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34節
大理寺不好攔著,也不敢任由她們走動,便著人小心跟在旁側,唯恐昌河公主碰了不該碰的,損毀物證,再傷著自己。 被破開的銅像長約五尺,內里發出陣陣惡臭。 昌河公主捂著嘴,伸手一指:“里頭的人呢?” 她是膽大的,非但不害怕,還想親眼瞧瞧被封在銅像中的真人,以前她和趙太妃沒少拜過真人,只以為都是坐化來的,沒成想有一尊竟會是個命案。 謝楚瞟了眼,沉聲答道:“回殿下,尸體經年腐敗,面容俱損,恐污了殿下眼睛?!?/br> “不妨事的,我只遠遠看一眼?!辈庸鞔┲涠恬嗳?,行走間微風颯颯,她眼睛發光,好似非要親眼瞧見了才肯離開。 謝楚便將她領了過去,昌河公主甫一低頭,嚇得忘了呼吸,那尸體根本看不出模樣,頭發和皮rou爛的厲害,白森森的骨頭觸目驚心,衣裳黏膩腥臭,雖只掃了一眼,卻能認出是宮婢的打扮。 王毓立時往后退了幾步,臉色煞白。 昌河公主咽了咽唾沫,強裝鎮定,然不過短短片刻,她就提著裙子飛奔出去,一手摁住樹干,一手捶著胸口,吐得稀里嘩啦。 周瑄進門,正好撞見她坐在石墩上擦汗。 王毓心里一驚,沒想到會以這般倉皇模樣遇到陛下,她趕忙福禮,周瑄抬手示意她不必。 昌河公主恢復快,又樂于成人之美,話里話外都在繞著王毓和周瑄說事兒。 她沒甚心思,也看不出周瑄面上不悅,嘰里呱啦說到興致高昂,被王毓拽住手腕,搖了搖頭,這才打住。 周瑄徑直進去,連頭又也沒回。 昌河公主為她打抱不平:“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到現在都沒給個正經說法?!?/br> 王毓制止她:“殿下莫要再魯莽,陛下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無人能左右,我們趕緊回去,我新學了道菜品,你嘗嘗味道?!?/br> “好呀?!?/br> 兩人踏出承香殿,王毓回頭瞥向殿中挺拔修長的人影。 他站在那里,不說一言,便勝過所有人。 他清雋英武,溫潤貴氣,通身上下都是帝王威嚴,不容半分褻瀆。 只一眼,王毓覺得心里被撞了下,她握住帕子,慢慢踱步出去。 這樁案件處處詭異,死者的身份沒有得到印證,當年負責修筑銅像的匠人也都無跡可尋,他是怎么被封存其中,為何被封存其中,沒有一絲頭緒。 周瑄所看布帛,出自銅像壁間,上面的血想來便是死者的。 他吩咐了幾句,便與何瓊之一道兒回了紫宸殿。 “看看?!?/br> 周瑄聲音冷冷,目光掃向桌案,示意何瓊之過去。 何瓊之彎下腰,又抬起頭狐疑:“這是從銅像里發現的?” 布帛卷著,外面的血跡早就風干,打開后,何瓊之驚得半晌沒回過神來,他瞪大眼睛,看看周瑄,又看看布帛上的字跡。 “這..是不是弄錯了?” 未免太聳人聽聞了! 陛下和謝瑛是兄妹?怎么可能? 何瓊之被嚇到了,張著嘴結巴惶恐,“死者到底是誰,她怎么會有證明十一娘身份的布帛,陛下既然認定,又為何不讓十一娘認祖歸宗,寫到玉牒里? 陛下..陛下他怎么會跟十一娘的母親有染?” “朕將此事交由你親查?!迸c何瓊之相比,周瑄倒像個置身事外的,平靜無瀾,冷眼旁觀。 “我?”何瓊之舔著唇,深知此事棘手難辦,他猶豫了會兒,問:“能不能換個人?” “不能?!?/br> 周瑄徑直回絕,何瓊之心里叫苦連天。 西斜的光影,慢慢渡在周瑄頸項,將那抓痕映照的格外刺眼。 何瓊之腦子里蹦出個可怕的想法,他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是謝瑛,是謝瑛吧? 那個同陛下顛/鸞/倒/鳳,令陛下三更半夜闖入何家,只為問房事為何嘔吐的女子,她是謝瑛嗎? 何瓊之一腦門子冷汗,他抬起衣袖顫顫巍巍擦了把。 “厚樸,此事你知我知,若叫第三人知曉.....”周瑄面上線條倏地抽緊,空曠靜謐的殿內呼吸聲逐漸粗重。 “朕賜你一百種死法?!?/br> 何瓊之后脊嘩嘩淌下冷汗,他撲通跪在地上,喉頭又熱又燥,他努力咽了咽,問。 “陛下前幾日,可是被十一娘抓傷,您跟她果真...果真...” 果真攪和到一塊兒了? 他面紅耳赤,腦子里全是胡思亂想的畫面,揪緊的袖子幾乎被扥裂。 周瑄走到他身前,語氣淡淡:“是她?!?/br> 何瓊之又擦了把汗,追問:“那陛下,如若布帛上的事是假的,您要娶十一娘?” 立她為皇后? 后面的話何瓊之無論如何不敢問出口,大臣之妻,不,大臣前妻做陛下的皇后,后世史書如何記載? 可若是不娶,陛下又將十一娘置于何地? 難道真只是為了報復,只是想作踐? “朕自有安排,無需你來cao心?!?/br> “可是,可...”何瓊之急的不知怎么開口,“若布帛上的事情是真的,十一娘是您的皇妹,陛下又當如何處置?” 此言落下,殿內是死寂般的靜默。 何瓊之伏在地上,雙手微微顫抖,此事事關重大,交由他來暗查實在背負沉重,是信任,更是架在火堆上要命的炙烤。 “是了,又如何?” ..... 何瓊之破天荒沒有騎馬,乘上何家馬車癱倒在車壁,陛下那陰鷙幽深的瞳仁仿佛猶在面前。 “是了,又如何?” “厚樸,朕不希望謝瑛從你嘴里知道這個消息?!?/br> “透露一個字,朕夷何家三族?!?/br> “君無戲言!” 何瓊之打了個冷顫,才覺出渾身都是汗,他把手臂壓在膝上,躬身撩開車帷,冷風吹進,腦中清明。 謝瑛,逃不掉的。 薛家娘子送來邀帖,謝瑛很是為她高興。 當年初嫁給云彥,薛娘子攜夫郎吃酒,兩人在席面上相談甚歡,往后便成了親密的手帕交,薛娘子的夫郎在史館任職,與云彥算是同窗,如此兩家常常往來,關系很是熱絡。 弄璋之喜,又有邀帖,謝瑛自當備上賀禮前去祝賀。 昨日傍晚謝瑛從封好的箱籠中找出兩塊極好的硯臺,又取來徽山羊毫筆六支,連同新入手的墨碇一并用紅漆匣子裝好,想了想也不知送給孩子什么物件,遂又撿出一尊和田黃籽玉彌勒佛,另裝進楠木匣中。 白露都忍不住嘆道:“薛娘子又該說你奢靡?!?/br> 兩人交往貴在相知,薛娘子和沈郎君喜歡舞文弄墨,卻也不是迂腐無趣之人,他們真誠坦蕩,自是值得好物相贈。 謝瑛笑,早膳時多了半碗百合羹,因為心情好,神色也比前兩日光彩熠熠。 卻是沒想到,在沈府門前,遇到同來祝賀的云彥。 兩人前后腳,迎面撞上。 云彥似有千言萬語,然只站在原地望著,他穿了身月白襕衫,雪色儒冠,腰間系著青色帶子,當真是個氣質溫和的書生樣。 謝瑛遠遠朝他福了一禮,繼而跟隨婢女往女眷桌走去。 沈家花園很是熱鬧,沈娘子抱著孩子給人看,又怕下人不仔細,始終都沒舍得松手,女眷們紛紛遞上賀詞,笑聲問候聲連綿不斷。 謝瑛與薛娘子待了會兒,便要提前離開。 薛娘子握著她的手,如今面上比以前多了分雍容慈愛,許是因為初為人母,整個人都散著母性的柔光,從容,清雅。 “我這兒自是什么都好了,然你究竟發生何事,怎口風嚴的半字不肯與我透露?!?/br> 先前云彥和謝瑛和離,薛娘子便很著急,那會兒她即將臨盆,不便四處跑動,謝瑛又悄悄搬了家,一時間找不到,后來安頓下來給她遞了信,她本想去問問,可身子不好,也只能等。 謝瑛莞爾:“該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還要透什么話,果真當了母親便要事事詳查,仔細我煩你?!?/br> “你便繼續瞞吧?!彼行姆乐?,薛娘子便不再過問。 “你真不去同他說幾句話了?”薛娘子輾轉知道云家去了孟表妹,無緣無故住下,不用問也知如何添堵,“六郎心里只你一個,我們都清楚,你難道不明白?和離也并非他所愿,既然有誤會,解開便是了,他那樣好的夫郎,你打著燈籠也難找了?!?/br> 謝瑛不接話,薛娘子沒辦法,該說的也說了,沈靜林昨夜便囑咐她多為云六郎說幾句好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謝瑛的脾氣她或多或少了解,明面看著溫順平和,骨子卻很有主見,拿定的主意,不會輕易更改。 謝瑛走時沒驚動人,出了沈家便聽見車外有人喊她,聲音低,足夠聽清。 “阿瑛?!?/br> 她咬著唇,揪緊帕子,風拂過車帷掀開一角。 云彥站在階上,清瘦的身形愈發顯得人頎長如竹,他往前跟了過來,腳步虛浮。 謝瑛一咬牙,吩咐出去:“快一點趕車!” 馬車噠噠,很快,云彥的身影消失不見。 翌日,謝瑛出門時,云彥從角門處走來。 他愈發瘦,仿佛又病了。 “阿瑛,我許久沒給你作畫了?!?/br> 謝瑛愣住,云彥立起匣子,遞到她手里:“我見不著你,便做夢想著你的樣子,起來畫了這幅圖?!?/br> 他聲音溫潤,一如他這個人,徐徐緩緩,不急不迫。 謝瑛推拒,云彥往后撤了步,擠出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