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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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折這時又道:“你們崔副將,勞我問你個問題?!?/br> 他頓了下聲音,片刻后重新張口:“他讓我幫他問問,假如一個女子,青春正盛,卻百般推脫,不愿與自己男人同床,會是出于何等原因?!?/br> 方路目瞪口呆:“親娘嘞,看不出來啊,沒想到崔副將表面上斯斯文文的,私下里還挺……” 謝折一記眼神過去,方路立刻消停了動靜,抓耳撓腮想了一陣子,問:“那女子有病嗎?” 謝折搖頭。 方路脫口而出:“那就是崔,啊不,那就是那男的有病了?!?/br> 謝折皺了眉頭,示意方路繼續往下說。 方路湊頭小聲道:“在那檔事上,婦人也是有癮的,若是推脫不準,那定是男的不行了,力氣使不出來,弄不出滋味來,人家自然就不讓挨身了,這多簡單的道理?!?/br> 謝折思索一二,略有遲疑,“原是如此么?!?/br> 他并不知其他男人在此事上是什么樣,還以為自己的力氣已經夠大了。 方路:“容屬下再多嘴問上一句,那婦人在榻上,可有哭叫著說不要?” 謝折回憶起賀蘭香在自己身下咬唇不語的樣子,仍是搖頭。 方路正色起來:“那這絕對沒跑了,不行就是不行,年紀大還好說,若年紀輕輕,這可得趁早調理,不然媳婦遲早成別人的了?!?/br> 謝折眉心跳了下子,看著方路,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謹,甚至有些急切,“如何調理?” 方路掰著手指頭數起來:“羊腰子豬腰子牛腰子驢腰子,老鱉湯牛-鞭湯馬-鞭湯驢-鞭湯,這些東西每日換著花樣進補,以形補形最是有用。當然了,要是想立刻見效,還是得喝生鹿血,聽人說那玩意最猛,喝下去能比野驢還有勁?!?/br> 謝折目光一沉,轉身大步離去。 轅門外,崔懿騎馬回營,剛下馬,一道騎馬的身影便從身旁飛閃過去,他認出那身影是誰,揚聲便喊:“大郎前往何處!” 風聲習習,送來“打獵”二字。 崔懿納起悶來,百思不得其解,心說這大晚上的不睡覺,打哪門子的獵啊,就饞那一口新鮮的了? 第41章 鹿血 月沉日升, 晴光大亮,天色明朗清晰,卻又隱有陰云浮動, 氣息悶熱干燥。 賀蘭香難得睡了個好覺,一覺醒來精神飽滿, 想了想未辦的事務,遂吩咐細辛備了些禮品, 帶著往謝家走了一趟,將吳娘子辭別一事仔細說與了王氏。 王氏自是覺得可惜, 直道吳氏和她無緣, 日后再挑個合適的女醫送往她身邊侍候。 賀蘭香一本正經扯起謊, 說早在昨日便有人選補上, 乃是謝將軍親自所挑,不勞嬸母費心。 王氏表面功夫做再足,聽到謝折的名字也險些繃不住表情, 只好靠喝茶掩飾異樣。 謝家花廳挨中堂,中堂靠近書房,隔著半個園子, 謝寒松清晰的叱罵聲傳入賀蘭香耳中。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倫理所在!綱常之本!爾今臣弒君, 子殺父, 顛倒倫理!敗壞三綱五常!朝廷要完了!天下要大亂了!咱們所有人都等死吧!” 砰一聲,王氏將茶盞落到案上, 抬臉對賀蘭香笑道:“晌午將至,嬸母不知你口味,你只說你素日愛吃什么, 嬸母這去吩咐廚房準備?!?/br> 賀蘭香瞧著外面陰沉的天色,為難道:“嬸母心意侄媳心領, 可瞧這天色,眼見著便要下雨了,雨后路滑難走,侄媳恐要先行一步了?!?/br> 王氏惋惜道:“若是如此,我也不強留你,畢竟是有身子的人,即便前呼后擁一堆人伺候著,雨天滑路也是萬萬走不得的?!?/br> 賀蘭香附和稱是,起身朝王氏福身,欲要告退。 王氏揉頭道:“也怪,我這會子精神乏得很,姝兒,你代為娘送送你嫂嫂?!?/br> 謝姝坐在一側掰著手指頭數了半晌時辰,只等回房偷看沒看完的話本子,聞言眼皮一掀,滿面茫然之色,仿佛在說:剛剛誰在叫我? 王氏揉頭的力度又重了些,皺著眉頭強壓無奈,“你嫂嫂要走了,我要你去送送她?!?/br> 謝姝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來,朝賀蘭香一福身,悶聲悶氣,“嫂嫂請吧?!?/br> 賀蘭香噙笑回禮。 出去的路上,天空隱有雷鳴,烏云洶涌壓境。 細辛早早將傘撐起,將賀蘭香護結實。 賀蘭香卻持過傘柄,轉臉將傘撐在謝姝頭上,溫柔道:“meimei當心淋著?!?/br> 謝姝瞥她一眼,冷淡的表情里似有一絲赧然飛過,隨即恢復正常,故作尋常地道:“前日里,多謝你?!?/br> 賀蘭香面露狐疑,顯然忘了自己前日都干了什么。 謝姝眉頭皺起來,“你記不得了嗎,你向我娘給我求情,說要替我抄書來著,我娘回到家以后就將你的話轉告給我了,也沒再讓我抄書,我都還沒專程謝過你?!?/br> 賀蘭香恍然憶起,笑道:“舉手之勞,meimei不必掛心,我遠自臨安而來,在京城無親無故,若非有你與嬸母幫襯,恐怕素日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那點小忙又算什么,都是我應當做的?!?/br> 謝姝見她說如此明顯的客套話,只淡淡嗯了聲,未再言語。 一直到門外,賀蘭香上了馬車,車轂即將轉動起來,謝姝方將心一沉,下定決心似的,揚起聲道:“對了,后日里露兒姐邀我們到她家城外的莊子避暑,你去不去啊?!?/br> 賀蘭香掀起車簾,笑問:“meimei想讓我去么?” 謝姝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哼了聲道:“去與不去全然在你,關我什么事?!?/br> 賀蘭香抬頭望天,柔聲款款道:“那我便看老天的意思好了,倘若后日無雨,那我便去,若是有雨,那我就不去了?!?/br> 她朝謝姝一笑:“meimei心下如何?” 謝姝怔了下神,不咸不淡地道:“那就這么說好了,后日若是無雨,我就差人去接你?!?/br> 賀蘭香噙笑道謝,由此定下約定。 車轂轉動,馬車上路,帶起轟隆好比雷聲的悶響。 簾子落下,賀蘭香的神情漸漸冷了下去。 若她沒猜錯,謝姝此時應還不知她與李噙露已經交惡。 不過也不重要,兩個人總不能永遠避著不見面,李噙露若真是個聰明姑娘,便該知道,以她家現在的處境,多一個朋友,遠比多一個敵人要有利得多。 賀蘭香闔眼養神,思緒繁沓,兜兜轉轉,最后竟定格在一張男人的臉上。 一張粗糲,棱角分明,絲毫不近人情的臉。 昨日里在酒樓,她都把話跟謝折說明白了,她就是不想再跟他如何了,除了他誰都行,只要不再是他,她實在受不了他了。 謝折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也不知道昔日那句“我盡力”,如今還做不做數。 * 前腳回到府上,大雨后腳傾盆而至。 賀蘭香更換了衣物,累人的釵環也拆下,烏發半披,一身煙粉色舒適薄綢虛掩身段,將肌膚襯得更加瑩潤雪白,整個人如同一顆熟透上好的蜜桃,連氣息都泛著清甜。 她沒什么胃口,只簡單用了點吃食,廚房新采買的櫻桃倒新鮮,多吃了幾顆,吃完人便犯起懶,困意如山倒來。 以前在臨安沒覺得,現在到了北方,賀蘭香感覺,雨天午睡,似乎能讓她感到格外有安全感,興許是與家鄉氛圍相近的緣故。 房中燃著安神靜氣的鵝梨香,窗外雨氣滲透穿來,香氣平添清冽,更加沁人心脾。 賀蘭香嗅著香氣,連頭發絲都是放松著的,思緒逐漸空白,意識幾經沉浮,終究輕軟下陷,如臥云端。 她睡得很熟,很舒服,連夢都沒做一個,胸口隨呼吸均勻起伏,煙粉之下,香軟成酥,花樹堆雪。 她沒有察覺到,冥冥中,房中香氣已經發生變化,接近野獸散發的侵略氣息自門外挾雨沾風而來,氣勢洶洶纏繞上清甜鵝梨,兩口吞噬殆盡。 她開始做夢了。 夢中,她在被一頭餓狼追趕,她拼命地跑,可終究被撲伏在地,隨著刺耳裂響,衣物亡于狼口之中,她的腰腹被狼爪摁了個結實,肌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只有動物才有的灼熱氣息,她的身體瑟縮成了一團,拼命收緊蜷縮,腳踝卻被猛然拉開,餓狼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腿上最嫩的rou便狠狠咬了一口。 “??!” 鉆心的痛侵襲全身,賀蘭香猛然驚醒,本以為是虛驚一場,腰上的痛意卻又逼她認清現實。 五根鐵一樣的手指鑲嵌在她的腰上,幾乎要將她可憐的腰肢掐斷。 “謝折!你在干什么!” 賀蘭香這話喊得實在徒勞,干脆用腳去踹他,可她忘了她的腳踝也在對方手里握著,她越反抗,吃到的力氣便越大,玉骨一樣的腳踝都快要被捏碎了。 賀蘭香痛出了眼淚,卻也不愿就此服軟,生生咬緊牙關忍了下去,打算回頭問他究竟在抽什么瘋,明明說好了,換人不要他了。 半個多時辰后,掐在她腰上的大手總算有所松開,房中腥膩蔓延。 賀蘭香頭腦一片空白,烏黑發絲濕透黏在臉頰,兩眼迷離無神地望著房頂,耳邊是暴雨擊檐,男人的呼哧粗喘。 她想罵他,舌頭卻動不了,只能不停喘息續命。好不容易眼前的黑星散去些,她欲要起身,腰上的手卻又重新發緊,將她一把拖拽回去。 黑云壓城城欲摧,窗外的老山茶樹在狂風中搖擺沉浮,檐鈴被拍打得胡亂作響,天地昏暗,雨勢毫無休止之意,激烈狂躁,如脫韁野馬,不死不休。 轟隆雷聲里,女子原本壓抑著的嗚咽聲越來越清晰,演變為放聲哭喊求饒,從白天到晚上,一直到雨聲快停下了,哭聲都未有停歇。 也是等到人快沒了的時候,賀蘭香才想起來,謝折耳疾雨天復發,無論她喊再多不要,他都是聽不到的。 晌午到子時,快五個時辰。 雨歇風停,殘雨順著屋檐滑落,小蛇一般游走蜿蜒,滴答拍落。賀蘭香伏在枕上,身軀抽搐不已,小腹微微隆起,猶如初孕,但里面裝的是什么,只有她與罪魁禍首清楚。 謝折扯來衾被披在她身上,下榻穿衣。 他昨夜獵了整晚的鹿,不僅喝了生鹿血,還把方路說過的東西全吃了一遍,吃完半晌過去,遍體生汗,丹田猶如火燒,開始他并未當回事,覺得靠練兵能紓解,后來愈演愈烈,神志都出問題了,根本聽不見外界聲音,滿腦子都是賀蘭香。 等清醒,就已經是剛才的情形了。 軍務不可一日荒廢,謝折束好革帶,彎腰撿起佩刀,置在腰側,準備回軍營。 這時,只聽刷一聲響,寒刃出鞘,榻上烏發裹身的美人拔刀對準了他,渾身顫若浮萍,整個人的重量看起來還沒個刀沉。 謝折瞥了眼攥緊刀柄的兩只纖弱手腕,眼皮一掀,借著雨后浮光瞧向人臉。 賀蘭香滿面淚痕,尚未回歸清明的迷離雙目死死瞪著謝折,咬牙切齒道:“換人,給我換人,否則我……” “殺了我?”謝折冷冷接話,聲音尚沾欲氣未褪的沙啞。 賀蘭香手腕一抖,險些將刀脫手,氣急攻心之下,反手便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謝折霎時急了,上前奪過刀一把丟到地上,將賀蘭香強摁于懷,掐起她的下巴,兇狠地問她:“就這么厭惡我?憑什么別的男人都行偏我不行,難道我的力氣還不夠讓你滿意嗎?” 賀蘭香聽到“力氣”二字就渾身打哆嗦,淚痕未干,新淚便又滾了出來,揮著拳頭拼命砸向謝折:“你混蛋!你不是人!要多滿意才是滿意,我是女人又不是石頭,你以為我有鋼筋鐵骨嗎!你把我弄死在榻上算了!” 謝折耳朵嗡鳴,聽不清她說什么,一著急便又摟緊了些,一只手包住她兩只腕子,另只手握住她后頸往自己左耳上靠,惱火道:“對著這里說,說大點聲!” 賀蘭香哭到抽噎,怒上心頭,對準謝折的左耳用平生最大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吼:“我說你不是人!你是個只會橫沖直撞的混蛋!再不換人,沒等孩子懷上,我先疼死,被你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