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89節
她這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入了拓跋燾的眼,戰事剛一結束,當著眾人的面就夸獎了花木蘭。 這可是一步登天。 眾人都道,時也,命也?;咎m若不是有仙姬的舉薦,就算是再多殺兩倍的敵軍,怕是也不會被拓跋燾知道。 眾人都不解,花木蘭如此平平無奇,究竟是哪里得了仙姬的青眼? 而同樣也正在不解的,還有檀邀雨。 她不明白為什么以前在她帳外叩拜祈福的人,突然變得趾高氣昂起來。就如同翹著尾巴的公雞,時不時就在邀雨的帳篷前晃來晃去。 五營的賽布札仗著自己俊美,更是在同火的鼓動下,穿得五彩斑斕地在邀雨帳外跳騎馬舞。 “這是什么狀況?”檀邀雨只覺得莫名其妙。 墨曜捂著嘴偷笑,“婢子聽說,陛下已經將一個營的兵力交給花木蘭去cao練。等回到平城論功行賞,花木蘭一營的千夫長肯定是跑不了的。這些人大約是羨慕花木蘭被仙姬看中,所以到這兒招搖過市來了。他們若是知道,想被仙姬看中,得先重新投一次胎,估計就不會這么自信滿滿了?!?/br> 邀雨一聽就怒了,他們以為自己是等著配種的山雞嗎!居然連跳舞這種手段都用上了! 邀雨黑著臉吩咐墨曜,“你去找塊木牌子,在上面寫‘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立到帳篷外面去!” 墨曜一聽就樂了,屁顛兒屁顛兒去找了木牌子立到帳篷前。 這牌子的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原本在帳篷周圍打轉兒的,瞬間全都跑得不見了蹤影。 大家之后在談論起花木蘭時,都會帶著一絲同情和幸災樂禍。 就連拓跋燾聽說這件事后,都特意招來花木蘭,言詞隱晦地安慰了她一番。結果只有花木蘭對著眾人惋惜又同情的目光,一臉茫然。 待到拓跋燾的大軍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地回到平城時,整個平城萬街空巷。 百姓們爭相跪拜凱旋而歸的年輕君王。拓跋燾可算是一戰成名,讓當初那些不看好他的老臣們都不得不閉了嘴。 就當所有人都在為拓跋燾歡呼尖叫時,大家卻發現拓跋燾出奇的沉默冷靜。這一點倒是讓朝臣們十分意外,但也更加滿意。 連太后都忍不住對命婦們夸耀,“陛下年紀雖小,卻能不驕不躁,冷靜自持,實屬難得?!?/br> 事實是拓跋燾的嗓子依舊在變聲期沒有完全恢復。他為了不丟臉,只能以沉默掩飾他此刻萬馬奔騰般狂喜的心情。 新年慶典加上大軍凱旋,兩件喜事讓平城上下都充斥著歡鬧的氣氛。朝廷甚至史無前例地取消了自大年三十到初七晚上的宵禁,允許大家歡慶達旦。 拓跋燾回到平城后變得比領兵打仗時還要繁忙。幾個月來堆積的奏疏,北邊的雪災,新年祭天,百官朝拜。等他回過神,已經都大年初三了。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大勝之后的重頭戲就來了。 論功行賞。 鎮西軍各位領軍將軍都拿了不少封賞,看得其他軍的眼紅不已??蛇@些都不是重點,最引人注目的是兩道特別的封賞。 一道給了花木蘭。拓跋燾賜了她一個百夫長的銜,雖說比大家最開始預測的千夫長差了點兒意思??赏匕蠣c還加封了她一個軍政參事,讓她統籌軍中士兵cao練。 這百夫長的官,做著領軍將軍的差事。等花木蘭積攢夠了資歷,功勛都只是早晚的事兒。 邀雨聽說這件事兒時,不免有些感嘆,或許在旁人眼中加官進爵是天大的好事,但對花木蘭來說,只意味著承擔更大的風險。 拓跋燾重用的將領,到頭來是名女子。真不知拓跋燾知道真相時,會是個什么表情。 不過是福是禍,現在還言之尚早。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圣尊大光耀天女 就在檀邀雨還在為花木蘭的命運感嘆時,拓跋燾給她的封賞已經到了驛館。 礙于邀雨的身份,拓跋燾特意允許邀雨不用跪下接旨。 來傳旨的內侍看邀雨站得比他還直,一時間還有點兒不適應。直接把“跪聽接旨”這話都給說叉劈了,變成了“跪……不跪?” 邀雨瞪了傳旨內侍一眼,“什么貴不貴?本宮怎么知道貴不貴。你這圣旨還要用錢買?” 內侍也不知道邀雨怎么就冒出這么一句,內侍也不敢問,只能硬著頭皮把圣旨給念完了。 封檀氏邀雨,圣尊大光耀天女。位比縣主。 這是魏朝首次封賞巫職,就連皇宮里那位大祭司都沒有任何封號。而位比縣主更是將邀雨的身份抬到宗室女的級別。 這個封賞其實是拓跋燾琢磨了好幾日才想出來的。既沒有封得太低,讓邀雨覺得拓跋燾看輕她,也沒有封得太高,引起朝臣們的不滿。 然后追根究底一句話,為了拓跋燾迎娶邀雨做準備。 可內侍傳旨回來后,卻是一臉吃癟的表情。 “你說天女問你什么?”拓跋燾瞇著眼,喜怒難辨地問道。 小內侍此時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跟旁人搶了這差事,想著天女受了封賞,隨便賞自己點兒什么都是好的。沒想到這位天女連個笑臉兒都沒給他。 小內侍心驚膽戰地回道,“天女問‘馬呢’?” 拓跋燾捏了捏眉心又問,“還有呢?” “還有……”小內侍的聲音越來越小,“天女說,‘沒馬她就不謝恩了’?!?/br> 小內侍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小命休已。什么時候見過人受了封賞卻不謝恩的? 本以為自己難逃責罰,沒想到拓跋燾只是揮揮手讓小內侍退下了。 宗愛此時心里樂開了花。檀邀雨雖然膽大,卻很少妄為。這次也不知怎么了,回到平城后竟然連陛下的面子都敢駁。 拓跋燾想了一會兒對外面吩咐,“去傳崔浩入宮?!?/br>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崔浩才步履翩翩地入宮拜見。 拓跋燾一見崔浩就遣退了宮里其他人問道,“南邊議親的事兒可有新的消息?” 崔浩沒想到拓跋燾這么快又問起此事,要知道這已經是他們自柔然會面后,拓跋燾第三次問起了。 崔浩覺得此事實在有些難辦,只好據實已告,“陛下。南邊咱們也買通了好幾位官員,可他們都說此事不太好辦。南宋新豋基的皇帝劉義隆對檀道濟很是倚重,怕是不會在此事上違拗他的意思?!?/br> “至于那檀家……”崔浩為難道,“您也知道……” 拓跋燾抬手,“你不必說了。朕自然知道此事難辦,否則也不會把它交給你來做了?!?/br> 拓跋燾又郁悶道,“如今不只是南宋那邊。還有仇池。他們已經三次遣使入境,想要接回天女。朕本來都派人阻攔住了,沒想到那仇池的右相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竟然讓一名使臣裝成乞丐混進城,直接把狀告到了天女面前,以至于現在天女遷怒于朕?!?/br> 崔浩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拓跋燾為了留住檀邀雨,竟然做到了這一步。只是這嚴防死守做得有點兒過頭了啊。難怪他聽說今天檀邀雨受封時都沒謝恩。原來根源在這兒啊…… 崔浩有些擔憂,陛下對這位檀家女郎實在關注過多。在崔浩看來,檀道濟是絕對不可能主動將女兒嫁入北魏的,否則他自己如何在南宋的朝堂上立足。 至于那位南宋的新帝,登基后就開始整頓吏治,顯然是位要勵精圖治的新君。用和親換取和平,怕也不是這位新帝會做的事兒。 劉潔這次對檀邀雨發難,崔浩之所以愿意放他一馬,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崔浩也覺得拓跋燾對檀邀雨用情過多了。 想要成為名垂千古的帝王,就注定不能只在兒女情長這一方小天地里打轉兒。歷史上荒誕國事的昏君,無一例外不是沉迷于女色和享樂。 這位檀邀雨或許是有些本事,可她終究是女子,即不能入朝為官,更無法濟世救民。若是放任拓跋燾專注于檀邀雨,無疑是自毀基業。 崔浩思慮片刻,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于是進言道,“陛下,您可聽過天師道?” 拓跋燾想了一會兒道,“是否是嵩山上的那個?似乎曾在太后那兒聽過一耳朵?!?/br> 崔浩面露喜色,“陛下博聞廣識。的確是嵩山道家。天師道乃嵩山道士寇謙之奉太上老君之命立教。臣曾與這位寇謙之道長有過幾面之緣,此人通曉法典,滿腹經綸,實為大才。若能收歸朝廷,定是陛下一大助力?!?/br> “道教?”拓跋燾揚眉,“皇室多崇尚佛法,你為何突然舉薦個道士給朕?” 崔浩坦言,“陛下。你可知單單平城一地,佛寺便有大大小小十三座,城中土地更有四成為寺廟所有。每座寺廟內,僧侶少則幾百人,多則上千人。這些僧侶一旦剃度,就可免除徭役稅賦,靠各家各戶的供奉生活。您可曾想過,若任由佛教繼續在大魏發展,幾年之后,寺廟比比皆是,男子都皈依佛門,國中便再無可用之兵?!?/br> 崔浩見拓跋燾擰眉深思,忙又道,“這位寇謙之道長所創立的天師道,主張兼修儒教,并教生民,佐國扶命。此教的教義禁止修道之人稱官設號、蟻聚人眾、壞亂土地。敬夫,尊父,忠君。此等戒規,才是真正能輔佐帝王,教化民眾的宗教?!?/br> 崔浩的話說得很直白。佛教或是道教對于一個帝王來說,都只是一個名稱。只有能夠幫助帝王,鞏固皇室,教化子民忠君愛國的,才是帝王需要的教義教派。 拓跋燾想了很久,最后開口道,“你派人去嵩山,請這位寇謙之道長入宮,朕要同他見上一面?!?/br> 崔浩大喜,“喏。臣這就去辦?!?/br> 崔浩剛要告退,拓跋燾就又補了句,“議親的事兒還是要加緊,這批南朝的官員不行,那就再去拉攏新的,總歸能找到個能辦事的?!?/br> 崔浩方才的喜悅頓時便被沖淡了一些,他再次俯首領命,“喏?!?/br> 第一百九十章 、來訪 邀雨受到天女的封賞之后,各個名門望族的請帖和拜帖就像雪片般飛進驛館。就連平時幾個自視甚高的門閥也坐不住了。 外人都以為檀邀雨是崔浩舉薦給拓跋燾的。換句話說,這位大光耀天女同崔家是同一陣線的人。 可這位天女畢竟不姓崔,也就意味著各家都還有拉攏她的可能。 就算最后真的沒法拉攏,多了解一點天女的消息總歸也是好的。畢竟檀邀雨的事兒已經被各軍的將士們傳得有點兒神乎其神,似乎邀雨真有通天的本事。 整個平城的人都對這位新受封的天女充滿了好奇,酒樓茶館里甚至開始流傳出各種關于檀邀雨的書段子。 對邀雨來說,在北魏安安穩穩地呆到自己及笄,跟師傅見面,就是她目前唯一要做的事兒。 至于宴請什么的,有那個時間,不如多練功。師傅見到自己肯定是要考較自己的九節轉龍鞭的,邀雨可不想再被訓斥。 于是不管是宗室貴女,還是門閥命婦們的邀請,邀雨都統統不理。就連拓跋燾差人來請她入宮赴宴,邀雨都以閉門清修為借口謝絕了。 不是封了她做天女嗎?誰要是不滿意,就送他上西天告狀去。 若是在以往,門閥是絕不會吃閉門謝客這一套的。曾經平城內就有個長相俊美的僧人,婉拒了一位氏族女郎的邀請。結果那女郎直接派家仆打進寺院,將人擄走了事。 但眼下,只要有人叩門送拜帖,祝融就直接從墻上跳下來,把人嚇跑。氏族的家仆們雖都有些武力,可誰人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邀雨所住的驛館,就如同翻滾的波濤中的一片孤島,喧囂之中關上的一扇竹門,閉塞寧靜。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位天女要把驛館變成清修之地的時候,守門的祝融卻放了個普通人進去。 花木蘭一進驛館的門,就被墨曜挽住胳膊,親熱地道,“你可算來了,還以為你升了百夫長,就忘了我們吶?!?/br> 棠溪聽聞花木蘭來了,也從何盧那趕過來,笑意盈盈對花木蘭道,“你別怪我meimei,她說話總是不經腦子?!?/br> 花木蘭倒不介意,回到平城前,花木蘭時不時就來邀雨這里療傷敘話,跟姐妹兩個都熟絡了。 花木蘭看看墨曜,又看看棠溪,笑道,“你們姐妹倆其實長得真的很像,只是這個性實在相差太多,平常人一眼就能將你們兩個區別開來?!?/br> 墨曜一聽就不服氣了,故意板起臉來對花木蘭道,“其實我才是jiejie棠溪?!?/br> 花木蘭一愣,墨曜這氣質一變,花木蘭倒真吃不準哪個才是棠溪,哪個才是墨曜了。 棠溪伸手在墨曜腦門上彈了一下,“別調皮了。木蘭快隨我去仙姬那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