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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慣性作用,兩人擁抱的力氣太大,謝曲冰涼的嘴唇擦過范昱鼻梁,低頭望進那雙漂亮的眼里。 什么時候知道的?良久,謝曲啞著嗓問。 范昱煩躁地哼了一聲,須臾就從謝曲懷里掙出去,冷聲答道:很久以前就發現了,但忍著沒說,因為覺得就算說了,你也不會聽,你總是很有自己的主意。 說出來有什么用,若非真到了緊要關頭,謝曲一定不會聽,沒準還會想法子令他忘記這些意外發現。范昱想。 說到底,這天底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像謝曲這樣有自己主意的人了。 也就只有謝曲這種人,才會先是因為貪戀紅塵不去仙都,后來又為了一個小小的木傀儡,活活把自己給耗死。這都多少年了,細數謝曲過去所做之事,那一樁樁一件件,在外人看來,有哪一件不是瘋事? 一千年了,誰能阻得了這個姓謝的。 要不是如今自己真快不行了,不想再折騰了,他才不想就此攤牌呢。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妄想以五成功力做出比當年更好的木傀儡,這種事,就連他這個木頭腦袋都知道肯定做不成,謝曲他為什么偏偏就信了呢! 再說了,誰知道那個跟謝曲信口雌黃的人到底是哪根蔥,目的究竟是何,又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反正依他看,那個人多半只是在扯淡。 而且就連崔鈺也說了,謝曲輪回這幾世,傀儡沒做成,死的倒是一次比一次慘,幾乎都快要集齊這世上所有最慘的死法了,擺明了就是在浪費時間! 就說今世吧,若非有意外成人的謝如賀從中運作,謝曲恐怕就會變成柳云仙的試驗材料,被活剖整整十年之久,壓根就不是一碗普通符水能了事的,弄不好死后還會化煞,需要崔判官親自帶著判官筆去接,才能勉強控制住局面 咦,等等。 提起化煞,為什么謝曲在人間之時,九次有八次都是死不瞑目,卻沒一次化煞呢? 所有記憶都是在回了地府之后才恢復的,那么當謝曲還不是謝曲時,他生前做凡人時的那些沖天怨氣,都到哪里去了呢!? 總不會真的有人能淡薄到如此地步,永遠永遠都不為外物所動吧! 這么重要的細節,從前他竟然都忽略過去了,許是真的關心則亂了。 或許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范昱猛地抬頭,急匆匆地問謝曲,和你胡說八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先前之所以沒問,一是因為不能說,二也是因為這地府中其實有好多懂得很多的老鬼,所以他才一直都沒把這種顯而易見的謠言當回事,誤以為謝曲是病急亂投醫,就像那些凡人在臨死之前,求取偏方一樣。 可是如今再看,此事竟是疑點重重,怎么都立不住腳! 究竟得是何方神圣,才能讓謝曲這種連天道都要斗一斗的性子,對其深信不疑? 范昱本以為,謝曲會對那個人十分印象深刻的,哪知道話問出去,謝曲卻鮮有的對他擺出了一副迷茫表情。 這其實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不知道他是誰,也記不起他的臉。謝曲皺著眉,頭一次放棄對范昱有所隱瞞,如實回答道:但我但我心里總有個聲音在說:我得信他,我一定得信他。 一句話,被答得磕磕絆絆,懵懵懂懂的,一點也不似謝曲平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股子雷厲風行的勁,可偏偏本人卻又覺得沒問題。 這這就真的太不對勁了。 一時間,范昱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謝曲,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總之他現在為何會忽然覺得,謝曲在提起給建議的那個人時,眼里其實很空洞,樣子有點像凡間那些被下了蠱蟲,對主人唯命是從的奴隸? 可是除此之外,謝曲的表現又一切如常,言行舉止沒一點遲鈍。 再說謝曲已經是只鬼了,鬼又怎么會被下蠱呢 正躊躇著,忽有一道焦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是馬面。 馬面手里攥著一張用大紅宣紙卷成的紙筒,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扯著嗓子對謝曲和范昱喊:七爺!小八!你們兩個祖宗又怎么了,你們送個魂也要送這么久嗎!趕快上岸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邊喊一邊抖落開宣紙,指著最底下兩行小字道:剛得到的消息,有名活人差忽然失蹤了,名字在生死簿上時隱時現的,恐怕是走差回來,在半道上意外遇到了煞,被煞扣下了! 謝曲: 范昱: 還有完沒完了!崔鈺說得對,最近凡間化煞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要知道他們倆方才可是剛把話說到緊要關頭,正準備互訴衷腸呢,他大爺的怎么又出事!? 到底是誰不見了?因為被打斷,謝曲驟然從方才那種不自覺的茫然中回過神來,不耐煩地問。 聞言,馬面把手里大紅宣紙抖得噼啪作響,一對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 是程齊!馬面很苦惱地說:就是那個比小八還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從不偷懶,讓整個地府都很喜歡,還讓崔判官整日嚷嚷要在他死后,立馬就給他轉正的程齊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