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蛋！”其其格哭喪著臉，沖著舔爪子上蛋液的大斑照頭拍了一巴掌，“你就是故意使壞的?！?/br>
    吉雅已經眼疾手快把剩下的三顆蛋撿到他爹拎的籃子里，拉著其其格的手，說：“走，我們再去找?！?/br>
    “我們也去找?！彼膫€人如張開的食指和中指，相隔不遠，沿岔開的方向尋找，大斑小斑也被拘在一家四口中間。

    “又找到一個窩，但窩里只有一個蛋?！逼淦涓衽踔鄽さ拜p輕放在籃子里，見大斑在舔嘴，她又照著它的屁股拍了一下。

    大黃也找到了一個窩，它扭頭沖巴虎“汪”了一身，巴虎還沒邁腳，大斑屁股一扭跑了過去，含起一顆蛋，牙齒輕磕，仰著頭等蛋液流進它喉嚨，吞咽不及又沿著嘴角漏出來。小斑一見也沖過去，有樣學樣，大黃氣的嗚嗚叫，擋在大斑小斑前面護著蛋。

    但也只剩一顆了，巴虎走過去撿起來，屈指一敲，掰開大黃的狗嘴把鴨蛋磕進去。

    蜜娘撿了兩顆蛋走過來放籃子里，疑惑道：“婉兒呢？”

    “沒跟過來?！卑突鸦@子遞過去，他個子高能看到岸邊的情況，阿斯爾抱著孩子在岸上說話，婉兒應該是在湖邊的蘆葦蕩子里。

    “走，繼續找?！卑突汛簏S的狗繩解開，讓它們仨自己找蛋吃，他走在蜜娘前面，把刺撓的蘆葦桿踩進泥里。

    “我又找到一個窩，四顆蛋?！逼淦涓翊舐暯?。

    “我也找到了，咦，空的?！奔畔润@喜后失落。

    還有只?？盏皻さ母C，先時還是巴虎提籃子，撿了小半籃就換蜜娘跟在他后面接過籃子，在其其格和吉雅跑來放鴨蛋的時候幫兩個孩子計數。

    一時不見山貍子和狗，蜜娘喚道：“大斑小斑，大黃，哪去了？快回來?！?/br>
    悉悉索索的，糊了一嘴蛋液的兩貓一狗從蘆葦桿子里擠了過來，嘴巴鼓鼓的，走到蜜娘身邊把嘴里包的鴨蛋吐到地上，沾滿了它們的口水。

    “你們吃飽了？”蜜娘準備把三顆蛋撿起來放籃子里，就見大黃吐出來的舌頭上有血，舌頭一卷，血沒了，細小的傷口露了出來，看著像是被蘆葦桿或是葉子刮傷的。

    大斑小斑也是，呼出來的氣有血腥味。

    蜜娘改站為蹲，拿起濕漉漉的鴨蛋掰開狗嘴，鴨蛋往狗牙上一磕，蛋液滑進嗓子，蛋殼扔在地上。

    “嗷——”大斑在嗓子里擠出一聲短促的叫，也跟著張大了嘴。

    “都有都有，一個個來?！弊约汉瑏淼牡斑M了各自的肚子，大斑小斑和大黃一轉頭又鉆進了蘆葦蕩子深處，叼來鴨蛋的速度比巴虎找的還快。

    “算了，跟著它們吧，估計找的還多些?！卑突⑾胪祽?，還想帶上其其格和吉雅，但人家兄妹倆不肯，堅持要自己找。

    “都不去我自己去?！卑突⒔舆^籃子，問蜜娘的意見。

    “我看著孩子，你自己去?！睋禅喌熬褪亲约河H手翻找出來的才有驚喜，蜜娘也拒絕他。

    “我們比賽？看誰找的多？”巴虎來勁了，“看兩個孩子厲害還是兩貓一狗厲害?！?/br>
    蜜娘來不及拒絕，其其格搶先一口應下：“肯定是我跟我哥厲害?！?/br>
    巴虎含笑瞟蜜娘一眼，轉身沿著山貍子走的方向攆去，剛走沒幾步，又回來對蜜娘說：“你們撿的都堆在地上，你別提重的東西?！?/br>
    不用他叮囑她也知道，蜜娘揮手，跟打發蒼蠅似的，“走你的吧?！鞭D頭跟上兩個孩子。

    巴虎喊了一聲大斑，循著動靜找過去，一路看到不少稀碎的蛋殼，蛋液順著枯枝爛葉淌在淤泥里，都是兩貓一狗干的，一毀就毀一窩。再找到鴨蛋，他就每只給磕一顆，剩下的都撿進籃子，奴役它們繼續找。

    大黃最先吃飽，再找到鴨蛋就叼在嘴里，拐拐轉轉找到蜜娘，把沾滿它口水的鴨蛋放她腳邊。

    嘻嘻，這可不是她搶來的，蜜娘毫不心虛的給歸在一起，還鼓勵大黃繼續給她叼回來。

    籃子堆滿了，巴虎提著一籃子鴨蛋走過來，瞧見地上散落的鴨蛋，嘖嘖道：“有狗當了叛徒也是我贏了?！?/br>
    “我們又不止撿了那一堆?！泵勰镏噶酥钙淦涓窈图拍沁?，“這只是我撿的?！?/br>
    “還有大黃的吧？”巴虎裝作不恥，又大方道：“我不跟你們計較?！?/br>
    “你輸不起?！泵勰锒汩_大斑小斑蹭過來的頭，皺眉道：“你怎么不把它們頭上和下巴上的蛋清蛋黃洗掉？”

    “等上岸了再說?！彼谀_四處看看，阿斯爾的爹娘也不知道走哪兒去了，蘆葦蕩里不好找方向，走著走著就走岔了，“我先把這籃子鴨蛋拎回去，換個大點的筐再來接你們？”

    蜜娘點頭應好，她讓大斑小斑和大黃臥在蛋堆邊上守著，她去看看其其格和吉雅，撿蛋撿上癮了，兄妹倆仗著身高優勢在蘆葦桿子中七拐八拐拐沒了影，只聽得見聲音。

    “哎呦，娘哎?！币粋€婦人撥開蘆葦桿彎腰過來，聽到嗚嗚聲抬頭一看差點沒把膽子嚇破，剛準備喊野獸下山了，看清山貍子身邊坐著一只狗，狗頭上還凝著蛋液。

    蜜娘聽到聲正帶著倆孩子往回走，沒聽到大黃的叫聲就知道問題不大，她大步走過去，瞥見人先解釋：“嬸子別怕，都是我家養的，不傷人?！?/br>
    “不傷人也嚇人?！眿D人拍著胸口，也不好說什么，兩只山貍子和一只狗在看到她也就嗚了兩聲，動都沒動一下。她看清蜜娘的相貌，驚喜道：“哎，你不是那個在都城賣花蜜的嗎？是不是你？”

    “是我，難怪我見嬸子眼熟?！泵勰镒屍淦涓窈图虐蜒芈贩诺镍喌岸紦旎貋矶岩黄?，自我介紹說：“我們是阿斯爾家的親戚，正月來走親戚時看到這片蘆葦蕩還在想你是不是住在這里?！?/br>
    等巴虎拎了墊著干草的筐過來，就見蜜娘跟四五個婦人言笑晏晏的。

    “今年你還去不去都城賣蜜了？”

    “要去的?！泵勰稂c頭，知道婦人的意思，她不確定道：“但具體是哪天還定不下來?！?/br>
    “你家住在哪里？”

    “瓦湖?！泵勰锎?，“距離不遠，小半天的時間都用不到，騎馬更快?！?/br>
    婦人點頭，“是不遠，改天我帶人去你家買?！北热ザ汲沁€近些。

    “最東邊的一家就是我家?！泵勰锔吲d有人喜歡她的蜂蜜，還說讓她們過個五六天再去，秋天的蜜巢她還沒怎么割。

    巴虎已經把鴨蛋都撿到筐里了，等說話的人散了才開口：“走了，阿斯爾爹娘已經回去了?！币患胰烁筛蓛魞暨^來，現在一個個臟兮兮的，貓狗頭上是蛋液，人頭發上是蘆花和碎草屑。

    在湖邊水淺的地方給大斑小斑和大黃撩水洗了頭，人要回去用熱水洗。

    “你不是說要跟我們一起？怎么沒見你跟上來？”蜜娘洗了手換了靴子坐炕上摟抱著婉兒家的小丫頭，“長得可真胖，抱著壓手?！?/br>
    “我奶水好，她胃口也好，吃得多長得胖?！蓖駜鹤谝贿吥硭崮谈泶癯?，“本是想跟你們的，走了一截看沒人發覺我跟上來，我又拐了回去，融不進你們一家，就拖著阿斯爾陪我了?！?/br>
    巴虎蹲在院子里拿刷子沾水給蜜娘和兩個孩子刷鞋底的泥，見阿斯爾過來，他掀起眼皮看一眼，“做那個怪表情是啥意思？”

    “你這是來給我添堵的啊，別這么勤快?！彼砩嫌忠粩Q耳朵。

    “是你太懶了?！卑突⒗^續刷，“去年雪大沒去我家，今年去我家住幾天?！?/br>
    “那我還活不活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

    第 一百四十八章

    “你們這邊山里能不能帶外人進去？”巴虎刷干凈鞋倒了臟水站起來, 兩個男人身高不差多少，但站在一起，巴虎看著更有氣勢些。

    阿斯爾暗暗比劃了兩下, 不明白他是差在哪兒，索性半靠在水缸上, 仰頭問：“啥意思？你想進去？”想到他把兩只山貍子帶來了, 撇出笑道：“去年打獵上癮了？還想帶山貍子進山？”

    “不是，想跟著去剝筐樺樹皮?！卑突阉夷沁叺那闆r說了，離山遠耗時長，倒霉碰到下雪天, 人要凍個半死，“砍了樹不拉回來覺得浪費，拉回來要費牛鼻子的勁，累人也累馬。你們這兒離山近，我在山里砍了樹把樹皮剝下來, 樹拉下山你家里人用?！?/br>
    阿斯爾瞇眼沉吟一會兒，說：“吃了飯我去找族里管事的人問問，問題應該不大?！?/br>
    “那行, 勞煩你了?！?/br>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卑⑺範枖[手, 又舊話重提：“真不考慮搬我們這邊住?！?/br>
    巴虎也明說了，“小時候教過我的夫子現在是衙門里的老大，我們兩家關系處的不錯?！?/br>
    難怪, 阿斯爾點頭, 這關系好用，斷掉不劃算, 他也就不再提。

    晌午吃飯的時候, 他點著飄了一層酸菜的魚湯, “大兄，酸菜下面有魚，是鮮魚，我們回來的時候碰上我族兄在釣魚，提了兩條回來。這是我的拿手好菜，婉兒懷娃的時候頓頓吃都沒吃夠，你給阿嫂挾一筷子，看酸味合不合口?！?/br>
    巴虎看湯里飄的有不少花椒就知道合她的胃口，挾了一筷子魚腹到她碗里，“嘗嘗，人家兩口子的心意?！庇洲D過頭對給其其格和吉雅挾菜的倆老人說：“叔、嬸，我們來這一趟又麻煩你們了，今年過年你們一定要跟阿斯爾去我家，不說住幾天，也要認個門吃頓飯，不然以后我們都不好意思來?！?/br>
    婉兒聞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向蜜娘，巴虎這場面話可比阿斯爾強出不少，這變化也太大了吧？猶記得她跟阿斯爾相看的時候，熱絡氣氛還全靠蜜娘。

    蜜娘輕笑，從其其格和吉雅會說話后，巴虎變化是挺大，但前提是他愿意說。

    “行，我們一定過去?！眱衫先诵呛堑?，“我們這把年紀的人就愛熱鬧，什么麻煩不麻煩，難道你們不來我們就不做飯不吃飯了？來我們這兒就像當自己家，別客氣?！?/br>
    又問：“帶山貍子來可是還想上山打獵？那你們去，倆孩子放家里，我們帶著去撿蛋?！眱蓚€孩子長得好，嘴巴又巧，可招人喜歡。

    巴虎看了阿斯爾一眼，把想進山剝樺樹皮的事交代了，“帶山貍子來是因為它們每天夜里要出去，我們不在家怕它們跑遠了被人打了?！?/br>
    老爺子立馬發話說這不是事，“不用阿斯爾去，吃了飯我帶你去走一趟，就過個眼的事。山上的樹多的是，明年你還來都行?！?/br>
    “我爹在族里是說的上話?！蓖駜焊ЬS了一句。

    “那先謝叔了?！卑突⒍肆送雛ou湯舉過眼睛，“我不喝酒，拿湯走一個?！?/br>
    “走一個?！崩蠣斪佣似鹚木仆?，心里咋舌這么年輕的小伙子竟然能忍住不喝酒。

    巴虎放下碗見蜜娘碗里的魚rou吃完了，他傾身低聲問：“還吃不吃？魚頭還是魚尾？酸湯喝不喝？嗯，我知道要多舀花椒?！?/br>
    阿斯爾吃rou吃得好好的，腰上突然挨了一記掐，他咬牙望過去，就見婉兒瞪目剜他，再看站起來舀魚湯的男人，哪還有不明白的。

    “噢，你也想喝魚湯？”阿斯爾接過巴虎遞來的木勺，沒好氣瞪他，無聲做口型：你害我！

    巴虎不搭理他，其他人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晌午飯吃的晚，等巴虎跟老爺子從族里回來，已經到了下半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又拎了筐去蘆葦蕩里，這次巴虎也拿了鐮刀，走在前面砍蘆葦桿，一捆一捆往岸上抱，到了晚上又跟阿斯爾把這些蘆葦桿用車拉回去，堆柴房里冬天燒。

    接下來的兩天，巴虎跟阿斯爾還有他的兩個兄長進了山，早上天麻麻亮就帶著大斑小斑和大黃過去，夜里天黑透了才回來。

    蜜娘又跟著撿了半天的鴨蛋，望不到頭的蘆葦蕩平了下去，野鴨野鳥留下的蛋都裝了筐搬回了家。剩下的時間她就跟婉兒帶著兩個孩子去看釣魚的，也試著磨了兩個魚鉤，學人家像模像樣的坐湖邊釣魚，兩大兩小還真釣回來一桶。

    ……

    其其格和吉雅站在車里從車窗探頭往后望，波光粼粼的湖面慢慢消失在眼前，吉雅失落地問：“娘，我們什么時候還能再來？”

    “下一個冬天，等那時候讓你爹帶你和meimei去冰面上學滑冰?！?/br>
    兄妹倆一聽又精神了，兩人擠在一個窗口往外望，瞅見低飛的野鳥啞聲咕咕叫，招手大聲喊：“鳥，天冷了，要下雪了，跟我們回家啊?！?/br>
    我家里有吃不完的糧食吃不完的rou，還有不怕風雪的磚瓦房，房里有暖烘烘的炕。

    ……

    蜜巢里的蜜還沒完全瀝出來，惦記著買蜜的婦人就帶人來了，還沒進門就嗓門洪亮道：“得虧有人提醒你家養的狗多，不然直接上門敲門，可不得被狗給撕了?！?/br>
    “我家養的是狗又不是狼，真要是見個生人就咬，不等你們說，它們活不到今天?！泵勰锫劼曈顺鰜?，“怎么來的？騎馬那可凍人了，進來烤會兒火喝碗酥油茶?！?/br>
    “不耽誤了，這鬼天氣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落雪，早點買早點回去?！睘槭椎膵D人擺手，站在院子里沒打算進屋，“按你說的，我們都帶了罐子，可要給我們便宜點，跑這么遠來一趟也不容易?！?/br>
    蜜娘領她們去后院，為了裝蜂蜜她買了兩個中不溜的水缸，還有七八個腌酸菜的壇子，水缸還沒用，壇子都占完了。

    “價錢便宜不了，但都是嬸子介紹來的人，又跟我meimei是一個地方的，過秤后我給你們一人送半勺子?！?/br>
    幾個人見她舀蜜的勺子不小，心里都還算滿意。尤其是去年買過蜜的那婦人，臉上忒有光，又添了幾句好話：“小阿嫂賣的蜜不算貴，可比醫館里通便的藥湯便宜多了，最重要的是不苦啊，家里的那些孽障惦記著這口甜湯灌了不少水，也給我省了不少事?！?/br>
    自己買的，還有給家里親戚兄弟帶的，有個年輕點的婦人見幾個壇子里舀出來的蜜顏色不一樣，挨個問了問，什么講究，有什么用，又拿了筷子嘗了嘗，直接買了一壇子，說過白節的時候走親戚送禮。

    “我這騎馬來的還不好帶啊，一個不小心再摔破了，那可要心疼死我?！?/br>
    這個好辦，蜜娘說她家準備后天去都城，“你們村里應該也有人后天去交歲供，你交代一聲讓他趕車去搬，給你帶回去?！彼讶ツ陻[攤的巷子口說了。

    “這法兒可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