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辛辛苦苦幾十年,好不容易擺脫以前的生活,沒想到參加一檔節目,給再次打回原形了,放在誰身上都很難接受。 聞言,鐘甜瞬間明白,為什么張文英平時對做任務那么排斥了。 你呢?你喜歡種田嗎? 季繁仔細想了想,道:不知道,不過我喜歡跟著你。 這算什么回答? 跟著我不就是要種田嗎? 這次季繁只想了兩秒,就迅速做出抉擇:那我就種田。 說完,他轉頭看了看導演的方向,然后低聲對鐘甜道:jiejie,我會好好表現,認真完成任務的,別讓導演把我換了。 季繁好像是真的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了危機感,眉心微微皺著,湊過來說話的時候很具有迷惑性。 鐘甜向來只會被植物的美打動,其他人在她眼里都跟野草似的,唯獨季繁是棵蔬菜,挺漂亮的那種。 于是她拍了拍胸脯。 放心,有我保著你呢。 季繁立即展顏而笑。 謝謝jiejie。 說完,扶了扶草帽,繼續插秧去了。 當天的拍攝中,張文英再沒有出現,大家似乎在沉默中達成了一致,都對這件事閉口不談。 鐘甜還以為她收拾東西走了,結果傍晚時分,路過村口的時候,看見張文英正坐在大樹下面,腳邊放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她頭上還戴著那個夸張到可以把整張臉遮住的帽子,目光憂郁地看著天空,時不時擦擦眼淚。 因為這個造型實在太過驚人,嚇得幾個小朋友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鐘甜抬腳走過去。 你坐在這兒干什么? 張文英看見是她,連忙擦了擦眼淚,倔強道:等我的經紀人過來,我就要走了。 以前來下河村的時候,都是搭節目組的車,這里地處偏遠,就算聯系了經紀人,也得深夜才能到。 她不好意思留在木屋,就提前出來了,干坐在樹下,越想越難過,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鐘甜打量著眼前的人。 以張文英的年齡,如果自己有mama,歲數應該和她差不多,可是因為對方平時有些驕縱,而且保養得十分年輕,很難把她當長輩來看待。 此時已經是黃昏,夕陽從天邊落下,把周圍的一切都染成燦爛的金色。 不遠處,幾個下河村的村民正收工回家,一路有說有笑的,手里捧著一大把剛割下來的稻子,金燦燦好似會發光,映照著村民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燦爛。 張文英卻看得直皺眉。 勞累了一整天,一年四季都在干活,不知道他們有什么好高興的? 現在是收獲季,當然值得開心。鐘甜解釋道。 張文英搖頭,語氣堅定道:只要是種田,每天都是辛苦的,而且,種田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工作。 誰說的? 大家心里都是這么想的,但凡有更好的選擇,誰會去種田?就算說出去,也會被人笑話的。 鐘甜想了想,問:所以你當明星的這些年,過得開心嗎? 聞言,張文英卻沉默了,眉頭皺得更緊。 不開心。 怎么可能會開心? 自從進入娛樂圈,一半的生活要暴露在鏡頭下,她需要時時注意自己的妝容,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注意會不會引起觀眾的不滿。 觀眾覺得她皮膚不好,她就馬上聯系美容院做項目。 觀眾覺得她老了,她就開始拼了命護膚。 為了上一個節目,需要討好的人超乎想象,就算上節目之后,為了鏡頭,她討好觀眾,討好導演。 從藝三十年,她需要討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想到過去重重,張文英皺著眉,表情更加痛苦,再看向那些笑容燦爛的村民,竟然有些羨慕起來。 我不能變丑,不能變老,觀眾和影視公司會不喜歡,我就會被這個世界淘汰。我臉上長了東西,不能見人,可他們已經被曬黑,皮膚粗糙,不如我一半好,怎么還敢不化妝就出門?他們怎么敢的? 因為蔬菜不會覺得他們難看啊。鐘甜道。 張文英沒想到她會回答,驚訝地轉過頭來。 什么? 鐘甜笑了笑,繼續道:西紅柿不會覺得他們難看,水稻也不會覺得他們難看,它們只會在意,有沒有人給他們澆水、施肥和捉蟲。田里的蔬菜可不會在乎,給它澆水好不好看,它們可不會因為澆水的人好看,就多結幾個果子。 張文英愣住,旋即慢慢皺起眉。 哪有這種說法?明星的生活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可是你三十年了,還是沒有適應,或許,你根本就不適合這個工作呢?或許,你應該換一個方向試試。 張文英一臉頹唐,道:我已經五十歲了。 唐爺爺八十了,還經常去摘豆角呢。 可我不行,好多農活,我都忘記怎么做了。 鐘甜想說,看她插秧的姿勢,可熟練得很,一點也沒有忘記。 可是見張文英一直看著路口的方向,詢問道:那你真的要走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