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綏……”聞喜之哽咽又絕望地喊他的名字，“你幫幫我，我該怎么辦?！?/br>
    該怎么辦。

    陳綏也很想知道。

    他低著頭，遲疑地抬起兩條胳膊，輕輕地攬著她。

    深邃的眼眶不知什么時候漸漸泛紅，像要哭的前兆。

    但他是個不太會哭的人，只是感覺渾身好像哪哪兒都疼。

    也許喉嚨有點堵，他做了幾次吞咽吞咽的動作，喉結滾動著，開口時才發覺聲音有點嘶啞。

    “那你還喜歡我嗎?！?/br>
    “不喜歡……”聞喜之邊哭邊搖頭，“不喜歡，混蛋?！?/br>
    “和我在一起，你會覺得快樂嗎？”

    傷心嘴硬的人說反話：“不會……”

    “如果不在我身邊，會開心嗎?！?/br>
    “會?！?/br>
    陳綏緩緩呼氣，雙手捧著她頭抬起來，低頭對視，深邃的眼里全是隱忍受傷的情緒。

    “如果這樣?！?/br>
    “那你離開我?！?/br>
    “但有些話，可能以后就沒機會講，所以，現在說給你聽?！?/br>
    “你的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二十一歲、二十三歲，都很美，我都有在你身邊出現?！?/br>
    “除了二十二歲，那一整年，我是真的不能去見你，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自己能夠早點醒來?！?/br>
    “確實很抱歉，耽誤你這么久?！?/br>
    “如果你覺得不快樂，那我放你走?！?/br>
    說完這話，他的眼里好像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閃。

    捧著聞喜之頭的雙手大拇指在她眼下輕撫，閉著眼，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很輕柔純粹的吻。

    有什么東西從他臉上滾落下來，熱熱的，像一滴水，落在她的眼睫上。

    一同落下的，還有他的表白。

    “擁有意識的每一個瞬間，我都虔誠地只愛你?！?/br>
    說完，陳綏抓著聞喜之的雙肩，把她轉了個向，背對著自己。

    “從這里出去，不要去喝酒，打車走?！?/br>
    “你自由了?！?/br>
    那雙白皙修長漂亮到無與倫比的手漸漸松開，像往常一樣插進褲兜里。

    當年的告別他沒能?？?，這次卻要努力裝出一副很灑脫很酷的樣子。

    地上掉落了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煙灰胡亂地散著，顯示剛剛它掉在地上的狼狽。

    陳綏轉身，踏進了那扇門。

    而后，像那晚聞喜之將他關在門外一樣，這扇門也隨著他進去而關上。

    門內門外，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空氣中熟悉的海鹽薄荷香越來越淡，最后趨近于無。

    聞喜之轉身看，空蕩蕩的走廊里，只剩下她。

    他說：“你自由了?！?/br>
    是……自由嗎？

    還是，又被放逐。

    她應該走的，她想。

    聞喜之，快走，快走，再不走又會舍不得。

    可是，她撿起手提包，往離開的方向邁了一步，心里就好像突然空了一塊。

    深呼吸，壓下那種不安的情緒，繼續往前。

    離開這兒，離開這兒就好了。

    那種空空的感覺好像越來越明顯，像什么東西正從身體里流失的感覺。

    是什么，是她用來等待的青春嗎。

    還是，離開后永遠再沒可能的那個人。

    休息室里，陳綏躺在沙發上，胳膊橫遮住眼睛，整個人有種被抽筋拔骨的疲倦頹然。

    手機在響，他懶得管。

    鈴聲響過完整的一遍，停下，又接著響起來。

    連罵也懶得罵，從口袋里把手機摸出來。

    胳膊還橫在眼睛上，連來電顯示也懶得看，憑著記憶劃到接聽，語氣冰冷：“說?！?/br>
    電話那邊沉默著，半晌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音。

    他不耐煩，直接掛斷。

    正要把手機丟到一邊，鈴聲又重新響起來。

    這回再接聽，就多了點兒怒氣：“是不是有病，再他媽不說話拉黑?！?/br>
    電話那端依舊是沉默。

    陳綏深吸一口氣，心里的不暢快都預備朝這傻逼發泄出來：“cao、你——”

    “來吧?！?/br>
    熟悉的、平靜的、溫柔的、聞喜之的聲音。

    陳綏握著手機，一句話沒說完，整個人僵在那兒，頭皮發麻，誤以為是幻聽。

    挪開橫在眼睛上的胳膊，慢慢睜眼，被壁燈燈光一刺，閉上，坐起來，重新睜開。

    手機屏幕來電顯示：moon。

    這回沉默的人變成他。

    或者說，是倆人一起沉默。

    好一陣，他摸出根煙點著，開了免提，手機丟到一邊。

    等了幾秒，有種被宿命狠狠捉弄的無力感。

    自嘲地扯著嘴角笑了下，問電話那邊的人：“你是不是瘋了?！?/br>
    “你說，隨時打給你?！甭勏仓亲?，聲音里還聽得出剛哭過的哭腔，“在清醒的時候?！?/br>
    陳綏咬著煙沒說話。

    但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電話那端，聞喜之語氣平穩：“我現在應該很清醒，可以嗎？”

    “在說什么東西?！标惤棽[縫著眼盯手機屏幕，“走半道去干了瓶伏特加？”

    “干.你行不行?！?/br>
    虎狼之詞。

    陳綏都他媽快聽硬.了。

    不知道她又在抽什么瘋，但他已經沒心思陪她繼續玩，到頭來她哭受罪的還是自己。

    “喝醉了回家，別發瘋?！?/br>
    “沒喝醉，我很清醒?！甭勏仓蛔忠痪涞啬钪?，“打炮嗎？”

    打個屁。

    陳綏揉了揉發疼的太陽xue，語氣透露出疲倦：“趕緊回家?！?/br>
    剛說完，休息室的房門“咚”響一聲，像有什么東西撞了上來。

    陳綏抬頭望向門口，門還關著，看不見外面什么情況。

    電話里，聞喜之還沒肯放棄那個話題：“你看起來就很會做，跟我做吧?！?/br>
    “……”陳綏壓著呼吸，“喝了多少？”

    “付你錢?！?/br>
    “這他媽是錢的事？”

    “不當炮友了，我當你的金主吧?！?/br>
    “閉嘴，瘋子?！?/br>
    陳綏撿起手機起身，朝休息室的門口走。

    電話里聞喜之還在自顧自說話：“談戀愛好累啊，不談了好不好?！?/br>
    “我還沒有睡過男人，你讓我睡吧?！?/br>
    陳綏拉開休息室的門，聞喜之靠著門板坐在地上，被他這動作一帶，后仰躺在了地上。

    嘴里的瘋言瘋語還沒停：“我有好多錢，還有房子車子，都給你?！?/br>
    陳綏停在原地，低頭看，漂亮的女孩子紅著一雙眼，在地上滾了一下，側躺著，手機還雙手握著放在胸前。

    聲音跟開著免提傳出來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陳綏，我難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