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25節
馬冰故作不經意提起田家,眾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將田家這幾年的情況說了個底兒掉,其中自然就包括田淑的親事。 謝鈺看著她,搖頭失笑,“好?!?/br> 她不掩飾內心的時候,情緒極具感染力。 就好比現在,她完全坦然地表現著自己的小得意,眉眼間全是悅動,好似快樂的鳥兒,隨時都會飛出去,叫人不自覺跟著笑。 夜晚爬山難度加倍,又要找人,又要留神腳下,體力消耗驚人。 大約兩個時辰之后,饒是兩人體力過人也有些累了,便靠在樹下歇息。 謝鈺看著馬冰,“不久前田斌下山了,離開時行色匆匆?!?/br> 這附近的山林鮮有人至,枝葉繁茂,遮天蔽日,但今晚月色很好,偶有幾束月光自枝椏間漏下,悄然落在她身上。 她穿著利落的箭袖短打,頭發高高攏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明亮的雙眼。因為爬了許久山路,飽滿的雙頰悄然漫上紅暈,好似怒放的玫瑰花。 她的腳步輕盈,落地無聲,似一頭林間漫步的野鹿,充斥著澎湃的野性和生命力,美麗極了。 野鹿點頭,“田淑的乳母說了,田嵩病了,心病?!?/br> 她擦了擦汗,忽然沖他俏皮一笑,“你當真不好奇,我信里寫了什么?” 謝鈺那樣聰明的人,必然猜到田嵩之病因自己那封信而起。 可他偏偏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問,倒讓她有些不習慣了。 謝鈺:“我問了,你會說嗎?” 馬冰:“我說了,你會信嗎?” 沒想到,謝鈺竟真的點了頭,“我會?!?/br> 如果你說,我真的會相信。 馬冰愣了。 月色下他的眼中充滿真誠和平靜,這是一種令人難以抵擋的力量。 馬冰忽然有些不自在。 “不說也沒有關系?!敝x鈺輕聲道。 都說設身處地,但針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無論他再如何努力,也永遠都不可能完全體會她的心情,理解經歷了過去種種的痛苦。 所以他沒有資格強行要求對方怎樣。 這是個倔強而堅強的姑娘,她復仇的腳步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停止。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忙揭露真相,并拼盡全力保護她。 無論是事發之前,還是事發之后。 舅舅和涂大人說的都很對,他確實變了很多。 在這之前,謝鈺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明知一個人觸犯了某些律法,非但沒有將其擒獲,甚至……還在一旁保駕護航。 這顯然違背了他一直以來為人處事的原則,這種前所未有的矛盾也曾讓他踟躕,但是,人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代價,哪怕逝者已去。 曾經的罪惡不該隨著生命的終結而被掩蓋。 有些人有些事,總該大白于天下。 所以他變了。 不光改變了一直以來對律法的某些看法,還小心翼翼地引導她在灰色邊緣游走。 只有這樣,才能在東窗事發時保她周全…… 馬冰剛要開口,忽聽遠處一陣低沉的鐘聲響起,兩人立刻起身往那邊望去。 有人敲鐘了! 田淑找到了! “走!” 兩人止住話頭,全力往山下沖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條鐵律并不適用于他們,短短幾刻鐘,兩人便已率先趕回敲鐘處。 然而,得到的卻是個壞消息。 田淑確實找到了,但斜掛在山崖外的一株老松樹上,腹部被刺穿,已然絕了生機。 本以為只是失蹤,如今卻演變為命案,整座福云寺的氣氛都為之一緊。 方丈飛快地捻動念珠,連呼阿彌陀佛,看上去快哭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失蹤和命案全然不是一個級別,謝鈺問:“可看清了樣貌?確定是她?” 僧侶點頭,“貧僧也怕認錯,還特意往下扔了個火把,火光照亮時,確實看清了,穿著打扮對得上。面貌雖只匆匆一瞥,大約也是個年輕女子,應該不會有錯?!?/br> 最關鍵的是,他們福云寺之前與外界往來不多,也從未爆出過有人口失蹤,哪兒那么多尸體掛著?! 折騰到現在,天都快亮了,謝鈺問明方向,“能拉上來嗎?” 人死了不是結束,還要確定是自盡,還是他殺。 僧侶有些為難,“太陡了,人下不去,而且那松枝距離地面少說也有三四丈遠,除非……” 除非用繩索把人吊下去,綁住尸體,上面的人拉上來。 聽到鐘聲的搜索隊陸續返回,田淑的乳母張嬤嬤得知真相,兩眼一翻,一聲不吭昏死過去。 馬冰暗自嘆息,過去幫她順氣。 帶了藥囊,本想著救田淑的,沒想到如今卻用到了她乳母身上。 田淑的兩個丫頭也嚇懵了,只是在一旁哭泣,亂糟糟的。 季芳不知從哪兒鉆出來,眼圈微紅,厲聲喝道:“哭什么,還不過去幫忙?” 又對田斌父子那邊留下的仆人道:“來兩個人,將張嬤嬤抬到里面去,難不成要勞動大夫動手?” 他與田斌交好,一度視田淑為自己的親妹,如今她慘遭不測,田家留在福云寺的一干仆從亂成一鍋粥,少不得出來幫襯。 老主人病了,小主人走了,大姑娘又沒了……田家仆從正沒個主張,聽他一聲,宛若得了圣旨,都依言忙活起來。 馬冰和謝鈺都看了他一眼,少見的有些改觀。 吩咐完了之后,季芳又來到馬冰身邊,“馬姑娘,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全然不見以往的輕浮,竟有些可靠了。 馬冰道:“暫時沒有,不過稍后估計有得忙,還需你鎮著?!?/br> 現在亂,等會兒拉上田淑的尸體來,估計更亂。 這會兒田家一干仆人就是沒頭蒼蠅,非得有個人約束不行。 季芳一力應下。 謝鈺看了他兩眼,難得沒攆人。 他請方丈去準備結實的繩索,準備天亮后吊尸體。 另一面,又命全寺上下封鎖山門。 “自此刻起,至案件水落石出,所有人待在各自院內,不得擅自出入福云寺?!?/br> 眾人一聽,先是一愣,既然議論聲嗡嗡四起。 “什么意思?” “這是要軟禁我們嗎?憑什么!” “就是,田家的丫頭死了,我們還幫著找呢,怎么就不能走了?” 來幫忙的人中多是達官顯貴的侍從,跟主子久了,難免有些傲氣。 “便是你們的主子來了,本官也是這話!不服的,現在就站出來!”謝鈺沉聲道。 他的視線從那些人面上一點點劃過,鋒利如刀。 被他看到的人頓覺一陣膽寒,紛紛躲避,一時間,竟鴉雀無聲。 季芳用力吸了口氣,上前問道:“敢問謝大人,您的意思是并非意外?” 算來,這幾乎是他們第一次不起沖突地說話。 謝鈺沒有直接回答,“此事疑點眾多,真相大白之前,誰都有嫌疑?!?/br> 據發現尸體的僧侶講,田淑墜崖之處相當偏僻,一般人甚至根本找不到路過去。 她一個剛來福云寺沒兩天的閨秀,究竟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又去哪里做什么? 若說逃婚,據田家人說,她的細軟未動,銀錢也沒少,甚至穿的還是不便行走的長裙…… 如此種種,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 眾人一聽,就有人想報官。 可轉念一想,他娘的,謝鈺不就是管這個的官嘛! 現場一陣沉默。 過了會兒,也不知是誰,竟開始偷瞟謝鈺。 大祿頂級圈子也就那么大,誰發生點什么事兒,要不了多久,也就傳遍了。 田淑對小侯爺謝鈺有意這件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 而謝鈺對田淑無意,大家也知道。 這還不算,偏偏來到福云寺的第一天,就有人看見他們起了沖突。 如今田淑死了,那小侯爺…… 沒人懷疑是謝鈺動手,因為實在犯不著,也沒必要。 但會不會有人為他殺人?比如嫉妒,比如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