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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啟尊:細想想,自打年前我從鄉下回來,你幾乎成天粘著我。幾個意思? 仔細端想,的確如此。這段時間姑娘也不流浪了,她就跟發了情的老娘們一樣,成日和周啟尊形影不離。甚至前天半夜,周啟尊起來去廁所放水,提著褲子回屋時還看見姑娘蹲在床頭柜上等他。 換個人,早被它那倆大黃眼球嚇得汗毛疼了。 黑桃姑娘不敢出聲,也不敢瞎動彈,它像顆霜打的茄子,挫敗地將腦袋鉆進周啟尊臂彎里。 周啟尊挑起眉稍,輕輕哼了一聲果然這世道荒謬無賴,有吃人不吐骨頭的九嬰,大冬天跳河跑路的張決明,突然被人一刀戳進臭水溝的二流子 千奇百怪,人心不古也就算了,現在連自己家流浪貓的性格他也摸不透了。 周啟尊乍得躥起一肚子野火,也不知他那蠻暴脾氣都是怎么點著的,說來就來,橫不溜秋。 過了馬路就是市局,周啟尊將姑娘扔地上,順便往她后屁股蹶去一腳,撒氣罵道:滾蛋,今晚別回來,煩你。 黑桃姑娘:...... 黑桃忍了半晌才閉緊嘴,沒給兩排牙呲出去。它一高蹦上馬路牙邊的垃圾桶,看著周啟尊過馬路,走進市局。 黑桃的長尾巴晃了晃,身體敏捷地一躍,躥去不遠處的大樹上。 它蹲在樹杈子上,努力動喚鼻子聞味兒。 聞的是張決明的味道。雖然張決明只讓黑桃跟在周啟尊身邊,但他絕對不會離周啟尊太遠。 山鬼和常人不一樣,身上的香味很特別,那味道就像在精怪心尖撓癢癢。黑桃順著風聞了一會兒,很快就找到了。 它從樹上躥下來,朝一個方向狂奔過去。 。 街心公園廣場上,張決明正半蹲著,幫一個小女孩擦手心里的傷口。 這小丫頭七八歲大,剛才在廣場上摔了一跤,給手心蹭破了。 張決明給她貼上創可貼:這就好了。 小女孩紅彤彤的眼睛水汪汪的,張決明朝她笑了下:不疼了,別哭,堅強點。 小女孩吸了下鼻子,軟軟地說:好。 欣欣,怎么了!一個女人手里擎著兩根棉花糖往這邊跑,老遠就喊上,mama就付個錢,你跑哪去了? 小女孩一見mama,立馬跑了過去。 女人趕緊蹲下來,和孩子說了兩句。她捉過女孩的手看了看,又遠遠地望了張決明一眼,笑著點頭,表示感謝。 張決明站起身,朝母女倆揮揮手。 謝謝哥哥!小女孩大喊,然后咯咯一陣笑,她拿過mama手里的棉花糖,又喊得更大聲了,哥哥你真好看! 你這孩子!女人掩不住笑,抱起女孩走了。 張決明唇邊清淺的笑意停了一會兒,慢慢放下了。 突然,他的眼神沉下來,手臂猛地往后一攬,摟住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黑桃被張決明單手圈在臂彎里,一顆腦袋從張決明胳肢窩里拱出來。 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張決明急促地小聲說。 黑桃找他,肯定是周啟尊的事。張決明著急,就近找地方,干脆直接給黑桃帶去公共廁所后面。 廣場的公廁后頭是個垃圾點,垃圾的臭味和公廁的sao/味擰巴在一起,甭提有多美妙,絕對不會有人過來。 黑桃不敢再趴張決明懷里,它自覺辦事不利,站去地上低頭認錯:大人,周啟尊不讓我跟著他了。 張決明愣了下:怎么? 黑桃委屈地說:他煩我了,朝我發脾氣,讓我今晚別回去。我不能看著他了。 聽完這話,張決明才微微放松了些。他蹲下來,給黑桃抱起來,順了把毛:沒關系。你去找他就好了,他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會的。黑桃的尾巴蔫蔫兒動了下。 張決明沉默過一會兒,又說:你撒個嬌,他就會留下你。信我。 真的?黑桃抬頭瞅張決明。 它可不認為,周啟尊那混賬人能吃這套。 但張決明卻倏然得一下笑了:嗯,真的。 張決明說:他就是那樣的人。 周啟尊很溫柔很溫柔,張決明比誰都清楚。 那是張決明見過最溫柔的人。他曾經是最熱的白日光,旖旎過少年全部的夢。 那些觸手可及,卻永遠抱不住的夢。那些從未得到,卻一直在失去的夢。都是因為遇見了周啟尊,夢才會那樣鮮活,才會那樣柔軟。 黑桃愣住了。它盯著張決明看,看得貓頭開始暈乎。 它從未見過張決明這樣笑。身后是垃圾堆,前面是公共廁所......可張決明笑得...... 就像春暖花開,萬物復蘇時最微小的一點生機,細膩繾綣,僅從眉稍眼角就能捧出滿滿的溫順。而那笑容又很脆弱,仿佛捧在手心里都要小心些,像是削薄的糖衣,輕輕一掰,就要支離破碎。 大人......黑桃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爪子,輕輕按了下張決明的嘴角。 擱往常它雖然樂意在張決明跟前賣萌耍乖,但也不敢這么放肆大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