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舉)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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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蓋著的油氈布掀開,旁邊的衙役再次上前驗糧,驗過又稱過之后,他附耳到那小吏身邊說了什么,然后就聽那小吏開口道:“洛河鎮平頂村謝石頭,補交糧稅三斗......” “大人且慢?!毙±舻脑捯粑绰?,謝石頭立刻就躬身上前,跟上次謝正一樣,先是討好的朝著小吏笑了笑,然后rou痛的掏出自己的荷包,把錢遞到了對方手上。 “大人再仔細稱一稱?小人這次可是帶足了四斗糧的?!?/br> 明明是五斗,他卻自己說只有四斗,小吏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可掂了掂荷包,發現里面只有十幾文錢,又不想就這么放過,正猶豫,一旁的謝良臣湊上前,拉了拉謝石頭的衣角。 “爹,這錢可是你剛從大伯父家借來的,娘還不知道呢,要是以后大伯父來找咱們還錢,娘再問錢到哪兒去了可怎么辦?” 謝石頭被兒子這話問得云里霧里,什么借錢,什么還錢? 想著眼前的事還沒解決,謝石頭便安撫兒子道:“狗剩別瞎說,乖,先在一邊等著爹好不好?” 那稅吏也不耐煩,這父子倆有話自己回去說,他還得記賬呢,于是聞言眉頭也皺起。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呵斥,謝良臣就又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上次我見爹在家中另外藏了一本賬本,上頭記著的花銷與娘那一本不一樣,要是以后娘發現了,爹就要用那本假的賬本來騙過娘是不是?” 他聲音不大,剛好也就謝石頭和那稅吏能聽見,謝石頭腦仍舊一片迷茫,可稅吏卻突的心中一亮。 是了,自己斂財雖然也給縣太爺上了供,可難保以后東窗事發后對方不會棄車保帥,拿他當替罪羊,可要是他手里有本真賬本,到時候這就成了他的保命符了! 想到以后可以握著縣令的把柄,稅吏十分的高興,甚至都忘了去想一個普通的村民家中怎么會這么仔細的做賬記賬。 一高興,稅吏也就丟了猶豫,將荷包收起來,道:“行了,本官看過了,這稻谷確實有四斗,你把糧食挑進庫房里,換下一個人?!?/br> 謝石頭見稅吏總算認下了稅糧,松一口氣,囑咐兒子在這里等他,然后自己挑著擔子進了官衙。 謝良臣背著竹背簍站在廣場上,等見他爹消失不見,又把目光重新定格在這稅吏身上。 然后他就見此刻這稅吏正一邊記賬,一邊又在記錄完之后,偷偷在旁邊的小本上寫了什么,眼中精光直閃。 謝良臣冷哼一聲,貪吧,只不過我倒要看看你們貪到最后有沒有命來花! 交完糧出來,謝石頭一身輕松,雖然今年多交了幾斗稻谷,但日子也還能過下去,便打算帶著兒子去買鹽。 只是還不等他們到賣鹽的店,謝良臣卻在一家書店門前駐了足。 謝石頭循著兒子的目光看過去,見是書店,便問:“可是家里的紙用完了?” “不是?!敝x良臣搖頭,“我聽說書店里不止賣四書五經,還會賣些農書,說不定就有介紹各種香蕈的,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br> 謝石頭不懂這些,不過現在兒子讀了書,見識比自己強,他說有,自己也就跟在了后頭。 書店的老板見著來了客人,立刻上前招呼,雖對方看起來衣裳破舊,不過來能來書店的,誰又知對方以后如何?因此也沒輕視他們。 只是等他問這大人他們要買什么書時,對方卻局促得很,反倒是前頭那個看似才幾歲大的孩子,神態坦然,動作大方,雖身上衣服滿是補丁,卻從容得很。 “掌柜,你們這邊賣農書的地方在哪里?”謝良臣掃了一眼書架,問道。 掌柜見他像是心里早有了主意,也就不推薦了,伸手指了指一個角落,道:“那邊就是?!?/br> 謝良臣點頭,又踱著步子朝那角落而去,謝石頭則把擔子放在外頭,站在門口等他。 書店里最多的書還是跟科舉有關的四書五經,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大儒的注解,還有各種史書類書籍,關于農事方面的書也有,不過很少。 謝良臣沒找到記載有竹蓀的書,不過卻看見了之前謝平說的那本《天工開物》。 他翻開書頁,這才發現這書實在是包羅萬象,涉及領域之廣,堪稱古代版百科全書。 全書分為十八篇,從介紹各種谷物栽培,到教人如何紡織、染色,再到熔煉磚、瓦,制造車、船甚至兵器,冶煉金屬等等,幾乎涵蓋了目前社會上所能見到的一切東西。 謝良臣驚嘆于古人的智慧,更佩服這個作者的博學,只不過這本書現在對他來說還是貴了點,所以即便他很想買下來,也不得不暫時放下。 在這期間,有人拿著抄好的書來找掌柜結賬,謝良臣見到了,便上前去瞧了瞧對方寫的字,發現他寫得比謝正還要好,幾乎可說與印刷的無異。 想到自己寫的字,雖是比之前好了不少,可也只能勉強算工整,要說好看是絕對算不上的。 掌柜見他盯著那書瞧,便道:“小公子可要買本字帖跟著學一學?” 不得不說這掌柜實在會說話,便如謝良臣雖知他是奉承,可也心情不錯,畢竟不是誰都能對一看就是貧苦人家孩子的小孩喊出這個稱呼的。 那邊的謝石頭更是高興,見到別人靠寫字就能賣錢,也打算掏錢給謝良臣買一本字帖,卻被他攔住,“爹,咱們還是先去辦完事再來買吧?!?/br> 要是竹蓀能賣個好價錢,等買完家中需要的東西,還有余錢,他們再來來字帖也不遲。 謝石頭摸了摸懷里的錢袋子,也怕到時候買了字帖后錢不夠,腦袋清醒了些,道:“那好,等我們去了貨棧再回來?!?/br> 兩人什么也沒買,掌柜雖有點遺憾,但也沒甩臉色,仍好聲好氣送走了他們,至于對方說一會再回來,這種話反正他是不信的。 兩人繼續往貨棧的所在地趕,謝石頭問清兒子,說沒有見到書里有記載他們要賣的那種香蕈,有點忐忑,等到了地方,還未進門,他便問謝良臣道:“狗剩,你說咱們一會報多少錢合適?” 他心里沒底,謝良臣卻早已打定了主意。 剛才他雖沒找到關于竹蓀的記錄,不過卻在書里看到了關于古人如何種植香菇的記載,就是“原木砍花法”。 所謂“原木砍花法”,即把用于培育香菇的原木砍倒,然后再用斧頭在上面砍出深淺不一的刻痕,等過兩年,這些刻痕上就會長出香菇。 兩年才能培育出來香蕈,其產量之低可見一斑,因此對于更難見到的竹蓀,他覺得自己之前心中想的報價還可以再漲一點。 于是他湊到謝石頭耳邊,小聲給他報了個數,并告訴他一會要怎么做。 聽到要賣這么多錢,謝石頭嚇了一跳,剛想說太貴了,可轉念一想,就像兒子說的,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而且要是對方實在覺得貴,大不了再砍價就是。 于是他又按捺住了激跳的心,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貨棧大門。 貨棧來往人多,兩人只得小心避讓,就在這時,后頭進來一個挑著擔咸魚的小販從旁邊經過,謝石頭沒注意,肩上擔子一轉,碰到了對方的,兩人擔子碰上,對方擔子里的咸魚就掉了好些下來。 那魚販見狀,立刻停了步子撿掉在地上的咸魚,謝良臣在后頭,便幫著去撿,哪知對方卻直接推開他的手,連道不用。 謝良臣見他臉色倉皇,直覺有異,甚至謝石頭要幫忙他也是連番推脫,等把魚干撿進了竹簍,那小販立刻就挑起擔子朝里走,而貨棧里一個機靈的小伙計則引著他從一道偏門進了里間。 地上有些微的水漬,像是他腰間葫蘆里漏出來的,另外水漬旁邊還有些白色的粉末,謝良臣看得眼熟便用手指拈了點起來,然后伸出舌尖嘗了嘗,咸的。 “兩位這是有何貴干?” 謝良臣正看著那道角門若有所思,眼前突然出現個人,一下就將他的視線擋的嚴嚴實實。 第23章 賣蕈 他起身站好,拉了拉他爹的衣角,謝石頭便定了定神,道:“掌柜,我們來賣香蕈?!?/br> 鄉間時有人來賣土產,賣香蕈的也有,不過因為數量不多,而且種類太雜,并不怎么能賣得起價,因此聞言掌柜也沒太在意,招手就準備讓一個伙計過來收貨。 見掌柜要走,謝石頭一急,立刻道:“這蕈子不同以往,我們想跟掌柜的談?!毖粤T謝石頭看了看兒子,見他點頭,便知自己沒說錯。 掌柜看見兩人眼色,覺得有趣,便問道:“哦,不知你們這蕈子有何特別?!?/br> 謝石頭想著剛才兒子說的話,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們的蕈子是按棵賣的,一棵200文?!?/br> 他話音剛落,不止掌柜,便是貨棧里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過來,而且他們的眼神里所表達的意思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這人瘋了。 掌柜也覺得好笑至極,他賣的又不是靈芝,一棵就要200文?便是再名貴的蕈子也沒有這個價,這兩人難不成是覺得他傻,想來騙錢訛人? 這種喜歡拿著尋常物件,然后再安個噱頭招搖撞騙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不過這些把戲就算能騙到別人,卻騙不到他。 掌柜這下連問都不想問了,直接就準備讓伙計趕人,謝良臣卻上前一步,低聲道:“掌柜家買的咸魚倒是不錯,比別家的咸上不少,可是鹽放得足?” 這段時間以來,謝家人凡是炒菜,放的鹽一直都很少,謝良臣曾問過謝正如今的鹽價,確實是貴,普通人家大多都只能被迫吃飯時少放鹽。 而他也問過原因,無外乎就是朝廷壟斷,然后鹽商和官府勾結,所以鹽價就一直低不下去。 可是這種情況卻對一種人例外,那就是沿海的漁民。 朝廷實行官鹽制,尋常人不可隨意販賣,不過得了許可的商人卻是能參與包括批發、運輸、零售在內的各個階段的。 只不過即便如此,鹽價依然高企,要想奢侈的用鹽仍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可是古代沒有冷鏈運輸,而沿海漁民幾乎只能靠打漁為生,他們要想把魚賣到更遠的地方去,那就只能用鹽腌漬。 因此,針對漁民,朝廷推出了針對性的“漁鹽”。 所謂“漁鹽”,即到了漁汛的時候,漁民們即可到指定的地方去繳納船稅,而相關機構則根據船只的大小分配漁鹽,等漁民們捕魚回來,他們再上報打了多少魚,用了多少鹽,然后再把沒有用完的鹽退回去。 可是所有的政策無論如何都是有漏洞的,只要有人想鉆空子,怎么都是能鉆的。 所以,有些漁民就會在打漁回來之后謊報漁獲,然后再把漁鹽私下販賣。 即便一旦被抓到販賣私鹽,漁民們一樣會被砍頭,可是暴利使人鋌而走險,所以朝廷雖抓的很嚴,可是這樣干的人同樣不少。 謝良臣剛才在地上看見的那些許白色粉末便是鹽粒,那小販在腰間懸掛水壺,想必是框中藏了鹽,打的主意便是一旦遭遇查抄,便準備用水將藏在其中的鹽毀去。 掌柜聽見他說咸魚,眼皮就是一跳。 他這貨棧開了十多年了,可撐了這么久,生意卻不怎么好,直到偶然間他遇到問他要不要漁鹽的人。 這生意風險大,本來掌柜也是提著腦袋在干,正想著找機會收手,沒想到才第二遭就被這小子看破了玄機。 他心中慌亂,面上卻不顯,笑得和藹非常,對謝良臣道:“正是,小店剛有一批新到的海魚,小哥要是想買,小老兒還可以便宜點賣給你?!?/br> 謝良臣見他聽懂了,也回之一笑:“掌柜不必客氣,我來是與你賣蕈子的,你的魚干也不必便宜賣我,我只求我們兩方都不吃虧?!?/br> 掌柜原以為他是在威脅自己,心中正發狠,現在聽來又不太像了,遲疑道:“小哥說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敝x良臣拍了拍身后的背簍,“東西就在這背簍里,至于掌柜看過之后愿不愿意出這個價,全憑掌柜定奪,我父子兩人絕不強求?!?/br> 既是如此,又有那“咸魚”的把柄,掌柜便半信半疑的將兩人領上了樓上客房。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謝石頭的認知,他不知道為什么前一刻還要把他們趕出去的掌柜,現在對自己笑得這么溫和,而兒子則完全不像小孩,跟掌柜交談起來,甚至隱隱占了上風。 他沒開口,談價錢的事謝良臣便自己上了。 把曬干的竹蓀拿出來,掌柜見他們真是來賣干貨的,而且面前這小孩似乎更像主事人,便問謝良臣道:“小哥說這是蕈子?” 曬干后的竹蓀白中帶點微黃,看起來更是與蘑菇沒有半點相像,因為那傘蓋早就不見了。 謝良臣想起前世里他哥給他說過,要把一件東西賣出去,首先就得把東西往高大上了夸,便講起了竹蓀的來歷。 他先是點明了竹蓀皇室貢品的身份,隨后再說這東西有多難得,產量稀少不說,而且處理不及時還會很容腐壞,最后才道這竹蓀味道鮮美,不僅食之益氣健腦,而且有滋補奇效,是書中記載的珍品等等。 而且為了使竹蓀看起來更加神秘,他還給掌柜講了前世自己聽過了一些傳說故事。 比如在上供竹蓀的巴蜀,當地就流傳著這么一種說法,說一對老夫妻一直無子,有天山林遭遇山火,兩人奮力撲救,火雖滅了,可老漢卻被熏瞎了眼睛。 生計為難的夫妻兩人本以為以后日子要過不下去了,哪知當天夜里他們就做了個夢,夢見有神仙說,體諒他們護山有功,讓本來無子的他們可以有后人送終,只要在某時去某地尋就可以。 兩人將信將疑的去了,然后就發現了這種長相奇特的蘑菇,二人采回去吃下,不久后婦人就生下一子,因為那蘑菇生在竹下,所以便取名“竹生”。 后來這個竹生長大,干了很多的好事,夫妻兩人一直活到一百歲都沒生病,村人都說是這個竹生帶來的福氣,更兼后來夫妻二人死后竹生就消失了,村民便道竹生是回了天宮,所以還建廟供奉他。 謝良臣繪聲繪色的講完了故事,覺得口有點干,便端著茶喝了一口,等放下茶盞,就見他爹和掌柜還愣愣的看著他。 正想著是不是他說得太夸張了,就見掌柜雙眼一亮,手一下拍在桌子上,大叫一聲:“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