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機的廣播再三催促著，兩個男人沉默地對峙了很久。

    終于，遲鷹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秦斯陽。

    “別生氣了?！彼皆谒?，嗓音苦澀，“她真的很可憐，像以前你疼愛秦思沅一樣，多疼疼她?！?/br>
    第64章 溫暖

    蘇渺留了下來, 班上多有齟齬，說得很難聽，尤其是幾個對遲鷹頗有好感的女生, 覺得蘇渺是靠了關系才留下來的。

    而且這關系，還特別不堪、特別見不得人。

    “居然認了秦斯陽他爸, 我的天, 好絕啊?！?/br>
    “她媽都為秦斯陽他爸死了，她一點廉恥心都沒有嗎？”

    “如果是我, 我肯定恨死他們家?！?/br>
    “我昨天還看到她和雙胞胎一起去學校后街吃晚飯呢?！?/br>
    “完全傍上了啊?！?/br>
    “當然啊，人家給她交了學費嘛, 誰有錢就舔誰咯, 就算mama死了也沒關系?！?/br>
    在蘇渺經過他們身邊時, 他們如齟齬的蚊子一般喧嚷。

    這一次, 蘇渺不再如以往那樣…把腦袋縮在龜殼里，以為不聽不看不言, 就可以把傷害阻擋在外。

    她回頭望向那一群竊竊私語的同學：“感覺一定特別好吧？”

    同學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別人，會讓你們覺得自己特別高尚吧?！?/br>
    有女生紅著臉反駁：“我們又不會認賊作父?！?/br>
    話音未了，秦思沅炸毛了，跳出來擋在蘇渺前面, 指著那個女生大罵：“你說哪個是賊？你脹多了沒地方消化是不是, 在這里亂嚼別人的舌根, 你爹媽生了你這個哈麻批才是要傷心死了?！?/br>
    那女生被秦思沅幾句臟話都說哭了。

    秦斯陽聽不下去了, 呵斥住了meimei，回身對那幫嚼舌根的人道：“你們沒有經歷過別人的痛苦, 不要以為很容易。等將來真正面臨人性考驗的選擇的那一天, 你們也會希望周圍的人善良一些?！?/br>
    大家訕訕地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不再多說什么。

    蘇渺無視了來自周圍人的異樣目光，無所謂了，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敏感又脆弱的小可憐轉校生。

    就像給自己穿上了一層無形的鎧甲，刀劍不侵，再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

    她開始對自己好，再不讓自己受一星半點的委屈，像遲鷹所說的，愛自己勝過了世間一切。

    下午放學，蘇渺回家收拾行李，提著重重的行李箱下，一步一步走下九十三道梯坎。

    這階梯左右兩邊有各色店鋪，早餐店、小面館、火鍋串串店…還有開鎖店和五金雜貨鋪。

    以前蘇渺生活在這里的時候，從來沒有很仔細地觀察過這些店鋪，現在看著如此陌生又親近的它們，心里也有些感傷。

    就像mama還在身邊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mama對她有多好，現在mama不在了，蘇渺才細細地回想著她曾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蘇渺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能細致地感受到蘇青瑤的愛。

    她不愛她就不會生她，不愛她就不會養她這么大，不愛她就不會這樣盡心竭力地幫她擺脫糟糕的環境，去更好的學?！?/br>
    蘇渺提著行李往下走，路過梯坎旁邊的串串店。

    店門口，路興北叫住了蘇渺：“妙妙，快來吃火鍋?！?/br>
    蘇渺站在梯上看著路興北：“你怎么又來了？”

    “來找你吃飯?！?/br>
    路興北說著將她的行李提進店里，擱在座位邊，蘇渺也只好跟著進去。

    他給她加了香油和蔥花作料，然后夾了一塊燙好的鵪鶉蛋放進她碗里。

    “你要搬家了？”

    “嗯，這房子是mama生前租的，現在續不上租金，房東就要把房子收走了?！?/br>
    “我說了，你缺錢找我??！”

    “我不要你的錢?！?/br>
    路興北嘆了口氣，望向她：“那你去哪里住哎？”

    “我搬去秦叔叔家里?！?/br>
    “……”

    良久，他嘲諷道，“原來是要去住大別墅了?！?/br>
    “對啊?！碧K渺拿起筷子低頭吃火鍋，“我就是不要臉了?！?/br>
    反正這段時間，班上的風言風語不少，說她不要臉攀高枝，憑這種關系…她竟也好意思接受秦家的資助。

    蘇渺被扣光了素拓分，沒拿到獎學金，如果沒有秦燁的慷慨解囊，她只能退學。

    對于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旁觀者來說，蘇渺沒有退學、沒有寧可餓死而不受嗟來之食，就是沒有廉恥的小人。

    “以前她總說我清高，不接地氣，現在我知道，我之所以清高，是她拿著臉皮給我換回來的…”

    蘇渺大口大口地吃著飯，邊吃邊說，“我不在乎了，真的，路興北，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考個好大學，出人頭地，實現夢想?！?/br>
    忽然被辣椒嗆著，蘇渺狠狠地咳嗽了起來，咳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路興北給她遞來了紙巾：“你激動啥，我又沒說你不好，沒有看不起你?！?/br>
    “我不在乎?！?/br>
    “那你去住大別墅，我想見你一面就難了?！甭放d北嘆了一口氣，“當初你要退學打工，我就該支持你，這樣至少還能經常見到你?！?/br>
    蘇渺端著油碟，悶悶地說：“你真的覺得我應該去打工??？”

    路興北想了想，連忙改口：“算了算了，你好好讀書嘛，我進過廠，看過廠里那些流水線上的女工，每天重復做同樣的事，手都磨出泡來了。我一想到你也要過這么辛苦的日子，我就心痛得睡不著。你一定要考個好大學，將來當老師、或者當醫生，當律師，考公務員…反正過得好，比什么都強?！?/br>
    “路興北，謝謝你，你對我真的很好?！?/br>
    路興北害羞地笑了下，又給她燙了一塊毛肚：“我又沒得媽老漢，我不對你好，對哪個好嘛?！?/br>
    “我也沒有mama了，那個人也走了，我不知道該對誰好了?！?/br>
    “那就對自己好?！?/br>
    “嗯！”

    路興北笑起來有點憨憨的感覺，蘇渺也給他夾了一塊牛腩rou，他感動得不行了，一直舍不得吃。

    “妙妙，你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也沒有，你要是愿意就喊我一聲哥嘛?！?/br>
    “不要?！?/br>
    蘇渺一口拒絕，“哥哥meimei什么的，尷尬死了?！?/br>
    “尷尬什么，我說真的，你不想當我女朋友，當我meimei總可以吧?！?/br>
    “路興北，你還喜歡我，我怎么當你meimei，這太綠茶了?！?/br>
    路興北撓撓頭，無言以對。

    他知道這姑娘太聰明了，聰明且清醒，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想忽悠她…都忽悠不住。

    可能只有像那個外地崽一樣聰明，才能夠拿得住她。

    但路興北不會放棄，反正倆人都已經分手了，蘇渺又不像以前那樣討厭他了，這是很好的開始。

    “反正我已經認定你是我meimei了，你不接受也要接受?！?/br>
    “你又耍無賴?！碧K渺放下了筷子，“路興北，你好好生活吧，你都攢了這么多錢了，找個真心喜歡你的女朋友，一定會很幸福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br>
    “妙妙，我還是那句話，在你結婚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你先拿我當個備胎嘛?！?/br>
    “……”

    蘇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和他干瞪眼。

    這家伙脾氣才犟哦。

    這時候，秦斯陽從梯坎上走下來，看到了坐在外桌的蘇渺和路興北：“你在這里，找了你很久?！?/br>
    “秦斯陽，你怎么來了？”

    “不是今天搬家？來幫你拿行李?！?/br>
    蘇渺連忙起身，介紹道：“這是路興北，我以前學校的同學，這是秦斯陽，我現在學校的…同學?！?/br>
    路興北打量著秦斯陽端方清雋的五官，又察覺他望蘇渺的眼神不太對勁，隨口來了句：“你也是妙妙的備胎??？”

    “……”

    桌下，蘇渺一腳給他踩了過去，簡直想把油碟澆他臉上。

    秦斯陽忍耐著，保持禮貌疏遠的態度：“我是她現在的哥哥?！?/br>
    “哥哥？怎么又來個哥哥？”路興北有點無語了，望向蘇渺，“我讓你認我當哥哥，你不愿意，這個備胎你就愿意…怎么這么雙標呢？”

    “路興北，你再亂說！”她氣得臉都紅了。

    秦斯陽云淡風輕地解釋道：“小姝是我親meimei，也是她親meimei，所以是的，我是她哥哥?！?/br>
    路興北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的關系，曉得了，那你沒資格當備胎了，還不如我?！?/br>
    “……”

    蘇渺真想原地挖個洞鉆了。

    秦斯陽反而不太在乎，很自來熟地給自己打了油碟，大大方方地加入了他們的火鍋局。

    路興北又去拿了些串串過來煮著，招呼道：“還想吃什么自己點啊，大哥?！?/br>
    秦斯陽給蘇渺碗里夾了菜，對路興北道：“我沒資格當備胎，但你也永遠上不了位，知道為什么？”

    “我曉得，你要說我配不上她嘛?！?/br>
    “不是，因為你不了解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