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171節
檀邀雨蹙眉道:“拜火教這群人顯然是陷害他人的老手了。真真假假摻雜起來,讓你想自證清白都難?!?/br> 朱坦誠忙點頭表示贊同,他又試探著問檀邀雨道:“女郎今日來此,肯聽小人細說,說明女郎心里還信小人。不知女郎可否愿意讓小人冒一次險?” 檀邀雨有些驚訝地望向朱坦誠,“怎么?我以為你是一籌莫展,難不成你已經有了主意?” 朱坦誠圓胖胖的臉上面色凝重,“此事若放在以往,小人怕是真的要百口莫辯了。但偏巧小人知道女郎手里有樣東西可以借來一用?!?/br> “什么東西?”檀邀雨好奇道。 朱坦誠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兒答道:“那方假的傳國玉璽?!?/br> 北涼馬蹄寺里的那尊金身佛像就是朱坦誠派人造的。又假借北涼商人之名捐贈給了馬蹄寺。 佛像里的傳國玉璽還是朱坦誠親自挑選的美玉,監督打造。所以朱坦誠很清楚這玉璽的底細。 檀邀雨沒想到朱坦誠會打玉璽的主意,她一挑眉,“你想怎么用?” 朱坦誠見檀邀雨沒有立刻反對,面上帶了些喜色道:“如今各國都知道這玉璽在女郎手中,但凡有些野心的人,誰不想要?女郎與其拿著這燙手的山芋,不如讓各國公開出價,最終價高者得。也免得女郎將玉璽給了一方,便惹惱了另一方?!?/br> 第三百五十五章 、抓老鼠的方法 檀邀雨聽到朱坦誠的解釋后就眼睛一亮,“公開出價,價高者得?那不就同煙花巷拍姑娘一樣?姑娘第一位恩客都是出錢最多的那位!好像叫什么梳攏?” 朱坦誠干咳幾聲,“女郎這形容雖然有些不妥,不過意思確實是這個意思?!?/br> 一直沒有出聲說話的子墨卻突然生氣地問道:“這些事兒都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贏風又教了你一些有的沒的?” 檀邀雨的笑一下僵在臉上,這真是一時得意,忘了子墨還在。 女妓的第一夜叫梳攏,這事兒的確是贏風告訴她的。不過起因卻是當初看到子墨在北魏軍營,由女妓陪著飲酒。 檀邀雨怕子墨真對女妓動了心,還特意去找贏風,以武力逼供才讓贏風招了不少干貨出來。 檀邀雨此時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想幫子墨給女妓贖身才知道了這事兒。她趕緊轉移話題問朱坦誠道:“即便你將玉璽拍賣了,又能對你查探拜火教有什么幫助?” 朱坦誠解釋道:“女郎或許不知,像我們這種商戶有了錢就會去拿來擴大生意,開新的鋪位,這樣才能把錢盤活。手里雖然也會留些現銀,但絕對不會很多?!?/br> 朱坦誠原本就被臉頰rou擠得沒剩多少的眼睛瞇了起來,“若是女郎拍賣玉璽時只收現銀,拜火教若想要買,就肯定要將各處生意上的資金騰挪到一處,甚至拋售一些貨物來湊足金額。只要他們一動,小人就能有跡可循,總好過此刻大海撈針?!?/br> 檀邀雨喃喃道:“與其一只只去捉老鼠,不如放了餌食將老鼠直接引進籠中?!?/br> 朱坦誠點頭,“女郎只需做個樣子,您若想留著玉璽,到時再找個托兒出來將玉璽假裝拍下來即可?!?/br> “不,檀邀雨搖頭,“這東西本來就是假的。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仇池如今更需要銀子而不是傳國玉璽。用你這辦法既能查到拜火教的動向,又能將這燙手山芋甩掉,何樂而不為?況且這拍賣的價格肯定低不了?!?/br> 朱坦誠又道:“不只是拍賣所得。女郎還可以靠賣銀子再賺上一筆?!?/br> “賣銀子?”檀邀雨一頭霧水,“銀子不就是錢?錢還怎么賣?” 朱坦誠耐心地解釋道:“市面上的銀子如今普遍是五十枚銅板換一角銀子。這價格雖比較穩定,卻也不是一成不變的?!?/br> “遇到大典之年,朝廷要做大量禮器和銅像時,銅價就會上升,那時四十七枚或四十八枚銅板就能換一角銀子?!?/br> “而一到年關,銀價又反而會上升?!?/br> 檀邀雨突然明白過來,“年關各家打賞都要用金角銀角,所以兌換銀子的就多?!?/br> 朱坦誠點頭:“女郎真是一點就通。的確如此。每逢年關,銀價就會漲到五十二枚乃至五十五枚銅板那么高?!?/br> 檀邀雨眸中精光乍現,像是聞到獵物的猛獸,“若是我放出消息,只能用銀子來拍玉璽,各國就得大量購銀兌銀,若是將仇池的銀子都兌換出去,我就能靠賣銀子來賺一筆……可我手里也沒有很多現銀啊?!?/br> 朱坦誠笑道,“女郎還可以出具押票,以產抵銀。無論是莊子鋪面都可抵銀,不過所能兌換的額度是要折價一成的?!?/br> “拿到仇池國開出的押票的人,可以用押票拍玉璽,不中者還可以憑押票取回資產,不過取回時就要按原價贖回了?!?/br> 抵押時折價一成,換回時卻要原價贖回。檀邀雨杏眼圓睜,“這一出一入就賺了一成?做生意這么賺錢的嗎?” 朱坦誠笑著搖頭,“平日里自然不行。這是殺雞取卵的做法,不利于長久生意。不過女郎此次本就是一錘子買賣,不怕您獅子大開口?!?/br> “不過……”朱坦誠又皺眉,“若是拜火教沒有動作,那咱們可就是敲鑼打鼓白吆喝了?!?/br> 檀邀雨卻不怎么擔心這一點,“那就得看咱們吆喝得夠不夠好,夠不夠響了。他們滲入夏朝這么久,連夏皇赫連昌都被歡喜丸控制了。他們的企圖心肯定不止江湖稱霸?!?/br> 檀邀雨盤算著,“如今夏朝已經大樹將傾,他們必須另外投靠一個新的政權。還有什么比傳國玉璽更適合作為見面禮獻給一國之君?” 檀邀雨又定定地看向朱坦誠,看得原本已經完全放松下來的朱坦誠又出了一層冷汗,背后的脊椎骨都開始隱隱發涼。 “為了讓拜火教打消疑慮,好好籌備玉璽的押拍,朱大怕是要同我演一出苦rou計了?!?/br> 朱坦誠聞言才大大松了口氣,“小人愿聽女郎差遣?!?/br> 演戲就要演全套。朱坦誠的房中很快就傳出一陣陣東西翻倒碎裂的聲音。朱坦誠的求饒聲和慘叫聲幾次從書房里傳出來,驚得外面的仆從一陣一陣地哆嗦,卻沒有一人敢進去阻止。 朱家的管家跪在書房外,苦苦哀求,說他們東家是冤枉的。里面卻始終沒有一人應他的話。 從朱家“怒氣沖沖”地出來之后,檀邀雨本想直接回他們借宿的城郊農戶家去找云道生等三人,子墨卻一把將她拉住了。 子墨面色不善地道:“你跟我來?!?/br> 檀邀雨心中哀嚎,居然還是沒能躲過子墨的盤問。 子墨一直將她拉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荒坡上,才止住腳步,轉過臉沉聲問道:“方才說的梳攏是怎么回事?之前在統萬城,拓跋燾說你手鑄金人又是怎么回事?” 檀邀雨咽了口口水,她都忘了還有手鑄金人這一茬了…… 可是這兩個問題都太丟人了,她一個都不想回答。于是檀邀雨只能使出對付子墨萬年不變的招數——耍賴。 “哎呦……你別問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要解釋,就得解釋一大堆……太麻煩了!” “一大堆?”子墨眼睛微瞇,“你到底有多少事兒瞞著我?” 額……這真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從來不嫌深??! “拓跋燾那次我是被騙了!真是被騙了!嬴風那次……應該也算是被騙了……”被自己眼睛騙了,以為子墨要對著女妓情竇初開了…… 子墨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到底是什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如果 檀邀雨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細說了,“你別問了??傊F在事情都過去了。額……大部分都過去了……”就差金像還沒被融掉。 “反正他們要怎么說怎么做,都與我無關。我自己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碧囱暾f完別過腦袋,竟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子墨嘆息一聲,猶豫中帶著不安地問道:“好。我不問這些。那你告訴我,你是否對嬴……大師兄……有別樣的感情?” 毫不夸張地說,檀邀雨是真的聽見了自己的心“咯噔”一聲響。她和子墨從小一起長大,一方有什么變化,很容易就會被對方察覺。 可是檀邀雨一是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二是本能地不愿意面對這件事兒。她楞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子墨的問題。 可她這一時的沉默,恰恰說明她對嬴風并非心無掛礙。子墨的眼睛泛起絲絲血紅,他一步步走到邀雨面前,幾乎是貼著她站定。子墨低下頭,看著邀雨因為心虛而低垂下去的眉眼,內心翻滾起一陣陣的痛楚。 “你……真的……喜歡、他?”子墨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這幾個字說出口的了。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撕裂開來,拼命往里面灌水,想從身體里將他淹死一樣。 “沒有?!辈还苁浅鲇谧煊策€是直覺反應,檀邀雨都立刻否認?!拔腋荒軐α?。談不上別的?!?/br> 子墨努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如果不考慮劉宋……也不考慮樓主之位……你會喜歡他嗎?” 檀邀雨突然抬起頭,倔強地同子墨對視道:“如果?如果我沒有內功?如果我不姓檀?如果我已經死了呢?除了讓自己鉆牛角尖兒,如果還有什么用?” 檀邀雨知道,她這樣的反問是故意為難子墨??伤F在心亂如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比武打架時向來不知道躲避為何物的檀邀雨,此時卻在無形中狼狽地拼命逃跑。 子墨果然沒再問下去了。他不想邀雨回憶起以前那些不開心的往事。況且邀雨說的沒錯,“如果”向來是個不值一文的詞兒。 只要嬴風始終堅持他自己的想法,那他和雨兒就只能越走越遠。自己只要守著她就可以了……或許她早晚會嫁人,只是不能是嬴風這種飄忽不定的。至少那個人,要像他一樣在乎雨兒,肯為她拋棄一切…… 很快,青州就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幾年內暴富起來的巨賈朱家突然倒了。 朱家東家朱坦誠因為承受不住打擊,直接病得人事不知。他在外的獨女也被叫回來執掌家業。 只是聽說這位朱家女郎,除了身材繼承了她爹的,其他生意上的事兒可以說是一概不知。朱家的買賣一落千丈,最后只保住了一支商隊和幾處鋪面。 一夕之間,朱家成了整個青州的談資,不少人酸溜溜地說朱家這就是根基淺薄,又急功好利地拼命擴張,這才受不住一點兒風浪。 眼看他高樓起,轉眼間,青苔碧瓦堆,花謝水又消。 朱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兒,就誰也說不清了。只有朱家附近一家茶攤的小販兒,說好像在朱家出事兒那天,見過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從朱家走出來過。 原本只是為檀邀雨打算才出此計策的朱坦誠,在一夕興亡間看遍人心,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而檀邀雨在奔波不斷之后,終于在四月芳菲天回到了仇池。 這日山間桃花開得正盛,檀邀雨足踏香泥,身披花雨,一路自南守山行來。山風吹拂起她的裙裾和披帛,讓她忽然起了玩鬧的心思。 檀邀雨足見輕點,人在一個縱躍間就輕盈地落在桃花樹上。望著眼前腳下大片大片嬌艷欲滴的粉白,這種盛放之景讓檀邀雨的心情也跟著花團錦簇了起來。 她索性不再落回地面,運起輕功,恣意地在桃花樹尖上跳躍翻飛。真正的人比花嬌,如仙如謫。 子墨本打算跟上去,卻在抬腳間又頓住了。 云道生好奇地問:“師兄不去保護師姐?” 子墨眸光幽深,看著邀雨的身影喃喃道:“她難得這么自在。我不打擾她才更好……” 可惜自在這種事兒,大約就是跟檀邀雨無緣吧。 她正打算試試在桃花枝上武一套她自創的風里柔劍,就被樹下的高喝聲打斷了。 “你們是什么人!” 檀邀雨正想著仇池的防御什么時候提升了?連南守山都有人把守了。結果從山上沖下來的卻是一群盧水胡人。打頭的正是在夏朝做過一任中郎將的胡茬老兵。 檀邀雨詫異道:“你們不是回盧水了嗎?怎么在這里?” 胡茬老兵一見是檀邀雨,臉上立刻樂開了花,滿臉的胡茬也各自為政地往不同方向支棱著。 “我就說誰那么大能耐,能在花上跳舞,原來是仙姬娘娘回來了!” 檀邀雨一個旋身,就從樹尖上躍下,落在胡茬老兵面前。 無需檀邀雨再次發問,胡茬老兵就先一步說道:“我們是走投無路,特意來投奔仙姬來的。其中曲折緣由,等您回到城內,找我家少主一問便知?!?/br> 檀邀雨著實沒有想到會在仇池在遇見盧水胡人。聽胡茬老兵的口氣,顯然是出了什么變故。 她擔心是自己帶領戶水胡人進入統萬城的事兒被拓跋燾知道了。若是因為自己牽連他們有家不能回。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檀邀雨也沒心思玩鬧了。直接帶著人回到了陰平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