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許嵐沉默半晌,竟是說出了與陸朝一致的話來:阿言,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我的手上并不干凈,我是山匪。 江以桃抿著唇,不再接話了。 若有機會 許嵐的話說了一半,陸朝推開院門走了進來,許嵐笑了笑便止住話頭,悄悄握了握江以桃冰冷的手。 陸朝挑挑眉,兩人偷偷摸摸聊什么呢。 許嵐笑笑,接話道:阿言在與我講今日看到了那個小丫鬟,你還出手相救,將人送到了平叔那兒去呢。我都不知道阿朝這么愛管閑事。 聞言陸朝的臉色沉了一沉,余光瞥見江以桃紅得像兔子一般的眼眶,咬著后槽牙嘖了一聲,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口,敷衍地扯扯嘴角便走進了屋子里。 許嵐瞅著陸朝的背影,嘟囔道:真怪,今天怎么脾氣這么差。 江以桃也在看著陸朝的背影,一陣不安席卷上心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答案懸在嘴邊,漸烈的日光熏騰得她更是焦躁。 許嵐沒有接著說方才說到一半的話了,仔細地瞧了瞧江以桃沾了不少泥污的衫裙,阿言身上的衣衫都臟了,午后我帶些干凈的來,雖不如你身上這般名貴,卻也是整潔干凈的,你且先將就著穿一穿。 江以桃正想應答,眼前卻又逐漸發黑,她張張口,尚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耳邊只余許嵐的一聲驚叫。 陸朝聽見了許嵐的叫聲,猛地推開門走了出來,只見江以桃雙頰泛紅,蹙著一雙柳葉眉倒在了許嵐懷里。 許嵐見了陸朝,忙沖他揚聲喊道:快去請平叔來,阿言不知怎么又暈了過去! 陸朝扯扯嘴角,他倒是知道,這小姑娘明明身體不好,昨夜還在外邊吹了這么久的風,方才還受了驚嚇,不生病才是奇怪。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些去?許嵐有些急了,一向是帶著笑意的臉上滿是驚慌,少見地沖陸朝叫嚷。 陸朝也不回話,倒是快步走了出去。 許嵐垂眸看著江以桃臉上泛著病態的酡紅,仿佛是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日子,她的小妹渾身是血倒在自己懷里,瘦小的手中緊緊攥著要送給自己的一束黃色小雛菊。 好半晌,許嵐才定了定心神,將江以桃抱了起來往屋內走去。 懷中的姑娘太過瘦弱了,許嵐甚至以為自己抱著一捧空氣,就像當初她抱著小妹的尸體一般。 第6章 錯認 平叔是寨子里的郎中,年過半百,雙鬢都已斑白,被陸朝一路拖著到了院子里,氣都未喘勻便被許嵐拉著到了床前。 平叔無奈地放下了藥箱,也知事情的輕重緩急,并未與兩個急躁的年輕人計較,而是開始為江以桃把起脈來。 這姑娘先天不足,體弱得很,近日更是受了驚嚇,氣血不足、氣血兩虛,急火攻心便暈了過去。平叔捋了捋長胡子,嘆氣道,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想來這些年都是溫養著的,用貴重的藥材吊著,便可無虞。近日怕是受了不少磨難,身子便又壞了起來。 許嵐將江以桃把脈的那只手塞回了被子里,急切問道:可有什么藥方先吃一吃,這般時不時暈一下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會為她寫一方養身體的方子,且先每日喝著吧。平叔說罷便從藥箱中掏出紙硯筆墨來,去一旁的矮桌上寫起了藥方。 陸朝看著許嵐滿是關懷的側臉,又瞅了瞅江以桃滿臉病態,也是斂起了那一點玩世不恭的笑,今日她闖進了當家的眼前去了,許多雙眼睛都看著,怕是瞞不住了。 許嵐為江以桃掖著被角的動作頓了一頓,走一步看一步罷,我阿爹也不是那般不講道理之人。你只管說阿言宿在了你倒也不可,阿言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毀了人家清譽是件大事。 許嵐笑得很溫和,黑眸里卻是一片哀愁。 陸朝靠在梁柱邊上,曲起了一條左腿,雙手環著胸,她可比你想的要聰明,當著一堆人的面就敢喊我的名字,并不是那般迂腐無理的姑娘。 那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當日下山我便囑咐你,讓他們切莫要對老人小孩與姑娘家的下手。如今鬧得這般境地,阿言又該何去何從呢,與我們這幫亡命之徒共同生活么?許嵐淡淡說著,這會兒臉上已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來了。 陸朝也不爭論,半張臉隱沒在黑暗里,他們可不是會聽這些話的人,改日找個理由做了便是。 許嵐嘆了口氣,我們雖是山匪,但多年來也算是劫富濟貧,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之人。如今我看我們真是越來越像山匪了。 陸朝嗤笑一聲,我們本就是山匪,這些年里許是你將世道想得太好了。 或許你是對的罷。我先去看看那個姑娘,聽阿言說受了折辱,莫要想不開才好。 許嵐說著便往門口走,順手接過了平叔寫好的藥方子,對著平叔的嘮叨連聲應著是。 陸朝勾勾唇角,露出一個不算友善的笑,黑暗中的眸子發出亮光,像是一只等待獵物的狼,折辱?日后都還給他們便好了,都是一群不可一世的廢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