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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如今做了梁王親派的司馬,身份這般貴重,何不去樂呵樂呵,也讓小的跟著開開眼?再說了,大正月的,聽姑娘們彈琴唱曲兒總比在家喝悶酒的好!” 余望言從不踏足煙花之地,對燈紅酒綠興致索然,但余淺不斷地抬舉他的身份,反復強調醉春樓只接待富貴之人,哄得他飄飄然起來。 他瞇著眼笑著,心道無非是聽琴喝酒,又不干些別的,何況梁王也沒有禁令說官員不得出入妓院,離善樸那小子也管不到他頭上,去便去吧。 馬車在醉春樓門前停下,余望言難得脫下官服,換了身名貴的行頭,讓余淺攙扶著下了車。 醉春樓并不像他之前在順州街頭見到的那般,幾個美人連拖帶拽把客人拖進門去,反倒出奇的安靜。 入門處立著一堵蓮花照壁,一名女子粉面含春,遍體嬌香,飄然上前俯身下拜,“貴人請隨我來?!?/br> 院內隨處可見亭臺水榭,花燈綽影,余望言初次踏入青樓,雖為庭院內的景致大吃一驚,卻故意裝出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余淺弓著腰跟在后面,賊溜溜的眼睛四處瞟著。 女子引著二人進了一座大堂,里面珠簾如水,芳香四溢,居中高約一尺的青石臺上,一名歌姬正動情地吟唱,鼓掌叫好聲不絕于耳。 大堂內座無虛席,賓客們各個錦衣繡袍,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余望言尋了個角落坐下,閉著眼睛靠在軟椅上盡情地欣賞,長久以來的孤寂被聲色填滿,眉間的深溝難得淺了些。 三更已過,余望言睜開眼,正準備起身回府去,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碎步上前,俯下身道:“余大人,我家主人仰慕大人,想請您去樓上的雅間一見?!?/br> 余望言疑惑道:“你家主人是何人?他可認識本官?” 小廝賠笑道:“我家主人是個商人,大人您是梁王特使,身份貴重,誰人不知?” 余淺忙湊到余望言耳邊私語道:“大人,依小的看,這商人定是想來攀附您的?!?/br> 打從余望言做官以來,一直被人看不起,嘲笑他的仆役出身,還從未嘗過被人攀附的滋味,心里得意的緊,卻故意板著臉,起身挺了挺干癟的身子,負著手隨小廝上樓。 雅間位于二樓最深處,里面綺窗錦幕,軟香襲人,大紅色的軟塌上放著個小幾,靠右坐著個年近四十的男人。 面色蒼白,眼下發青,長著一雙含笑的桃花眼,通身一套絳紫色繡著桃花暗紋的錦袍,給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當即帶著余淺退出門外,關好房門。 那男人打量過余望言,起身拱手迎上前,“在下朱錦融,久聞余大人威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余望言見朱錦融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內心竊喜,能出入這等妓院,還身在雅間,這人必定有些家資,可即便他再有錢,也不過是個下九流的商人罷了。 他自顧負著手踱步到軟塌左邊坐下,言語間帶著一絲得意與鄙夷,“你一介商人,不好好做你的買賣,要見本官作甚?” 朱錦融雖心里對余望言的頤指氣使頗為不滿,眼里仍帶著油滑的笑意。 朱家幾代從商,信奉和氣生財,不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臉面上都客客氣氣的,輕易不愿與人爭執。 他在軟塌右邊坐下,親自給余望言倒了茶,“在下聽聞大人本是布衣,辛勞半生才得到如今的地位,很是敬佩大人,一直苦于無緣得見,適才聽聞大人您來了醉春樓,便想一睹尊容?!?/br> 余望言冷眼瞟著朱錦融,神色有些不悅,端起茶盞架起手臂,略顯做作的小啜一口。 “本官公務繁忙,哪里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朱錦融笑道:“大人說的是,您為梁王及離家父子受盡辛勞,如今卻被這般對待,在下心里替您不平??!” 余望言怔了一瞬,枯黃的面皮微微泛紅,冷言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本官面前胡言亂語!” 朱錦融給余望言添了茶,右手轉動著左手食指上的翠玉扳指,笑道:“大人何必自欺欺人呢,您服侍老梁王半輩子,他才過世沒多久,他兒子李宏圖就派您來萼州做眼線,說好聽的是信任您,說不好聽就是覺得大人您難堪重任,把您像狗一樣踢出京城?!?/br> “離善樸表面對大人客氣,卻任由手下官員當著他的面呵斥您,以離大公子萼州太子爺的身份,他若是為您說上一句話,哪有人敢對您半分不敬?說到底,不過就是他自己裝好人,縱容手下欺侮大人您罷了?!?/br> “如今連唐玉山那個土匪頭子都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好心去拜訪他,他還叫您滾,這么慘的官還真是少見呢!” 余望言惱羞成怒,氣得滿臉通紅,眉間的深溝越蹙越深,雙拳緊緊地攥著,“你到底是誰?” 朱錦融淺笑一聲,“不瞞大人,在下是武州馬將軍的人,馬將軍也是貧苦出身,聽說了大人的遭遇也為您報不平,像大人這等為了主家鞠躬盡瘁的有功之人,若是在馬將軍身邊,必定會得到重用,哪里會有今天這般境遇!” 余望言這才恍然大悟,說什么久聞威名,三生有幸,不過是把他騙來,攛掇他背叛梁王罷了。 他在老梁王身邊二十多年才得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愿舍棄,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悄悄四下望著。 雅間內除他與朱錦融之外,并無他人,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神色,起身喝道:“本官沒工夫聽你在這胡言亂語,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