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楊嘉北說，“現在是你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哥哥楊嘉北?！?/br>
    “小學時候和你一塊兒打群架的楊嘉北?！?/br>
    “初中時候和你一塊兒吃飯的楊嘉北?！?/br>
    “高中時候和你一起上下學的楊嘉北?！?/br>
    “大學時和你交往的男友楊嘉北?！?/br>
    “分手后還悄悄去北京見過你的楊嘉北?！?/br>
    “一直喜歡你的楊嘉北?！?/br>
    “他們都想知道?！?/br>
    作者有話要說：

    啊，寫得狠狠emo了。

    之前大興安嶺真的遭到了很嚴重的破壞，還是因為那時候保護意識不強烈吧，畢竟大家都很窮，最先想的還是發展起來。

    老人說，以前冬天的雪，厚到能夠將所有蓋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清路；后來呢，雪越來越薄，連地上枯黃的蒿草都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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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北極村（一）

    宋茉沒什么好講的。

    她那些過往……那些傷痕……那些糟糕的疤，自我厭棄、絕望而又無法出口的情緒。

    “從哪里開始？”宋茉側臉，“從哪一道傷口開始？”

    她的表情看起來像一個正在從高空中自愿下墜的人。

    楊嘉北搖頭：“我想聽聽你這幾年的生活?！?/br>
    宋茉愣住。

    “就像小時候那樣，和我聊聊吧，”楊嘉北說，“聊聊你在北京時候好玩的事，不好玩的事，討厭的事……和我說吧?！?/br>
    楊嘉北主動說：“不然我先來？”

    宋茉：“嗯？”

    真的就像小時候，倆人坐在一起，一塊兒喝東西，一塊兒用熱水袋取暖，一塊兒聊那些好玩不好玩的事——

    雖然之前都是宋茉在說，楊嘉北專心聽。

    今天，楊嘉北先開了這個頭。

    “其實我去見過你幾次，”楊嘉北說，“第一回 ，你剛跟你媽走沒多久，我有點不甘心?！?/br>
    熱水袋的溫度穩定而有重量地傳遞給宋茉，宋茉感覺氧氣緩慢有力地從她的肺中進出。

    “其實，還想問問你，還有沒有可能了，”楊嘉北說，“我那時候想挺多的，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還不夠，或者，你想要什么，我是不是暫時給不了你？你和我說了，我再努力——”

    說到這里，他停頓一下：“不說這個，說到底，還是不甘心?！?/br>
    “我在你提到的好吃的食堂窗口附近等了四個小時，終于見到你，你瘦了很多，身邊有朋友，”楊嘉北說，“我沒過去，就看了看你，感覺過去不太合適，想等晚上再和你說?！?/br>
    “可惜下午就有急事，我必須得回去，”楊嘉北說，“畢竟是任務?！?/br>
    “我后來又去見了你幾次，每次見都比上次瘦，我那時還想著來大連，至少能多見見你，和你聊聊?！?/br>
    “我聽說你學習成績很好，聽說你交了新的男友?！?/br>
    宋茉說：“后面那個我騙爸的?！?/br>
    楊嘉北低低嗯一聲。

    “是我不對，沒去找你確認，”他說，“其實我也挺怨你的，宋茉，你忽然一句分手，就把咱倆之前做好的規劃全都退得干干凈凈。你連個交代都沒有，就這么拉黑我，一走了之?！?/br>
    宋茉說：“對——”

    “我也挺怨我自己，”楊嘉北看她，“這么多年了?！?/br>
    ——這么多年了。

    ——我還是愛你。

    ——我怨我自己。

    ——我接受自己。

    “后來聽說你畢業后去北京，沒給家里留住址，也不說在哪兒，不和家里人聯系，也不回來，你像切斷了所有聯系，”楊嘉北說，“和老同學聚會的時候，我也想過找你，但北京這么大，我找不到你?！?/br>
    “那時候我發現，我完全找不到你，”楊嘉北說，“我只能等?！?/br>
    “我一直在這里?！?/br>
    宋茉想說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可沒啥用，說出來也不能抹去這些，說出來也不能拯救她自己，她知道這仨字更多的是來安撫自己的良心，可惜她已經麻木到不再需要這層自欺欺人的遮掩。

    “別難受，”楊嘉北說，“我沒別的意思，宋茉，我就是想說，我今天想知道這些東西，是因為我單方面的想了解，你別有心理負擔，想說就說，不想說的話，也不用和我說。我這問題挺不禮貌的，你回不回答都成，沒事?！?/br>
    宋茉安靜了，她低頭繼續啜奶茶，已經空了，僅有的一點點渣也變得冷。楊嘉北重新買了一杯，遞給她。

    宋茉在這時候抓住他的手。

    她說：“我能再想想嗎？我——”

    她慢慢地說：“你這樣讓我說，我說不出?！?/br>
    楊嘉北笑：“不急，你什么時候說都行?！?/br>
    他一直不強迫宋茉，尤其是在看到她手臂上那些傷痕的時候，他更不能莽撞。做警察這個職業，不是沒接觸過自殺現場，楊嘉北知道那有多痛，多少也了解過一些東西。

    楊嘉北不能錯，他不能用繩索，緊緊地套在小鹿脖子上、強迫她張口強迫她跟自己回家。

    在零下三十、四十度的時候，戶外的活動其實少了很多，畢竟這個溫度已經非常不適合戶外行動。宋茉對大火的潑水成冰不感興趣，她只安靜地看了許久，又去喂了喂馴鹿，拍了一些照片。

    楊嘉北拿著照片，對宋茉說：“等到四月份，雪就開始化了；再等等，到了夏至，來漠河這邊等極光的人更多?！?/br>
    宋茉說：“能看到極光嗎？”

    楊嘉北說：“不太容易——但這也是中國唯一一個有可能看到極光的地方?！?/br>
    宋茉看著相機里的照片，看著上面的雪和自己、馴鹿和楊嘉北。

    她有點想活到夏至，想來看一看極光。

    但這個想法持續的時間不算太久，等中午開始吃飯的時候，她已經忘掉了這點。

    天氣冷，最適宜的吃法還是燉菜，吃進胃里也暖和，宋茉不挑食，她端著碗吃，看著楊嘉北給她倒熱水、用筷子挑魚臉上那塊兒嫩rou給她——宋茉小時候最愛吃這一塊兒的rou，有滋味，因為少而顯得珍貴。

    楊嘉北和她閑聊，聊自己的工作，聊畢業后的生活。其實他不是一個喜歡將自己私事抖摟出來的人，但他愿意講給宋茉聽，不過也都是挑些有趣的講，想讓她笑一笑。

    宋茉從沒如此希望自己是一個健康的人。

    她甚至不能去看楊嘉北的眼睛。

    晚上休息時，宋茉還是穿著長袖睡衣——雖然它已經沒什么遮蓋的必要，那些秘密早就被堪破。

    她還是想留一點體面。

    今晚她沒有興致，也不想再苛求疼痛帶來的真實，因而早早躺下。不知是否因白天情緒起伏太大，她閉上眼睛，過了半小時也沒睡著。

    旁邊楊嘉北聽起來已經呼吸均勻了。

    宋茉合上眼睛，腦袋中是被人注視的、沒有干掉的一塊兒油漆，她擦不掉，也沒有洗干凈，就安靜注視著，等待著，等待它變干。

    然后——

    身旁的楊嘉北悄悄下床，他沒有穿鞋，光腳踩在毛毯上，房間里留了一盞昏暗的小夜燈，他在朦朧光線下靠近宋茉。

    宋茉察覺到他掀開她的長袖。

    她沒有動。

    良久，楊嘉北低頭，屏住呼吸，親了親她手腕上的傷疤。

    只是輕輕的觸碰，沒有一點重量，沒有一點壓迫。

    他種了一顆太陽。

    在宋茉的大腦里。

    烈日炎炎，努力加速烤干那一塊兒黏膩的油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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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北極村（二）

    「下了一夜的雪。

    今天的積雪將門封住了。

    大雪封門，瑞雪兆豐年。父親這樣寬慰我，他的腿傷還沒有好，我讓他在炕上別動，我來清理這些雪。

    帕維爾先生，您應該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雖然我們的國家都有著這樣厚厚的積雪，但我聽說過您住在莫斯科，您的家境優渥，我也見過您和令尊在院子中的合照，那是多么漂亮美麗的房子啊。

    我想您應該不會親自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