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24節
書迷正在閱讀:靠氣運之子續命的日子[快穿]、小咸魚他躺平又失敗了、渣我啊[女A男O]、劍尊為我手撕劇本[穿書]、六零吃瓜小寡婦、系統逼我去炫富、娛樂圈之男神系統、越界、他是一個透明人、沉浸式扮演笨蛋美人
“好像是……谷糠?” “他為什么要吃谷糠,那不是豬吃的東西嗎?!?/br> 賀蘭香眉心跳動一下,緩慢睜開了眼,定睛望去。 只見輝煌璀璨的御宴之上,在帝王,百官面前,戰功赫赫的將軍仿佛化為一只不通人性的豬狗,放著滿席山珍海味于不顧,抱起一盆不知從哪冒出的谷糠,在嘲笑聲中拼命往口中塞,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幽幽泛著狠厲的綠光,宛若一只護食的惡犬。 她什么都懂了。 那杯酒的確有問題,但下藥的人顯然不想要謝折的命,他只想要他顏面掃地,提醒他無論此時何等風光,他都不過是一只靠吃谷糠活下來的可憐蟲,也讓他的部下都看清楚,他們的主帥可以有多給他們丟人。 帝王接風,百官艷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從風頭正盛之時,拉回一生的至暗時刻,何止歹毒,簡直誅心。 * 清涼臺下,池水冰涼。 強迫自己蘇醒的滋味并不好受,謝折將整個頭浸入到池水中,直到一線意識回歸,方從水中出來,大口呼吸空氣。 記憶已經變成了模糊淺薄的存在,他不清楚方才都發生了什么,只記得在飲下那杯酒后,他便變得很餓,饑餓至極。 腦海中是遼北的冰天雪地,他的身體很冷,氣息尚帶冰雪的冷澀,連帶視野里也是白茫茫一片,綴滿鵝毛大雪。 不知不覺,雪地里出現一縷艷色。 青山下,綠水旁,賀蘭香看著躺在地上粗喘的男人,冷淡丟出二字:“起來?!?/br> 她特地支開謝姝來找他,可不是為了看他這個樣子。 謝折兩肘撐地,踉蹌而緩慢地爬了起來,身體里像有一只破敗的風箱,嘶嘶往外拉起涼氣,又像有只戰敗的狼犬,毫無反擊之力,只能茍延殘喘。 他面對她,走向她,與激烈粗喘相對比的,是他語氣的平靜。 “你怎么在這?!彼麊?。 賀蘭香未答,伸手,抱住了他。 謝折怔了下子,之后笑出了聲,當著她的面第一次笑出聲,聲音比冰還冷,“賀蘭香,這個時候的勾引,很不合時宜?!?/br> 賀蘭香道:“我沒有勾引你,我是在恭喜你?!?/br> 她的聲音無喜無悲,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她柔軟溫暖的手,撫摸著他潮濕冷硬的肩頭,臉頰埋在他懷中,輕聲說:“恭喜你,將軍,你把你此生最難走的那一段路,走過來了?!?/br> 第29章 敗露 僅是一夜之間, 清涼臺御宴風波便在京城權貴之中傳的沸沸揚揚,哪怕御醫在杯子里的殘存酒水中,發現了能致人迷幻的曼陀花粉, 光祿寺負責御宴的官吏里,也有人投案坦白, 直言昔日曾與謝折結仇,便想在宴上讓他出丑, 借此羞辱。 新帝大怒,杖殺肇事官吏, 罷黜光祿寺掌事官員十余人。 猶是如此, 謝折依舊被傳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殺母殺弟, 嗜血殘暴, 甚至不吃人食,喜食豬飯,用食時粗魯野蠻, 與豬狗無異。 一傳十十傳百,等傳到賀蘭香耳朵里,謝折便已成了妖邪附體, 厲鬼托生。 清晨時分, 廊下鳥鳴清脆, 翠綠的藤條蔓延廊檐,垂下萬條絲絳, 遮天蔽日。這是無人打理長成的野藤,本來下人想除去,被賀蘭香攔住, 稍為修剪,借此乘涼。 “旁人愛說什么說便去說, ”她手持長匙,專注往鳥籠中續食,心無旁騖的樣子,“人每日就那么點精力,自己尚且顧不過來,如何去管別人的嘴?!?/br> 細辛顧慮頗多,“奴婢是擔心,主子的名聲也會因此被牽累,經人背后瞎嚼?!?/br> 賀蘭香輕嗤,用匙子逗著籠中的相思鳥,“名聲?我能有什么名聲可言,隨便背后怎么嚼罷,橫豎舞不到我面前來?!?/br> 她將長匙放在籠旁匙托上,從荷包企訛羣爸幺司爸衣劉9六傘每天更新各種資源中掏出一塊飴糖,轉身往細辛口中塞,溫柔嬌嗔:“少想東想西了,吃塊糖來?!?/br> 陰冷撲面,漆黑眼瞳與她相對,賀蘭香遞糖的手僵持在半空。 謝折身著昨日那身玄衣,似是一夜未睡,身上的煞氣如山渾厚。 “妾身見過將軍?!辟R蘭香福身,藕色潔白的柔荑收回,指尖的糖亦入了自己口中。 她笑眼盈盈,糖將一側香腮撐出一個小小的鼓包,一派皎潔嬌憨之態,“將軍可是有要事交代于妾身?” 這么大個子走路沒半點動靜,這混蛋嚇死她算了。 謝折目無波瀾,與她正經交代,“這兩日我久待于軍營,無暇顧你,你不可胡亂走動,出門前務必遣人告知于我?!?/br> 賀蘭香再一福身,乖巧溫順,“妾身知道了?!?/br> 氣氛由此靜下,綠蔭廊下,唯有鳥鳴聒噪繞耳。 謝折抬眸,掃了眼那兩只花里胡哨的鳥,想起是謝暉送給她的,眼中無端閃過一絲躁色,轉身離開。 行至長廊盡處,他又驀然停下,扭頭看著賀蘭香道:“昨日里——” 賀蘭香接話:“昨日里如何了?” 謝折頓下話語,未再置有一詞,定定看她一眼,轉頭邁出長廊,背影消失于綠蔭。 賀蘭香的笑容緩慢斂去,嚼著糖的神情顯得很是冷淡,從匙托上拈起長匙,接著給鳥喂食。 她知道他想問什么。 不是曼陀花粉帶來的幻覺,昨日清涼臺下,她的確抱了他,安慰了他。 但那又能說明什么。 她不覺得謝折因此便會對她生出多少感激之情,她也不會因此對謝折生出太多憐憫之心。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連同流合污都做不到,又談何報團取暖。 * 午后,天上悶雷陣陣,天地成蒸籠,將沙場蒸的滾熱,揚起的沙土也成了出爐鐵砂,濺在身上,足以燙傷皮膚。 場中箭靶林立,駿馬嘶鳴。 謝折腰跨駁色大馬,身上汗水將衣袍沾透,衣料緊貼在每一寸結實的肌rou上,上身輪廓畢露,線條清晰分明。 他上箭拉弓,弓弦大張,繃至最緊,隱約可聽錚鳴,脫手瞬間,箭矢如白虹貫日,眨眼之間正中靶心,箭尖穿透赤心,尾羽震顫。 “好!” “將軍威武!” 士氣得以鼓舞,將士們精神大振,紛紛上馬張弓,加大訓練。 謝折將弓扔給部下,下馬接過水壺大飲幾口,之后又想上馬,被崔懿生生攔住。 “練兵練了一上午沒停下喘口氣,你自己不要命,也該為小蟲想想?!贝捃仓钢律啻蟠目蓱z大馬。 謝折掃了一眼小蟲,命人牽走補充草料,徑直選中另一匹,蹬上馬蹬跨上馬背,繼續練兵。 崔懿撓頭,狐疑驚嘆:“怪,真是怪,今日大郎是吃錯什么藥了嗎?!?/br> 日沉月升,轉眼夜幕已至。 謝折用盡精力,入帳拎水沐浴,洗完倒頭便睡,妄圖清除雜念。 可是除不盡,根本除不盡。 哪怕他已經累了一天了,可等閉上眼,滿腦子還是賀蘭香的臉。 他想不通,為何她昨日抱了他,今日又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他更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在意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想來想去,他已經不知該恨賀蘭香,還是恨自己。 謝折翻了個身,逼迫自己入睡。 夢中,還是賀蘭香。 笑意盈盈的賀蘭香,指尖捏了塊飴糖,遞到他唇邊問:“將軍,吃糖不吃?” 謝折猛然驚醒,粗喘吁吁,身上汗水如瀑,比白日里訓練出的汗還多,鼻尖若有若無,縈繞著那股幽幽甜香。 他分得清,那不是糖的香氣,那是她身上的香氣。 因那一個不該存在的擁抱,他眼中的紅粉骷髏陡然生出血rou,長成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折磨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來人?!敝x折出聲,嗓音干啞至極,似是再多的水也難解其渴。 士卒隔門行禮:“屬下在?!?/br> “備馬,我要回府?!?/br> 他要找她問清楚,她昨日究竟,到底有沒有抱過他,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覺。 如果是,他就給自己一刀,從此再不得胡思亂想。 如果不是…… “天色似要下雨,將軍不妨天亮再回?” 一聲悶雷轟下,謝折聲音冷沉,斬釘截鐵:“我再說一遍,備馬?!?/br> * 老天幾日來積攢的所有壓抑一朝釋放,大雨傾盆,雨打屋檐。 這是賀蘭香第一次見識到北方的雨,與南方的雨大有不同,每一次雨點都又重又沉,沒有那么多的柔情蜜意,要么不來,來則氣勢洶洶,要了卿卿性命。 她被動靜吵得頭痛,吃了半盞安神茶,了無用處,干脆擺了盤棋,同丫鬟下棋打發時間。 下著下著,她恍然想起,“對了,廊下的鳥籠收了沒有?” 倆丫鬟面色同時一滯,顯然忘個干凈。 趁賀蘭香還沒沉臉,細辛連忙提燈撐傘,“奴婢這就去收?!?/br> 春燕頂上細辛,繼續陪賀蘭香下棋。 這時,門被赫然推開,涼風灌入,燈火為之一皺,光線變得晦暗發沉。 賀蘭香以為是細辛,還道這么快便回來了,結果抬頭一看,對上的,是謝折的臉。 謝折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下頦蜿蜒流淌,一雙黑眸冷沉如不化玄冰,直勾勾盯看著她。 賀蘭香毛骨悚然,一瞬的驚嚇過去,她起身迎去,巧笑倩兮,“半夜三更的,將軍怎突然大駕光臨,您今晚不是要留宿軍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