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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梧葉歷史學得不怎么好,但歷史車轍向前轉動的規律她依稀記得。 觀齊云順便考她:如果換做你是這位朝生派的創始人,你會依照蕓姬的吩咐,推翻當時已成氣候的秦王朝嗎? 蕭梧葉很為難:大概不會吧,別說會再陷天下于戰火,就說歷史進程不可逆,封建制既然登上歷史舞臺,就斷沒有讓奴隸制度回頭的道理。 長廊入風,蕭梧葉的回答讓觀齊云不作評價。 他突然將手攏進長袖道:審視一個歷史片段的對和錯,總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和經驗作為引據支撐,我們能夠回答的道理,人在當時境地卻不一定能夠通達領悟。同理,我們今天能夠給出的答案,放在千萬年的歷史大輪回中,也不一定就是圭臬。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蕭梧葉悟性較高:也是 時間雖然不是真理,但能把人無限拉近真理。在時間不足的情況下,想弄清楚對和錯,觀察之人就只能另辟蹊徑,轉換思路比如,提高自身維度。 維度? 觀齊云口中的后堂終于到了,其實這里僅僅是一處打坐石窟,涼亭加紅柳樹,除此之外空空如也,與村里里外一般貧瘠。 不過再往里走,蕭梧葉的目光終于抓住了一路過來的關鍵 六壬栻盤! 那副直徑四米多長的巨型栻盤的原身,竟然就刻在石窟內,長長的壁廊上。 * 這里晶體散發的熒光作燈,緩緩轉動的栻盤,其上亭臺樓閣雕花鳶尾清晰無比。 與石刻紋路同樣清晰的,還有觀齊云一閃而過的似寫滿期冀的臉,他問:蕭小姐,現在同樣的話再回述一遍:站在另一個維度,你以為面對蕓姬的請求,陰陽師當應還是不應?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專門寫到蕓姬的故事。 第80章 這個問題, 蕭梧葉答不上來。 觀齊云意料之內的走近石壁,推動栻盤之外的金屬制盤拖,即十天干、十二地支, 四象、六十四卦,大大小小四副環狀刻度尺加速旋轉。 它們如地球儀的經緯縱橫,亦正亦反地飛速校準切換。 待到力度慣性中止, 符字組成無數道方位卦象,如南丙午臨、東乙巳小過、西庚辰無妄, 諸如此類。 不等蕭梧葉好奇,觀齊云便自行解釋道:你眼前所見栻盤,正是我潛心研究多年,能勉強捕獲高維狀態的演算法器。 那是一個特定的空間,高于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維度, 你可以把它看作抽象世界、思維世界,哲學、冥想等都是它的衍生物。有了它的指引, 此間萬物才得以遵照它所寫的規律,繁衍生息。 他略略停頓:可惜的是, 低維對高維可遵不可逆,栻盤所能做的,也僅僅是在捕獲特定場景的基礎上,推算出它的代義符號, 以此來計算總結那個世界的天道法則而已。 也就是, 窺探天機。 這個說法蕭梧葉還是頭一次聽人提及,想不通的她整個人都懵住了:這跟觀齊云剛才所說,有什么關系? 觀齊云攏住棉布衣袖, 將她又帶出石窟。 室外陽光明媚, 襯得無論是誰都面色清亮爽朗不少。 走進涼亭, 觀齊云縛手站定,華發皆白地眺望遠處。 這里是議事大廳高臺地基的最邊緣,海拔不高,卻酷似一方斷崖,所見之視野廣域無垠,戈壁如遺世,天地如浩淼。 他忽然開口:蕭小姐,你在夢里,是否有過相似的體會? 提到夢這個字,蕭梧葉的大腦像被開了閘:什么體會? 觀齊云說:夢中世界本是一片凄涼混沌,卻因為受人腦所控,森林、木桌、茶寵甚至魑魅魍魎的心性,皆能隨心而變,所以五色繽紛,唯我為尊,奇妙絕倫不是么? 唯我為尊這個詞用在這里,不太像是褒義詞。 但那天蕭梧葉對上樹蜈蚣所做,只因它是植物,所以最終并未見得有什么,倘若那種偷天換日的做法放到人身上,以致影響人或生或死,其實的確過于自作主見。 觀長老的意思是,高維投映低維的過程,可以以夢境作為參照? 觀齊云搖頭:非也。 他眸色跳躍,依舊向著遠方:蕭小姐,兩千多年了,自莊子之后,當代舉世迎來第一位提夢師,你當知道你的夢,并非一般的臆夢。 蕭梧葉不自覺攥緊手心:不是夢 沒錯,你所見到、身處的,正是我們苦苦尋覓的高維時空。不過我們更喜歡用古書對應的稱呼來叫它,叫,天外化境。 觀齊云后來還在繼續回述他這些年來的搜尋工作,以示天外化境虛幻縹緲,僅反映在人腦的意識層面,因此極難捕獲。 他語速緩慢,咬詞清晰。 可蕭梧葉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偏只聽見無數液體倒灌入耳膜的聲音,它們含糊、囫圇,每個音韻帶著兒化音,又在半個聲韻之后倒勾出一個轉折點,使每個字、每個聲調,都幾乎卷成了一個拆不開的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