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44節
大街上討論女人的小日子不大好吧? “我借機給她把脈,她一開始還抗拒,但被我說服了,”馬冰沒在意他們的表情,云淡風輕道,“確實有點出血,但不是小日子……” 謝鈺捏了捏眉心。 小日子什么的…… 話說,你的那個說服,恐怕也不是一般手段吧? 馬冰繼續叭叭道:“她的脈象短如豆,滑數有力,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謝鈺繼續沉默。 阿德艱難地朝天思索片刻,嘗試性,“有孕?” 馬冰沖他翻了個白眼,“你們就知道個喜脈!” 阿德大感冤枉,“那你直接說啊,我又不是大夫!” 馬冰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驚懼?!?/br> 此脈象主驚懼。 也就是說,周巡那位表姐并非真病了,而是嚇病了! 第35章 入爐羊 嚇??? 為什么會受驚? “而且那周巡的表姐陳思昨天上午出過門,”馬冰繼續說,“她自稱去城里看戲,早上出門,下午才回來,有戲票和戲園子的伙計作證?!?/br> 聽上去好像證據確鑿,但時間會不會太巧了? 出去這么久,又是人來人往的戲園子,誰能保證她中間沒離開過? 這個空檔足夠往返錦澤兩三次了! 原本以為只有董平一人說謊,現在看來,夫妻倆可能都不無辜。 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謝鈺當機立斷,讓兩名衙役一人留下監視,一人立刻返回董宅,提董平夫婦的貼身侍從和昨日守門的小廝、婆子等人回開封府受審。 那夫妻二人剛被突襲,此刻必然驚魂甫定,若果然心里有鬼,心腹又被殺了個回馬槍提走,定然方寸大亂,或許會有什么行動也未可知。 阿德疑惑,“大人,不是說不到關鍵時刻那些人的口供不足信嗎?” 怎么忽然又要審了? 同伴抬手往他后腦勺拍了一巴掌,“傻子,現在就是關鍵時刻!” 時候不早了,日頭都過了正中,謝鈺和馬冰也不耽擱,徑直往城內而去。 回城時,正值午飯時段,酒樓里、攤販邊坐滿了出來用飯的食客,無數食肆的鍋灶俱都燒得滾滾的,橙紅色的火苗拼命舔著鍋底,濃白水汽夾著濃香氤氳了幾條街。 “咔嚓嚓~” “嗤啦~” 處理食材,熱油入鍋,各色佐料丟進去,金燦燦的火苗迅速沿著鍋壁攀爬,將大師傅們的臉龐映得通紅。 “三脆羹、白炸齏……齊啦!” “脆筋巴子、蔥潑兔,還欠您這桌一碗蔥絲蒸魚,稍住,稍住哈……客官里面請!” 馬冰走不動道了。 她一大清早就出門,早起只胡亂往肚子里塞了一只水煮蛋和野菜夾子,寡淡淡的無甚油水,哪里經得起消耗? 如今日過正中,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方才沒聞見這味道倒也罷了,可現在聞到了,五臟六腑內瞬時唱起空城計。 正砸吧嘴兒呢,就見謝鈺翻身下馬,徑直往那酒樓里去了。 “大人?” 謝鈺踩在臺階上看她,“不是餓了么?” 現在回衙門也趕不上飯點,倒不如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馬冰大喜,試探著道:“可是我沒帶多少銀子……” 這么大的酒樓,一餐飯少說也要三幾兩銀子呢。 “我請?!?/br> “請”字的尾音尚飄在空中,馬冰便火速滾鞍落馬,將韁繩拋給迎上來的伙計,一陣風似的卷入大堂,“好咧,我要吃入爐羊!” 謝鈺:“……” 你是不是早來勘察過?不用問就知道這家的招牌菜。 有小二湊上來問,“客官?” 謝鈺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要二樓臨窗雅座,給她入爐羊,再添置幾樣小菜?!?/br> “好咧!”小二麻溜兒跑走,朝后面大聲報菜名,“入爐羊,小菜若干!” 謝鈺上樓時,馬冰已經坐好了,還幫忙倒了茶,笑瞇瞇推到他面前,“大人辛苦,大人請用茶?!?/br> 如此殷勤,倒弄得謝鈺不大敢喝了。 她該不會在里面下了什么藥吧? 不怪馬冰如此期待。 牛rou固然難得,可若跟羊rou比起來,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來中原腹地并不大適合養羊,縱然有,rou質也不夠鮮美細嫩,市面上流通的羊rou大多是從北方運過來的,如此先就加了一層運費。 二來??勺鲂罅?,不必官府呼吁,民間就爭相養殖,而羊不同,非但不能干活,還要專門空出勞力來伺候,又愛生病,故而數量不多。 物以稀為貴,種種原因之下,羊rou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往往被視為達官顯貴們的專屬,尋常百姓是問都不敢問的。 入爐羊,顧名思義,取五個月左右的小羊羔剝皮洗凈,涂抹醬料腌制后,腹內塞各色菌菇、時蔬入爐烘烤。 烤制過程極其考驗大師傅的經驗,火候、時機須得拿捏得當,期間不得開蓋,開則香氣流失,這一爐就廢了。 聽說這么烤出來的羊rou外皮金黃酥脆,內里粉嫩多汁,一口下去,連牙齒都不用的。 開封城內幾家大酒樓的入爐羊賣得都極好,就比如說這家,后院一共十二只巨大的泥爐,每日天不亮就開火,直到入夜才熄,中間沒有一刻停歇。 一日下來,能賣上百只呢! “大人覺得董平夫婦會是兇手嗎?”馬冰抓過桌上的南瓜子剝著。 謝鈺不喜歡南瓜子。 因為那東西形狀古怪不說,皮兒也薄,死死貼在rou上,很難完整地摳出來。 一不小心,還容易把碎殼扎進指甲縫的rou里。 但馬冰似乎很擅長做這類細小瑣碎的營生,她甚至看都不必看的,只隨意跟自己說著話,眼睛漫無目的地往窗外街上掃著,碟子里就多了一顆又一顆完整而圓潤的瓜子。 “目前看來,他們的嫌疑最大?!?/br> 謝鈺忍不住低頭去看那些南瓜子,開始懷疑剝殼到底是不是那樣輕松的事? 馬冰歪頭看他,“大人真是滴水不漏啊?!?/br>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私下里也不肯輕易下斷論么? 謝鈺剛要開口,對面就推過來一只甜白瓷的小碟子,里面堆滿了胖乎乎的南瓜子。 馬冰笑道:“大人請我吃羊,我請大人吃瓜子,禮尚往來嘛?!?/br> 謝鈺低頭,對上那群南瓜子,沉默良久。 “南瓜子花的也是我的銀子?!?/br> 馬冰:“……” 可是我給你剝殼了呀! 不多時,伙計舉著巨大的托盤過來,沿途灑下濃烈的異香,引得許多食客扭頭猛吸。 好香,真是好香! 烤羊上桌,四條桌腿兒都跟著顫了顫,金棕色的美麗脆皮立刻占據了馬冰的全部視野。 伙計用帕子擦了擦雪亮的刀,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和動作切開切開各處關節,方便貴客稍后取用。 晶瑩的油脂順著羊rou紋理滾落,guntang的水汽噴薄而出,帶著強烈的葷腥撲面而來,燙得毛孔都微微舒展了。 馬冰咋舌,“吃不完吶?!?/br> 經常吃羊的都知道一個說法:半羊,意思是一頭羊剝皮放血去內臟,再斬去頭蹄,烤制后上桌也不過生前一半重量。 五月左右的羊羔差不多二十五斤上下,上桌就是十二斤,縱然再扣掉不能吃的骨頭,也有將近六斤。 還有羊腹中的菜蔬,兩人哪里吃得完這七、八斤? 謝鈺道:“給元培他們帶回去?!?/br> 馬冰快樂地吃羊。 外皮上抹了醬料,長時間燜烤后形成一層光滑的薄殼,一口咬下去,咔嚓作響,內里細嫩的rou質爭相擠出rou汁…… 她細細品味片刻,稍顯遺憾地搖搖頭,“很好吃,但還是不如在北方吃的好?!?/br> 或許北方人吃羊沒有這樣細致講究的手法,但她卻覺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羊rou。 北方羊趕到內地殺,似乎總帶了那么點兒水土不服。 謝鈺看她一眼,“馬姑娘似乎很懷念在故鄉的日子,既然如此,又為什么要來中原呢?” 馬冰迅速剔完一根羊排骨,光潔的骨桿上一絲兒rou渣都沒剩下。 她瞇眼看過去,“大人又要套我的話嗎?” “或許吧?!敝x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