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從世家公子到普通商賈,再到王侯將相,范昱見過謝曲每一世的樣子,要說其中最喜歡,印象也最深的,便是這個謝沉歡。 原因無他,只因這個謝沉歡不會撒謊,一騙人就忍不住結巴。 范昱喜歡天底下所有不會撒謊的人。 尤其是像謝曲那種曾經滿嘴跑馬車的人,忽然變得單純赤誠后,范昱就更是格外喜歡。 范昱甚至曾假裝成一個隨行軍醫,來找謝沉歡喝過酒。 不過眼下好像并不是回憶這些的時候 想是幻境之中謝沉歡對他的態度還不錯,范昱漸漸放松了警惕。但他很快又想到,方才他與謝曲明明是同時進入幻境,怎么一轉頭,謝曲就變成了謝沉歡? 真的謝曲到哪去了?還在這個幻境之中么? 究竟是和之前在云仙澤那次一樣,與他落在了不同的幻境,還是說 還是說,其實站在他眼前的這個謝沉歡,就是謝曲? 想到這,范昱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謝沉歡,試圖從對方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上,找到一丁點屬于謝曲的玩笑神情。 因為既然謝沉歡出現了,那也就證明此處與謝曲有聯系,是謝曲曾經落在凡間的機緣。 況且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以往底下那些鬼差在往來陰陽界時,不當心遇到自己曾經的機緣,并因此受惑被困幻境的例子,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雖說以謝曲的本領,莫名被困幻境這種荒唐事,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 但但萬一呢? 萬一謝曲真被困住了,眼前這個謝沉歡,就是正被困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謝曲,那他可就不好輕易離開了。 他得留下把謝曲叫醒。 這么想著,范昱垂下眼來,開始若有所思地打量起自己。 果不其然,和謝曲的白衣莫名變作銀甲一樣,范昱發現自己身上原本穿著的黑衣,竟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襲青衫。 若沒記錯的話,這好像就是他當年將自己假裝成隨行軍醫,偷偷來找謝沉歡喝酒時的穿著。 當這個念頭剛在心里冒出頭來,范昱繼而便又想到:壞了,銀甲! 范昱想:按杜小山的說法,鎮中那些百姓們夜里夢見的,可不就是個穿銀甲的將軍? 思及此,范昱看著謝沉歡的眼神,就又重新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壞了。范昱心說:要是照這個方向發展下去,斷山鎮民們夢見的那個銀甲將軍,該不會就是謝沉歡吧 想著想著,就沒留意把心里話給嘀咕出來了。 然后就聽見了謝沉歡極輕的一聲笑。 范昱剛才雖是小聲嘟囔,但架不住謝沉歡天生耳朵好,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軍醫,你又胡說什么呢,你仔細看看我身上這甲,怎么就是將軍了?謝沉歡搖著頭說道。 一句話,就把范昱從方才細思極恐的那個猜測中,給喚回了神。 謝沉歡把話說得篤定,范昱循聲看去,果然見謝沉歡此時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兵甲,而非將甲。 閑聊的功夫,守門小兵已把令牌重新塞回謝沉歡手中,放他們進城。 因為實在摸不清楚狀況,范昱一時半刻也不敢亂走,只得老實跟在謝沉歡身后,聽謝沉歡繼續感嘆道:不過嘛,軍醫你說得對,沒準哪天我就真當上將軍了。等我做將軍那時,一定要親自率軍北上,殺那些北蠻子一個落花流水! 言罷,面上厲色一斂,又再低頭對著范昱靦腆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 軍醫,你可別笑話我白日做夢。謝沉歡低聲說:這話我可就和你說了。 范昱 范昱震驚地睜大了眼。 老實說,范昱已經許久沒在謝曲那張整天笑得花枝亂顫的臉上,看過什么正經表情了,如今再一見到,只覺對眼睛的沖擊力非常大。 但比謝曲會好好說話更刺激的,是范昱忽然反應過來,現下他遇見謝沉歡的時間,好像不太對。 作為地府里出名勤快的鬼,范昱鮮少有主動玩忽職守的時候。所以他還清楚記著,數百年前,當他總算將身邊公事都處理干凈,為自己掙來短短十幾年的清閑時光,匆忙趕來凡間尋謝沉歡時,謝沉歡已做了他們南陳威武軍的長騎將軍,而非區區一個大頭兵。 也就是說,他當年其實并沒見過做小兵時的謝沉歡。 所以,如今這究竟時怎么回 還不等范昱在心里詫異完,衣袖就被謝沉歡拽了拽。 范昱啞然抬頭,就見謝沉歡忽然把臉湊得離他極近,犯愁地對他道:軍醫,你先前說會幫我的話,還算數么?今晚上這場比試,我真能贏么? 什么什么比試? 徹底被問懵了的范昱眨了眨眼,連思考這個幻境之中的真正時間究竟是哪年哪月,都顧不上了,滿臉寫滿茫然。 但謝沉歡顯然并不在意范昱是否愿意捧他的場。 說著話,謝沉歡就把范昱拉到墻角,一步踏上前去,不容拒絕地把范昱圈在自己兩臂之間,動作霸道,語氣卻很慫地向范昱祈求道:軍醫,你行行好,看在我這次陪你出城采藥的份上,幫我想個穩贏的好法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