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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太監捧著油紙傘上前來,湘湘福了福身子謝恩,能不開口就盡量不開口,皇帝看得出來今天不會有什么大收獲,可眼下還算不錯,至少湘湘是面帶微笑,對自己很和善。他已經滿足了,前傾的身子往后靠去,終于揮手示意擺駕前行。 圣駕逶迤而去,幾十個太監宮女前呼后擁,走了半天才真正從湘湘面前離去,湘湘終于松了口氣。其實進宮前就想過,皇帝指不定會想法子來接近她,走去中宮的路有龐淺悠相伴,她面上不說,心里是暗暗感激的,若不是淺悠咄咄逼人說出那些話讓她也忍無可忍,自己不會輕易撂下她先走。而后從中宮去長壽宮的路,她也一路小心別碰上皇帝,本以為皇帝今天不會出現,此刻到底是遇上了。 再往宮外走,湘湘的步伐不自覺地輕盈起來,雖然明白這一次相安無事,不代表之后都沒事,可總算能平平安安地離開皇宮,她就該感恩。進宮時她嘴上不說,心里可是想好了的,皇帝真敢把她怎么樣的話,拼死也不能讓他得逞,但結果比自己想象得好百倍。 明明從龐淺悠的刻薄,到靜姝的恨意,再有皇帝看似禮貌卻暗藏猥瑣心思的相遇,并沒有值得高興的事,可湘湘想到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回家去見相公,心情忍不住地好。再往后的路上,面上自然而然地帶著笑容,這份笑意會被隨行的太監記著,之后必然會告訴皇帝或太妃,而她這份渾身洋溢的輕松喜悅,又恰恰全入了龐淺悠的眼睛。 龐淺悠在得知皇帝喜歡湘湘后,終于答應皇后會幫她傳話給父親,并以此求得從中宮脫身的機會,聽聞朔親王府的夫人還未離宮,她匆匆趕來等在宮門前,果然湘湘因路遇皇帝耽擱了一些時辰,比淺悠還晚些。 淺悠見到她這副模樣時,心里好一陣嘀咕,她不明白湘湘有什么可高興的,難不成是私會了皇帝? 而湘湘沒料到淺悠會等在這里,龐府的馬車就在邊上,她該不是等下人備車,匆匆幾眼的相交,湘湘打定主意不上前去打招呼,見王府的人迎上來,就往自家馬車走去。沒想到龐淺悠竟跟了上來,喊她道:“湘湘,你等下?!?/br> 此刻王府里隨行湘湘的人,并非那些從宰相府挑出來的,見龐小姐這般態度,都緊緊皺了眉頭,他們一面隨行伺候,另一方面是要為王爺保護夫人,便不顧龐小姐前來,直接搬了腳踏請夫人上車。 湘湘提起裙擺要上車,想了想還是退了下來,轉回身冷靜地看著她,等龐淺悠走上前。 “借一步說話吧,那么多奴才在邊上,我也不想說出不好聽的?!睖\悠冷然,往城墻根下指了指。 湘湘示意隨從停留,跟了過來,卻見龐淺悠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從眼底透出的毫不避諱的鄙夷目光,看得湘湘心寒,可她忍耐住了,直等看淺悠要說什么。 可淺悠只是滿面冷笑,并沒有提起來皇帝喜歡湘湘的事,但此刻的態度和進宮時截然不同,似乎那時候湘湘是站在她高不可攀的地方,而這一刻卻低到塵埃里去了。 “你最好記著我說過的話,好好對待他,別做出對不起他的事,若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饼嫓\悠特地喊住湘湘,竟只是為了這一句話,她才不想說明皇帝的事,她覺得湘湘若真是人品不端正,那也不是她的錯,一旦湘湘成了人盡可夫的賤婦,也就絕對配不上齊晦了。 若真是如此,也不算是她害湘湘墮落,她不過是旁觀了一場笑話。但她也不希望齊晦丟臉,才在無話可說的情況下,丟出了這么一句。 湘湘覺得她簡直莫名其妙,她做什么要白白受屈辱,禮貌夠了就不必再客氣,話也不說轉身就走,不論龐淺悠在身后是什么表情,她都不想管了。 回去的路上,湘湘解開了自己的包袱,里面是她昔日的舊衣衫,洗得發白的布料,難得一件看著新一些的,也是如今摸在手上粗糙的料子。而現在連小衣都是上上等絲緞的她,都快不記得從前粗布衣衫裹著肌膚的感覺,這半年,實在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略略掃了一眼后,湘湘重新扎起了包袱,之后一路閉目養神,腦中整理著進宮一趟的事,回去該向齊晦交代的,還有該沖他發脾氣排解內心委屈的,統統都想好了。但想著能見到丈夫,再憋屈也能露出笑容,等她下了馬車,看到風雪里齊晦負手站在門前等她,真是什么都無所謂了。 齊晦見到湘湘帶著笑容下車,心中一定,湘湘進宮這些時辰里,沒有任何消息從宮內傳來,沒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湘湘走后不久,世峰就派人告知他今天龐淺悠也入宮。齊晦知道湘湘不會隨便讓淺悠欺負了,可世峰說淺悠如今變得刻薄又偏執,讓他略有些不安。 并肩回臥房,齊晦派人去告知沈嫣,并說今日的課業免了,湘湘也沒阻攔,先脫了厚重的衣裳,齊晦等在外間,好半天侍女們出來了,再進門時,一襲常衫的湘湘,看起來自在多了。 她正在桌上鋪開一只普普通通的舊包袱,知道相公進來了,樂滋滋地說著:“我終于也有些從前的東西了,萬沒想到,靜姝竟然還留著我的細軟。你看,這是我從前穿的裙子?!?/br> 湘湘抖開裙子,一只荷包從里頭落出來,落在地毯上發出悶響,里頭似乎有什么硬物,她撿起來打開看,端詳半天忽然想起童年舊事,笑著塞給齊晦道:“娘從前問我,身上有沒有什么信物,我記得像是有的,可就是想不起來。原來就是這個,這是我被班主撿回來時,塞在襁褓里的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