蘇渺洗完澡走出來，穿著mama給她買的棉質小睡裙，擦拭著頭發，坐到桌邊準備翻翻書。

    這時候，房間門被猛地推開，蘇渺嚇了一大跳，見秦思沅穿這件蕾絲花邊的睡裙，怨念地站在她面前。

    “你…干什么？”

    秦思沅像個貞子一樣哀怨地看著她：“老子睡球不著，你mama天天來找我，今晚你跟我睡，她就不得來了?！?/br>
    “……”

    蘇渺無語地說，“我反而希望她來找找我?！?/br>
    “不管，你來我家，就要陪我睡?！彼耘f像個小公主一樣，好像要求別人做任何事都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你必須陪我睡幾天?！?/br>
    但現在的蘇渺，卻不再是過去那個耳根子軟、什么事都忍讓、順從的她了。

    遲鷹的背棄只教會了她一件事，就是愛自己。

    “我不是來陪你睡覺的，也不是來給你當丫鬟的?！?/br>
    秦思沅還想堅持，又怕鬧大了被哥哥察覺，只能稍稍放低姿態一些：“算我求你嘛?！?/br>
    “那你還叫老子？”

    “我不叫老子了?！鼻厮笺浔е眍^，“快來快來，一起睡?！?/br>
    蘇渺仍舊搖頭：“你可以來我的房間睡，我不想去你的房間?！?/br>
    她和遲鷹一樣，對于陌生的氣息、陌生的領地，本能地會抗拒和排斥…除了彼此，大概無法習慣任何人的私人領地了。

    秦思沅望了望周圍，嫌棄地說：“你的房間太小了，床也這么小，我都施展不開?！?/br>
    “你還要施展什么?！?/br>
    “我睡覺喜歡畫大字?！?/br>
    “……”

    “那你今晚自己睡吧?！?/br>
    被嫌棄的秦思沅退了出去，然而不過十分鐘，終于還是抱著自己的枕頭慫了吧唧地爬上了蘇渺的床。

    床不算大，一米五，但容納兩個纖瘦的女孩是綽綽有余了。

    秦思沅關了頂燈，只留了一盞夜燈，望向書桌邊還在奮筆疾書做試卷的蘇渺：“這么晚了，你還不睡??？”

    “我要復習，你睡不著可以回自己房間?！?/br>
    “我睡眠好得很，上課的時候已經練成了秒睡神功?！?/br>
    她這句話不小心把蘇渺給逗笑了，但很克制，淺淺地抿抿嘴。

    當然，考慮到秦斯陽說這個怕鬼的家伙已經連著好幾晚失眠了，蘇渺決定今晚也早些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