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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會把很多事放在心上,可一旦記了仇,又會記得很深,很久。這一整天,馬尾辮都沒有再搭理張決明。臨放學前,她還在桌上多畫了條三八線。 這樣被三八線孤立了一整天,傍晚放學回家,張決明揣了一肚子屈。 張皓朗還加班沒回來,喬珺出去買菜了,現在只有他自己擱家。 屋子又空又靜,他心頭的憋屈莫名其妙脹大了。 七歲的小男孩咬著嘴唇,跑去廚房。他踮腳尖抻胳膊,那指尖發抖,在菜刀刀刃處上下比劃。 我沒騙人,我沒騙人!他心想,這么想著,心一橫,給手指按在刀刃上劃了個口子。 疼。 疼得心驚rou跳。 血滴在地上,張決明趕緊低頭瞪著自己的手。 大概半分鐘?兩分鐘?五分鐘?他沒有概念。 他只知道很快。很快,喬珺開門回家的時候,他手指上的傷口已經愈合。 不再有疼痛的感覺,他手上只剩下艷紅刺目的鮮血,血還溫熱著。 決明?決明,mama回來了。玄關處的喬珺脫了高跟鞋,同時朝屋里喊。 決明? 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喬珺皺起眉,要去廚房把買的兩兜菜放下。剛進廚房的門,她便見那瘦小的孩子舉起一根血紅的手指,背影在發顫。 決明?決明怎么了?喬珺扔下東西,跑過去扳張決明的肩膀。 張決明早就嚇傻了,這一見mama,心里所有的恐懼和委屈立時傾盆倒出,他哇一聲哭了,把手指擎到喬珺面前,貼她眼兒給她看。 張決明斷斷續續地喊:mama,我沒騙人......我沒......為什么?......明明、很、很疼......我害怕...... 喬珺怔著。 雖然張決明幾聲哭喊前言不搭后語,但喬珺瞬時一激靈,竟聽懂了。 喬珺下蹲的膝蓋滋滋酥麻,她忽然一把給張決明抱進懷里。抱著這發抖的小身體,她半晌才發出聲音:決明不怕,不怕,沒事的。 mama 喬珺用手一下一下撫張決明的后背,心思沉沉地想:你到底是我的孩子,不可能只是普通人。 后來張決明把眼睛哭腫了,晚上也不肯上桌吃飯。 張皓朗夜晚加班回來,見孩子屋門緊閉,敲也敲不開,蒙了一頭霧水。他問喬珺:決明怎么了?這孩子平時乖的很,這怎么還鬧脾氣了? 沒事,他第一天上學,不太習慣,回來被我說了兩句。喬珺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說他干什么?他一個小孩兒。張皓朗寵兒子,立馬嘖了聲。 一般家里都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臨上張皓朗和喬珺兩口子,慣性是張皓朗當和事佬,樂意疼孩子,而喬珺比較嚴格。 我去哄哄他。張皓朗說著又要去張決明那屋。 哎呀,你快洗個澡吃點東西吧,時間也不早了,決明該睡了。喬珺很自然地攔住張皓朗,放心吧,等會兒我去他屋里陪陪他,你別去了,你那么啰嗦,一哄哄沒完,孩子明早還上學呢。 張皓朗:可我想看看我兒子...... 明早再看不一樣嘛?明早你送他上學。喬珺推了張皓朗一把,快點兒,洗澡水都給你燒好了。 成成成,老婆說什么都是對的。張皓朗笑起來,好看的眉眼彎下去,歪過頭在喬珺臉頰上親了一口。 等我周末放假了,我教決明打游戲。張皓朗邊往衛生間走邊說,再教他代碼,他肯定就高興了。 決明才七歲,你就想教他代碼?他能學會嗎?喬珺聲音帶笑。 當然能,我兒子是天才。張皓朗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兒水龍頭的嘩嘩聲傳出去。 張決明屋里沒開燈,他縮在床上,單薄的后背抵著床頭,一雙耳朵將外頭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他睜開眼,分明漆黑一片,但屋里的陳設桌子,椅子,臺燈,包括桌面上那張合影爸爸mama抱著他,在海洋館門口,他們笑得很開心。 張決明呆呆地從床上爬起來,他不明白他何時變得這樣耳聰目明了? 盡管他不明白,但他還是很確定地想:別的小孩兒不是這樣。 他團在床上不動,不知團了多久,外頭很靜了,只有腳步聲靠近那是mama的腳步聲,張決明竟然能聽出來。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三聲。 張決明還是蜷著不動彈,喬珺把門打開了。 咔嚓一聲。張決明打了個哆嗦。 喬珺轉身關好門,但沒有把燈打開。 她在一片漆黑中走過來,坐到張決明身邊,伸手摸了下張決明的頭。 決明,還怕嗎?喬珺溫柔地問。 張決明遲疑了一會兒,搖搖頭,又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 mama,我覺得......我有點奇怪。張決明用蚊子大的聲音說。 不奇怪。決明,這是因為......喬珺拍拍張決明的肩膀。 張決明抬頭,和喬珺對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