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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來了!陳鳴這下連老婆孩子都顧不上,更顧不得周啟尊伸出來的手。他趕緊屁顛屁顛跑了過去,孫哥好,我是陳鳴,栓子的發小 周啟尊只得將手收回去。他微微皺眉,突然感覺到徐春萍正盯著他看。 周啟尊扭過臉,大方地朝徐春萍笑了下,徐春萍立馬縮回目光,就像被燙了一樣。她低下頭不作聲,抱著孩子往樓上走。 路過周啟尊身側時,徐春萍不小心在周啟尊肩上撞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徐春萍沒抬頭,只低低念叨,歉道得和念咒似的。 ......沒關系。周啟尊嘖了聲,越瞅這徐春萍越覺得不自在,但也挑不清楚什么,只好作罷。 陳鳴那邊不知在謀什么財路,他和劉宏栓一起朝孫飛騰彎腰賠笑,瞧那德行,就差跪下來磕幾個,再將孫老板的鞋底舔一遍。周啟尊看不上,沒稀罕再過眼。 緊接著又陸續來了幾個客人,老彭正好從小姑那屋出來,周啟尊就和老彭一起接待。 等客人都安排好,孫飛騰也吃完了。劉宏栓和陳鳴好似兩條尾巴,分別粘在孫飛騰左右兩個腚片上,緊跟孫老板上樓去。大堂一時間空了。 滿桌的殘羹冷炙,周啟尊和老彭一人守一個桌邊,利索地收拾著。 彭叔,小姑怎么樣?周啟尊問。 我出來的時候她說想躺會兒,現在沒動靜,應該是睡了。老彭嘆口氣,她就是鉆牛角尖,死心眼。破譯給她聽她都懂,想通就好了。 嗯。周啟尊沒再多說什么。 老彭把碗碟全裝進筐里收好:小尊明天自己上山? 白雨星跟我一起。 老彭點點頭,又說:村里路不好走,還埋汰,你們要不開我的車? 成。謝謝彭叔。正好白雨星的車還橫在修理廠當尸體,這地方不好找車,倒省了麻煩。 小事。老彭又瞅了周啟尊一眼,拎上東西,嘆口氣,彭叔知道你這孩子性格剛,心思重。別多想,晚上早點睡,明早我給你們做好吃的送來。 周啟尊沒接話,只是笑了下,送彭叔出去了。 。 夜深了,小旅館安靜得針落可聞。周啟尊鎖好門,邁步上樓。轉過樓梯轉角,他看見一個影子杵在前頭。 走廊的大燈已經關滅,只有墻角落著一盞昏黃的小地燈亮著。 一燈如豆,那人影還瑟瑟縮縮,搖來擺去,若不是周啟尊膽大沉穩,換別人上來,乍一看指定能嚇著。 拐角第一間住的是徐春萍,周啟尊又看了看,確定門口的影子是她那窮鬼丈夫陳鳴。 陳鳴抬起手,似乎想敲門,但猶豫了半晌又放下,最終還是得轉身離開。 一男人活成這模樣真是窩囊。自個兒的老婆孩子在屋里,他卻連門都不敢敲。 周啟尊沒興趣琢磨別人家的破事,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蓮年慀Q身邊路過時,周啟尊竟突然聽見了咯咯兩聲笑聲! 是女人的笑聲,陰惻鬼桀,仿佛是從地底下鉆上來的,帶著森森的寒涼。 周啟尊心頭猛地一提。他站住腳,再去聽,卻什么也聽不見了。似乎剛才的兩聲鬼笑只是幻覺。 再看一眼陳鳴,陳鳴也是毫無反常,且垂頭喪氣地走向自己屋子。 周啟尊無聲又沉緩地吸了口氣,微微瞇起眼睛仔細觀察周圍,下意識盯著徐春萍的門多看了會兒。 他早前當兵的時候眼睛受過傷,一雙眼目在暗處已不靈敏,但觀察力還是有的。 周圍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剛才那笑聲真的只是他幻聽? 周啟尊按了按太陽xue,覺得自己今天有些神經兮兮?;蛟S彭叔說的對,是他心思重,這些天折騰多了罷了。 周啟尊從兜里摸出房卡他或許只需要回屋,趕緊睡一覺。 走廊墻角處,落地燈的燈光閃了幾下。那光有一瞬抖得厲害,似即將熄滅,下一秒卻又恢復平靜?;椟S色匍匐在地面,死寂如同溫暖的尸體。 同一時間,徐春萍那屋關了燈,只剩桌上點著一根纖細的白色蠟燭。罕見有那么細的蠟燭,和一根鉛筆差不多粗,燭光渺弱,偶爾搖曳,映著鏡子里的影。 是徐春萍的臉。她嘴角的笑才剛剛落下。 床上的孩子正于夢中酣然,有稚嫩的呼吸在屋里輕飄,一次,兩次,三次 徐春萍輕輕拿起桌上的梳子,那只手粗糙干裂,動作上卻偏似柔弱無骨,舉手間萬分不協調,有種難以圈點的詭異。 她慢慢梳理自己打結枯槁的長發。每次從發頂梳到發尾,每次都會扯掉幾根。梳齒上纏的頭發越來越多。她空洞的眼睛盯著鏡子,只直勾勾望著。 突然,一點燭火熄滅。徐春萍梳頭的動作也停住。她放下梳子站起來,到床上摟著孩子躺下了。 。 旅館外,黑夜晦暝。 張決明兩只腳用力蹬了下圍墻,緊接著一個利落地翻身,躍上了小瓦房的房頂。 決明。 張決明從兜里掏出了一只小鈴鐺。 鈴鐺質似白玉,不過半個巴掌大。它通體瑩白,在皎寒的月色下靈光濯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