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 第119節
街道兩旁,如今還在的人,大多都是送別將士的家人。個個都紅著眼,萬般悲切,卻又強忍著不讓自己太過狼狽,有些忍耐不住的,已經涕泗橫流,沒有半分體面可言。 便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中,她并不怎么起眼,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她似乎也是萬千送別將士中的一個而已。 祝苡苡有些累,她不知道自己喊了穆延多久,她只知道她的喉嚨有些疼,好像有些喊不出來了。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那騎著白馬的人回過頭來,朝著她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 她再想張口再想說些什么,又覺得渾身無力。疲憊與乏力席卷了她的全身,在失去知覺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見的是灰蒙蒙的天。 稀疏可憐的幾縷日光,勉強讓此刻的白晝多了幾分生機。 除此之外,她再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她在想,怎么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怎么短短數月,在漫漫人生上算不得久的這樣幾個月,便能發生這么多的事呢? 她始料未及也措手不及。 她一向討厭這樣無力左右世事的感覺。曾經,父親病重時是這樣,祝家出事時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她還要經歷多少次這樣的事情,她好累,真的好累…… “苡苡!” 好像是孟循在叫她,她不想答應,也沒有力氣答應。 第102章 暮秋時節, 天氣越發冷了,秋風瑟瑟,將院里的桂花樹所剩不多的花骨朵,全都吹落到了地上。 祝苡苡身上罩著披風, 搬著束腰圓凳坐在門口, 呆呆望著滿地落英。 微風浮動, 院子里還有著淺淡的桂花香。 她抬頭望向灰沉的天,猶記得兩個月前, 也是這樣的天色。她被孟循帶出了府,去了茶樓??吹搅藢⑺暥灰姷哪卵?。 也是那日, 她才明白了,為何幾個月以來,穆延總是不愿來找她。 過去了近兩個月,她才漸漸能接受此事。這是穆延的選擇,她不怪他, 畢竟曾經她也做出過這樣的選擇。 在那會兒的她看來, 祝家是更為重要的, 而在此刻的穆延看來,穆曜于他而言, 是更為重要的。 況且, 這件事, 也不只是這樣簡單。朝廷需要一次大勝,需要有能力的將領前赴邊境迎敵。 即便她一介婦孺, 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她只是有些難受。 穆延不該一句話都不同她說,就這樣離開。 她不喜歡這樣。 若是穆延將這件事早早的與她說了, 她也不至于獨自煎熬那樣久, 她甚至想, 如果不是孟循告訴她的話,她還要被瞞多久? 她與穆延之間的事,從來都是雙方的,互相的,即便是當初還在徽州府祝家出事的時候,她也是要和穆延說清楚的。她都有這樣的勇氣,為何他不能與她一樣? 從小到大,她都討厭后知后覺,討厭被迫接受,不是自己做出的決定。 可時至今日,她都得經歷這樣的事情。 興許是想的太出神,她并未察覺到身后的腳步,直到雀兒說話,她才緩緩回過頭來。 “夫人這外頭風大,我們去屋里坐,好不好?” 祝苡苡身上穿的厚實,但就這樣坐在外頭一動不動,時辰久了也難免會冷。 雀兒伸手去探,果真如所料的一般,摸到了泛著涼意的手背。 “夫人……” 孟循與府里的人交代過,無論祝苡苡做什么,在顧及身子的情況下都由著她,縱著她容著她,不要忤逆她的意思。于是,祝苡苡在這所侍郎府內得到了最大的自由。 只是再這樣坐下去,實在不妥。 “我曉得了,進去吧?!弊\榆記]有為難雀兒,扶著她的手起來。 只是才站起來,她便覺察到了小腹一陣墜漲。 朝后踉蹌幾步,才堪堪站穩。 頃刻間,祝苡苡擰起眉心,光潔的額頭凝起一層碎汗。 雀兒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她緊緊攙著祝苡苡,身子不自覺的顫抖。 “夫人……” 脹痛愈發明顯,祝苡苡忍著疼,輕輕舒出一口氣,安慰道:“我不要緊,應該是要生了,扶我去房里,找大夫?!?/br> 里頭的悠兒聽見動靜匆忙出來,“雀兒jiejie你扶夫人進去,大夫和接生婆我去找來?!?/br> 其實算不得太疼,祝苡苡只是有些不大習慣。 她是第一次生孩子,也難免有些緊張,這樣生產的征兆,她也是由經驗豐富的接生婆口中得知的。 孟循早便請好了大夫在府上側院等著,這一切的準備,都有條不紊,談不上一點倉促。祝苡苡躺在熟悉的床上,還有幾分慌張心也漸漸安定下來,不復方才的緊張。 * 孟循得到消息的時候,才從文華殿離開。 皇帝病重,太子監國,邊境又生戰亂,朝堂內外,幾乎都忙得不可開交。 再加上前些時候薛京革職,張少言請辭,首輔徐中禮致仕,閣臣幾乎少了一半。自然而然,他們這些還在位的閣臣,負擔也就重了許多。 盡管如此,孟循仍舊每日抽空回府去看祝苡苡。 相較前些時候,她似乎沒那般抗拒他了。見著他,也很少躲避,好像是習慣了他的存在一般。 只是這段時日以來,他唯二值得開心的事情。 幾乎忙了大半天,孟循面上也添了幾分疲憊,但當他得知祝苡苡生產的消息時,他便再顧不上那一分疲憊,馬不停蹄的回了府。 孟循來不及換下官服便匆匆去往主屋。取下雙翅帽后,他原本拾掇整齊的發絲多了幾分凌亂,雙唇干澀,清俊的眉目上滿是凝重。 尋常的從容穩重,早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疾步走至門口,耐著性子,向一邊的雀兒問話。 “多久了,夫人可還好?” “已經一個時辰了,聽大夫說,興許還有兩個師者,夫人……夫人究竟如何,奴婢也不知道?!?/br> 即便是雀兒,也沒見過孟循這副模樣。 緋色的衣袍有些發皺,烏發凌亂,面色沉郁,本就薄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看不出幾分怒意,卻能隱約察覺到他心中的焦急。 聽見雀兒這話,孟循眉頭皺的愈發深了,“大夫呢,在哪?” “在里頭?!?/br> 孟循正要邁步進去,便聽見雀兒的聲音。 “大人,你先將衣裳換了如何,我方才聽大夫說,門窗不能輕易打開,若是里頭沒人喊,就不要開門進去?!?/br> 修長的指尖在槅扇門前一寸停下,孟循側過身來審視著身旁的雀兒。 卻心里雖然懼怕,但也牢記著大夫的叮囑。 “大夫讓我們熬藥,廚房悠兒在看著,此刻確實不宜進去,大人……” 良久的沉默過后,孟循收了手。 他站在門前,注意聽著里頭的動靜。接生婆的安慰勸哄中,夾雜著些許他熟悉的聲音,克制而又隱忍,低聲的悶哼。 她一向要強,即便這個時候,也是安靜的。 隔著這樣一扇門,他幫不了她什么。 確實和丫鬟說的一樣,他干站在這里沒有什么作用,不如將衣裳換了之后再過來。 可他實在不愿離開。 只是聽著苡苡的聲音,他便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慌張與焦躁,他不愿錯過一刻,不愿離她太遠。就這樣站著就好,他便在這里站著。 孟循毫不留情的掐著掌心,他用的力道很大,圓滑的指甲竟生生摳破了皮rou。 掌心的刺痛,讓他更加清醒,也緩和了幾分他的憂慮。 孟循不斷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清醒。即便此刻他派不上用場,她也總會有需要他的時候。 他就這樣站在冷風中吹著。 原本出的一層薄汗也早被吹干,寒風從圓領袍的袖口,鉆入他的身體。 站在孟循身旁的雀兒冷得有些發抖。孟循依舊毫無察覺,他的心緒始終被里頭牽動,再分不出半分心神去在一旁的事情。 終于里頭傳來大夫的聲音。 “快去把廚房的藥端來!” 聲音有些急,孟循聽了隨即有了反應,他腳步匆匆的去了廚房,又將藥端了進去。 見送藥來的人是孟循,從內間出來的接生婆也有些意外。 “孟……孟大人?!?/br> 孟循將手上的藥遞了過去,“快去送給大夫?!?/br> “……是,好?!?/br> 外間只剩了他一人。 里頭又熱又悶,還有濃厚的血腥味。那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擔憂,霎時便涌了出來。 孟循幾乎要站不穩。 他單手撐著身后的雕花木桌,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里頭那始終牽扯他心緒的動靜,總算結束。 門被推開,悠兒和雀兒朝里頭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