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牌上寫著，岔路往右的方向，正可以通往柏靜嫻所在的H醫院。

    阮漠寒依舊一臉平靜，開著車，向導航提示的左邊方向駛來。

    ******

    今天下雨，也并非清明前后，墓園里的人很少。

    阮漠寒停好車，撐著傘順著臺階，拾級而上，走到墓園入口。

    姜凱倫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墓園去口等她。

    一身黑色連衣裙，顯得優雅而肅穆。

    看到阮漠寒走近，笑著沖她點點頭：“你很準時?！?/br>
    阮漠寒淡淡：“我一向準時?！?/br>
    姜凱倫：“那我們進去吧?！?/br>
    兩人一前一后，靜靜走入墓園。

    阮漠寒跟在姜凱倫身后，望著姜凱倫的背影。

    腳步輕盈，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沉郁。

    看來掃墓這件事，的確沒有對她的心情構成任何影響。

    姜凱倫不是裝的，她的確就是她一直展現在阮漠寒面前的那個人。

    毫無感情。毫無破綻。毫無痛苦。永遠安寧。

    姜凱倫帶著阮漠寒走到一座墓碑前：“這就是她了?！?/br>
    墓碑小小矮矮，典雅精致。

    阮漠寒今天也穿一襲黑裙，風衣款，很襯她清冷的氣質。

    姜凱倫站在一邊，看著阮漠寒一手撐傘，一手插在裙擺口袋里，淺棕色的頭發隨風揚起，靜靜看著墓碑上鑲嵌的一張小小照片。

    墓碑極其簡潔，除了那張照片，就只有姚淵的名字和生卒年。

    阮漠寒看著那照片，覺得有點像柏靜嫻。

    不是長得像，而是那種溫和煦暖的感覺像，甚至比柏靜嫻更溫和煦暖。

    好像是世間最溫柔深情的一個人，萬萬叫人想不到，這人才是最沒有感情的一個人。

    阮漠寒問：“你們怎么認識的？”

    姜凱倫：“她是我上級，在我的三十歲，和你一樣年紀的那年，她加入了GS?！?/br>
    阮漠寒：“所以你才找上我啊?！?/br>
    姜凱倫笑：“阮總監，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br>
    “你已經猜到，我是為了體驗身處姚淵位置的感覺，才一直找你?！?/br>
    她望著墓碑說：“姚淵加入GS以后，我很快就喜歡上她，但也很快就發現，她跟普通人不一樣?！?/br>
    “毫無感情，毫無破綻?！?/br>
    阮漠寒問：“她是和柏靜嫻一樣天生的，還是和你一樣被養成的?！?/br>
    “天生的?！苯獎P倫說：“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姚淵、柏靜嫻……她們的基因序列，大概與那種無法跟人共情的天生殺人狂一致?！?/br>
    “只不過，她們又還多了一份理智，所以可以藏身普通人群中，尋找一個又一個目標，玩一個又一個游戲?！?/br>
    阮漠寒：“你當年就是姚淵的目標和游戲?！?/br>
    “對?！苯獎P倫說：“當年我很痛苦。求而從不得，得而又失去，很難說哪件事，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br>
    “那時姚淵問我，想變成一個和她一樣，毫無感情、毫無痛苦的人嗎？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最甜蜜誘惑的毒藥?！?/br>
    “阮漠寒，我一直想讓你見姚淵，后來，又想讓你至少來看一看姚淵的墓?！?/br>
    “因為你只要看到姚淵，以你的敏感，就會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br>
    “姚淵能用她的方法，把我一步步從以前的深情，變成現在的無情。我也能用她的方法，把你像當年的我一樣，從深情變無情?！?/br>
    她問阮漠寒：“你相信么？”

    阮漠寒淡淡：“相信?！?/br>
    從墓碑上那張與柏靜嫻神情相似的照片，從姜凱倫看那張照片的眼神，她就相信了。

    姜凱倫：“我就知道你會相信?！?/br>
    “那么，現在，你愿意變成和我一樣的人嗎？”

    “沒有感情，就真的沒有痛苦。像我一樣，十年來享受平和與寧靜?！?/br>
    “阮漠寒，來變成我的同類吧?！?/br>
    阮漠寒：“為了讓你體驗一次當姚淵的感覺？”

    “對?！苯獎P倫笑：“這對我們來說是雙贏，不是么？”

    “姜總?！比钅囊暰€從墓碑上移開，對上姜凱倫貂一樣的眸子：“其實從我答應你要去掃墓，到現在我站在這里，都不是為了變成你的同類?！?/br>
    姜凱倫：“那你為什么要來？”

    她想了想：“是因為簡爍要你來么？”

    “是，也不是?！比钅f：“如果我不來，我永遠無法對簡爍證明，她從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br>
    “如果我不來，我也永遠無法對我自己證明，如果我知道變得毫無感情后是多么安寧，我會不會后悔留住自己的感情?！?/br>
    她看一眼墓碑上的姚淵，那張比柏靜嫻更溫和煦暖的臉。

    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所能達到的極致狀態。

    “現在我看到了，也知道了?！?/br>
    姜凱倫：“你不向往么？”

    “你確定自己，在整晚整晚做著關于阮秋的噩夢時，也不會向往么？”

    “你確定自己，在知道簡爍選擇了柏靜嫻而放棄了你時，也不會向往么？”

    阮漠寒又看一眼墓碑：“說實話，如果這世上沒有簡爍，我會向往?！?/br>
    姜凱倫：“這世上有簡爍，哪怕你在遇到我之前、已經遇到了簡爍，你現在，依然可以選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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