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348節
只是心里雖然這么想,一碗藥下去,檀邀雨已經被苦到身子都開始發抖了! 祝融正要去掏懷里的蜜餞,嬴風就將一個指蓋大的果子塞進邀雨嘴里。檀邀雨本能地就咬了下去,結果瞬間酸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在酸果子的刺激之下,邀雨嘴里一下就充滿了唾液,倒真把苦味兒全給沖沒了。 可這果子屬實太酸,苦味兒褪去后,這酸味兒更難消受。幸好祝融及時找到了蜜餞,邀雨這才得救了。 嬴風滿臉愧疚,蹲在檀邀雨床榻邊,想為自己方才的魯莽道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出于愛慕的獨占欲在檀邀雨看來,肯定會被當成是違抗樓主之命這種毫無意義的罪過。 原本嬴風已經做好了準備被邀雨狠罵一頓,可等了半天,檀邀雨卻沒有如他預料地斥責他一句“大膽”,反而悶頭一顆接一顆吃著祝融帶來的蜜餞,讓嬴風不禁懷疑,那果子真有這么酸嗎? 直到祝融將蜜餞收走,示意檀邀雨不能再吃了,邀雨才有些不情愿地從蜜餞包里挪開眼。 邀雨再次避開嬴風直直望著自己的雙眼,仿佛不如此就沒發心平氣和地同這人講話。 “我需要你幫我去一次建康。不是作為樓主的命令……”檀邀雨含著口中的蜜餞有些含糊道:“我去北魏的消息,肯定很快就會被劉宋朝廷知道。屆時哪怕我父兄有護送之功,劉義季也很難不猜忌或是迫害他們。我決不能讓此事發生……” 檀邀雨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確認自己不會泄露心中的旖旎之情,才抬起頭,誠懇地對嬴風拜托道:“這話由我說來,或許有些奇怪??晌掖饝嘶咎m,要還天下一個太平。而想要這個太平,劉宋的朝廷必須君臣一心。否則我即便有辦法瓦解了北魏,劉宋也坐不穩這個江山?!?/br> 檀邀雨說的很認真,因為這將是她賭上自己僅有的三年壽命,要換來的代價。 她要達成同花木蘭一樣,千千萬萬個平民百姓的心愿??伤惨o著自己的家人,不讓他們再因為自己的決定受到牽連。 嬴風癡癡地看著眼前的邀雨,她似乎還同之前一樣,滿腦子只有天道和求生??伤坪跤峙c之前不同了。 她的眼神,動作,聲音都透露出細微的不同,這種變化逃不過嬴風的眼睛??伤麉s想不通,這不同究竟因何而來,又是好是壞? 可不知為何,眼前的檀邀雨卻比從前更加不容他拒絕。仿佛他此時只要說一個“不”字,就會傷了她的心,而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傷了她的心。 嬴風正想從一腦子漿糊里求個答案,檀邀雨的門就被敲響了。開門后,云道生走了進來。 “師姐,飛熊印我已經交給子墨師兄了?!痹频郎M屋后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房中的情形。 檀邀雨借機放松了一下自己緊繃的身體,點頭道:“云師弟來得正好,我需要給劉宋的新皇書信一封??晌掖藭r怕是字都寫不流暢,要偏勞師弟為我代筆了?!?/br> 邀雨又對嬴風道:“師兄若不愿意幫我這個忙,我不會強求?!?/br> “我答應你!”嬴風幾乎沒過腦子,話就脫口而出了。 檀邀雨笑了,“既如此,師兄快去準備吧,時間不等人,這信越早送到新皇手上越好?!?/br> 第七百五十章 、惹不起 嬴風先是被占有欲沖昏了頭,又被檀邀雨突然吐血驚訝到,聽著檀邀雨這明顯的逐客令,嬴風竟沒來得及傷感就渾渾噩噩地走出去了。 等出了檀邀雨的門,嬴風才輕輕抬起手,用食指按在方才檀邀雨按著的地方, 后知后覺地回味道:“她摸我……” 云道生看著嬴風身形都有些搖晃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檀邀雨:“師姐沒告訴大師兄?” 檀邀雨原本正要躺下去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后才靠祝融扶著緩緩躺平了。 緊接著就聽見云道生幽幽地問道:“除了嫁給拓跋燾,師姐可是還有事瞞著我們?” 檀邀雨有時候真的覺得云道生做了卜算子后是開了天眼了,怎么卦都不用起就洞悉了一切呢? 其實這不過是當局者迷,無論是檀邀雨還是嬴風, 都陷在身份的約束下,反倒不如云道生看得通明。 云道生見檀邀雨不答話,也不追問,直接盤腿坐下就要起卦,嚇得檀邀雨差點又從床榻上坐起來!趕緊指使祝融把云道生攔住。 給拐點之人起卦,特別是她這種已經改了天道的知天行者,等于是要云道生用命去換卦象。檀邀雨恨不得綁了云道生的雙手,免得他總用這招威脅自己。 云道生被祝融抓著雙手也不反抗,依舊幽幽道:“師姐攔得住一時又攔不住一世。卜算子活著就是為了輔佐樓主,我不可能明知你有危險卻只顧自己性命。師姐若不想我因為卜算丟了命,不如就實情以告?!?/br> 檀邀雨頭疼,她是真的頭疼。見祝融看過來,邀雨輕輕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說,祝融才嘟嘟囔囔地道:“我只能……?!∷辍?/br> 祝融說完,面露戚色,抓著云道生的手也松開了,拖著大大的身體回到邀雨身旁,示意她再把手伸出來號一次脈。 云道生立在原地,若說驚訝,其實沒有。他多多少少已經感覺到了這個結果。若說不驚訝, 他也不想承認,他總以為檀邀雨的命硬得連天也收不走。 “還有南塵行者……”云道生輕聲道:“師伯一定會帶南塵行者來給你療傷的?!?/br> 檀邀雨出神道:“或許吧??晌覅s不能指望這一線的希望。我的時日不多了,要用這僅有的三年換天下一個真正的太平?!?/br> 云道生沉默下來,片刻后才又開口道:“我隨師姐同去吧?!?/br> 檀邀雨搖頭,“拓跋燾見過你。你若跟著,小師叔就會被牽扯進來。我此番要做之事,算不上光明磊落,更是火中取栗,少一個人被連累都是好的?!?/br> 云道生不贊同道:“既是兇險,就更該多派人隨同,若我不行,至少該讓子墨師兄和嬴風師兄跟著?!?/br> 這回換檀邀雨沉默了。她不是沒想過,若自己僅剩這三年,是否該跟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度過才好??伤趾ε?,怕長久的相處會動搖了她的決心。 方才嬴風要帶她走時,檀邀雨有那么一瞬間,是希望如此也好的。就這么走了,不去管這天下究竟如何。 若是兩人日日相處, 檀邀雨不確信自己會不會先帶嬴風私奔。 長痛不如短痛。 邀雨扭頭看向云道生, 囑咐道:“我的事, 你不要向旁人透露?!?/br> 見云道生點頭,檀邀雨才將要給劉義季寫的書信內容口述給云道生。待云道生寫完,她又看了一遍,才點頭道:“給大師兄送去吧。記住,多一個字都不要說?!?/br> 云道生拿著竹簡剛出了滿翠樓,就見嬴風正等在樓下。嬴風問也不問,就從云道生手里取過竹簡揣在懷中。隨后看向云道生聞道:“她同你說了什么?” 嬴風顯然是問除了這書信以外,檀邀雨還另外交代了什么。 云道生自然地答道:“大師兄還是快些去送信吧。北魏軍中難保沒有劉宋的細作,若是被宋皇先一步得到師姐要嫁去北魏的消息,檀大將軍和兩位小將軍怕是都難逃責罰?!?/br> 嬴風了解云道生的為人,卻依舊不死心地道:“雨兒同之前有些不同,我雖說不清哪里不同,可若是發生了什么事兒導致她改變,你是肯定會知道的?!?/br> 照著檀邀雨的交代,云道生本來應該繼續含糊過去。即便大師兄已經起了疑心,只要他和祝融不開口,那嬴風就什么都不會知道。 對嬴風來說,得知自己心愛的人只有三年的陽壽,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云道生抬起頭,看了一眼三樓檀邀雨的窗戶。隨后道:“大師兄送完信后,若是得空,可以回行者樓先見一見瀲滟大師姐?!?/br> 嬴風先是不明所以地掃了一眼云道生,隨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檀邀雨顯然是交代了云道生不能說,可這不能說的事情,瀲滟師姐也知道! 若這世上還有人不怕檀邀雨,敢同自己說出實情的,瀲滟師姐肯定算一個。 嬴風就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的火苗,恨不得現在就去行者樓找大師姐。他一拍懷里的竹簡,二話不說躍上空中。 嬴風離開后一日,檀邀雨便讓祝融用馬車送她去魏營。 臨行前百官相送,舉國叩拜,所有人都以為,檀邀雨這是打算用自己換北魏撤軍。雖然也有幾個暗中挑唆,說檀邀雨這是貪圖后位??蛇@次卻沒什么人信,畢竟后位哪兒比得上一國仙姬來得舒服? 檀邀雨雖然還有很多事想要囑托,可她怕拓跋燾等得久了又會起疑,只來得及同秦忠志交代道:“看緊謝貴妃和小公主,崔家那個女郎也要留下。她們三人應當能牽制住劉宋。至于北魏,崔女郎雖是外嫁女,卻也該保留著一些人脈,端看咱們怎么用了?!?/br> 秦忠志點頭,作揖道:“女郎一路保重。魏軍一撤去,臣便派人去平城接應女郎?!?/br> 檀邀雨深吸一口氣道:“不急于一時。越是時間緊迫,越要顯得松散。決不能因一時情急就打草驚蛇。我也正好趁此時機徹底療傷?!?/br> 秦忠志眼圈一紅,“都是臣等無能……” 檀邀雨卻拍拍他的肩膀,“別急,等你家女郎請你看一出好戲。你我君臣,定會如愿以償,名留青史?!?/br> 秦忠志聞言,雙膝跪地,對著邀雨行九拜之禮,“仙姬定能如愿以償,平安萬福?!?/br> 周圍的官員和百姓不知兩人對話,只是聽見秦忠志如此說,便也都跪下來,高呼道:“如愿以償,平安萬?!?/br> 檀邀雨的身子輕輕靠在馬車里的軟枕上,淺笑著自語道:“那就借大家吉言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莊周夢蝶 檀邀雨的馬車駛入魏軍營的時候,軍營的守衛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過去的整整三日,拓跋燾都把自己關在帥帳里,誰來都不肯召見。哪怕各軍的統帥不明緣由,跪求攻城,不要給仇池喘息的時機,拓跋燾也都充耳不聞。 直到守衛來報,說檀邀雨坐了輛馬車,已經抵達大營門口時,拓跋燾才從他三日的自我折磨中驚醒,猛地起身,又忽地跌回去。 一旁的宗愛瞧見了,卻也來不及伸手去扶,任由拓跋燾狠狠將自己摔在坐榻上。 宗愛也知道,定是檀邀雨同陛下說了什么,才讓陛下連著兩日都精神恍惚,連睡覺都不敢躺在床上,偶爾睡過去,又會突如其來地驚醒。 宗愛很想知道兩人究竟達成了什么協議,可這三日無論宗愛怎么旁敲側擊,拓跋燾都沒透露一個字。 直到此刻,拓跋燾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后又更加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朕還以為是莊周夢蝶……又同她騎鹿而來的那場夢一樣,明明美得不真實,朕卻不想醒來?!?/br> 曾經的美夢,眼皮微微一動就破碎了。而此時,她就在營門外,等著自己召見。 無論是宗愛詫異的表情,還是座塌撞擊帶來的疼痛感,都在告訴拓跋燾,這次不是夢……檀邀雨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請她進來!”拓跋燾權衡一二,覺得自己親自出營去接難免有些失了面子??稍趲泿瓤葑却?,又度日如年般難熬。 待到帳外響起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拓跋燾趕緊讓宗愛給自己整理衣著,又飛快地在座榻上連著換了幾個姿勢,最后才用了個大馬金刀的姿勢坐定了。 然而車輪聲在營帳外停下后,就再沒了別的動靜。拓跋燾等了又等,連續又換了兩個坐姿后,終于坐不住了,沖著宗愛一個眼風掃了過去! 宗愛雖然巴不得檀邀雨永世不再出現,可如今卻也多一個字都不敢多說,活像只腳底抹油的老鼠,“嗖”地一下就躥了出去。 等宗愛帶著一臉難色回到營帳內,拓跋燾立刻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如何?她可是因朕沒去親迎而生氣了?” 宗愛苦著臉遞上一卷竹簡。拓跋燾不明所以地接過去打開,看完之后眼睛睜得比嘴還大,“當真睡著了?” 宗愛無奈地搖頭,“天女是否真的睡著了,奴也不得知,駕馬車的是那位樣貌奇特的祝融,就只將這竹簡遞給了奴,別的多一個字都沒有?!?/br> 拓跋燾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往外走,“朕去瞧瞧!” 出了帥帳,見情形果然如宗愛所說。祝融緊貼著馬車守護著,見到拓跋燾也只是象征性地點了下頭,算是見禮。 拓跋燾剛要靠近,祝融當即抬起大手制止,隨后又指了指拓跋燾手中的竹簡。 拓跋燾同祝融有過接觸,也知道祝融不善言辭,且唯檀邀雨的命令是從。他沒辦法,只好再打開竹簡詳讀了一遍。 竹簡上的字跡有些眼熟,拓跋燾猜測應該是秦忠志的筆跡。 內容并沒有很多,只是說檀邀雨此前受了傷,如今正在休養之中。因不想違背他二人訂下的盟約,所以在睡夢中也坐著馬車來了。祝融會全權負責照顧檀邀雨,拓跋燾只需等她自己醒來即可。 唯一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檀邀雨如今已經是半神之體,生人未經許可,不可靠近三尺距離之內,否則死傷難保。 拓跋燾翻來覆去將竹簡看了個遍,就真的只有這寥寥數語。至于檀邀雨怎么傷的,何時傷的,什么時候能醒都只字未提。 對于不可靠近三尺距離這件看起來最不靠譜的事兒,拓跋燾反倒是沒什么懷疑,畢竟目睹了檀邀雨戰場上一人橫掃先鋒軍的場景,半神之身已經是含蓄的說法了。 看著近在眼前的馬車,拓跋燾卻覺得像是得了個燙手的山芋。宗愛小聲探問道:“陛下,現下要如何安置天女?” 拓跋燾想了想,“就讓馬車停在這兒吧。派一隊在周圍保護,叮囑他們不要靠近馬車?!?/br> 拓跋燾此時也不急了。既然人已經到了他的軍營,那就如信所說,耐心等到邀雨醒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