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得見 第41節
班盛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一個青蘋果,拋在半空中又穩穩落入他掌心,右手轉了一下水果刀,開始漫無目的地削蘋果。 準備來說,不是削,是在撬蘋果。 琴姨走了過來,雙手在身上系著的圍裙擦了一下,問道:“少爺,晚上的飯要不要加上董事長的?” “加唄?!卑嗍⑿牟辉谘傻卮?,他還在跟那只青蘋果較勁。 琴姨點點頭,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班盛語氣頓了頓,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開口:“琴姨,加道椰子雞湯,里面要加馬蹄?!?/br> “好嘞?!?/br> 林微夏重新坐回沙發上,想解救班盛手里的那只青蘋果,剛開口,一道身影經過,班父走到玄關處,拿下衣帽架的西裝,回頭跟班盛說話: “你王阿姨那里有事,我過去一趟?!?/br> “啪”地一聲門關上了,空曠的客廳過分地安靜,身旁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影沒怎么動,一陣冗長的沉默,只有庭院外面工人修剪草坪發出嗡嗡的機器聲。 “我們出去散步吧?!绷治⑾拇蚱七@一靜謐。 房子外面視野寬闊,上午下過一場陣雨,地面濕漉漉的,翠綠的棕櫚與椰樹挨在一起,枝葉野蠻生長,遮住了頭頂的那一小塊天空。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望無際潮濕悶熱的綠。 班盛走在林微夏身邊,征詢同意后抽起了煙。他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神情懶倦,但還是極有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 班盛懂得的門道很多,能說出哪種樹是從南洋移植過來,還能告訴她哪棵樹對應的年份,他還告訴林微夏,在離他家3公里外的海灣,早上飛過來的海鷗最多,樣式也漂亮。 兩人正聊著天,不遠處忽然接連傳來狗叫的凄厲聲,一聲比一聲大。林微夏眉心跳了跳,急忙走過去。 她站在一棵棕櫚樹下面,隔著一片蒼翠,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站在家門口,拿著一根棍子在抽打一條很小的德牧犬。 男人臉上的表情冷漠,神色閃過一絲狠戾,邊抽邊朝地上啐道: “老子打死你算了,賤種!” “畜生,你還敢不敢了!” 那只狗看起來還未成年,小狗根本沒有反抗的意識,它的脖頸套著一根項圈被拴在樹上,狗主人每用棍子抽一記,小狗便無意識地往前掙,脖頸血紅,發出凄慘的叫聲。 最后它躺在泥濘的地上,眼睛含淚,嗚嗚地叫著,地上有一灘血。 林微夏呼吸沉重,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甩出了一句臟話:“畜生?!?/br> 說完就要上前干涉主人打狗的事,不料胳膊被一只手擄住,她急躁的回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班盛掐掉指尖的煙,幫她分析: “你這樣貿然沖上去,相信我,不會有好結果?!?/br> 林微夏掙了一下無果,班盛始終牢牢地攥住她,耳邊不斷傳來狗凄厲的叫聲,眼睛泛熱,看了他一眼,班盛臉上沒什么表情,連情緒都沒有。 她說道:“難道看見了可以冷眼旁觀嗎?也對,你一向冷漠?!?/br> 班盛驚訝得挑了一下眉,繼而輕笑,一雙眼睛睨著她:“世界非黑即白嗎?真系天真?!?/br> 林微夏最不喜歡的是班盛身上這副管你們去死,死在我眼皮底下也無所謂的態度,琥珀色的眼珠回看他: “是嗎,你這么精明圓滑,事事冷漠,又得到了什么?” 剛一說出口林微夏就后悔了,幾乎是一剎那,她感覺手臂的力道變松,班盛慢慢放開人,明明站得很近,她卻感覺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 班盛的身材瘦削,他站在那里,抽了一根煙。銀色的打火機從虎口竄出一抹橙紅色的火,薄唇呼出一口白霧。 男生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開口: “隨你?!?/br> 說完,班盛便背過身,扔下她一個人在原地,他的身形瘦削,濕淋的手夾著一根煙,猩紅的火光一直往上躥,仿佛要燒到指骨。 遠處那黑色的背影快要與黑綠的棕櫚融在一起,透著落寞的意味。 再回神,林微夏想上去救狗,德牧和那個男人都不見了,她找了三次都沒有看見,最后失望而歸。 晚上回到家,林微夏坐在書桌前做試卷,看著題目念道:“每年全世界有近億的鯊魚被捕撈,人們捕撈之后……” 念著念著,林微夏開始出神,拿起扣在一邊的手機看班盛有沒有給她發消息,點開那個黑色的頭像。 他沒有發消息過來。 以往這個時間,班盛會雷打不動地跟她說晚安,但現在沒有。在得到這一結論后,林微夏心里涌起了一種沮喪的情緒。 做題做了半個小時,進程緩慢,林微夏邊答題邊走神,她想到下午班盛落寞冷峻的背影。 越看手機越沒收到信息,反而更心煩意亂,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一樣,呼吸不暢。 林微夏干脆去洗澡,洗完后在浴室吹頭發,隱約聽到房間里的手機,急忙放下吹風機跑進房間,她的心跳得很快,且毫無章法。 她有些急地撲向床邊,連來電顯示都沒來得及看就接起電話,喉嚨因為緊張一陣發干,她輕聲說: “喂?!?/br> “是我,寧朝,明天能不能幫我帶早餐啊,忽然想吃你家那邊的腸粉?!?/br> 林微夏垂下鴉羽似的睫毛,原來是寧朝,水珠不停地順著頭發往下滴水,泅濕了后背,一陣冰涼。 “噢,可以?!绷治⑾拇?。 寧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開了個玩笑:“怎么聽到我的聲音還挺失落?” 第36章 cao控 次日, 林微夏帶了早餐給她同桌,寧朝笑呵呵地道了謝。高中的友誼這點特別好,一個人只要待在一個班上, 就能吃遍住在不同地方同學家附近的早餐。 吃早餐的間隙, 班上的同學眼睜睜地看著班盛每天早上必須要喝的牛奶,現在都給了林微夏。全校的人都知道,他獨一份的優待只給了林微夏。 只是大家不知道, 兩人在冷戰。 班盛的牛奶照給,但是他沒怎么跟林微夏說話,甚至連視線交流都被他單方后面切斷了。這多少年讓林微夏產生了難受的情緒。 周二,做完課間cao后,林微夏回到座位上休息,邱明華一臉笑嘻嘻地進來, 遞給她一盒牛奶,笑道: “給?!?/br> 林微夏沒有接, 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情緒有些郁悶,抬頭輕聲問道:“他呢?他不能自已來給我嗎?” “哎, 林同學你就別為難我了, 你不收的話班爺會把我剁了扔海里喂鯊魚的?!鼻衩魅A強行把牛奶塞到她手里, 腳底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煙給跑了。 林微夏白皙的兩只胳膊枕在桌上, 盯著手里的牛奶,又轉頭面向窗外, 班盛正散漫地靠在走廊的欄桿處玩他的無人機,后頸的棘突隨著低頭的動作緩緩突起。 她輕嘆了一口氣。 整整三天, 他們沒再說過一句話, 林微夏表面看起來還是一副沉靜冷淡的模樣, 可她經常心不在焉,聽人說話時也會走神。 方茉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扯了扯衣袖,問道:“你怎么啦?” “啊,沒事?!绷治⑾幕氐?。 林微夏決定去找班盛談一談??擅看我环艑W他就沒有了蹤影,因此,她打算到6號籃球館看能不能堵到人。 傍晚火陽如燒,像上帝打翻的顏料盤,在天空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林微夏站在籃球館門口,冷氣從腳邊打了過來,舒服得不行。她走想進來,琥珀色的眼珠靜靜環視了一圈球場。 班盛不在,只有幾個在打球的男生待在那里,以及仰躺在臺階上的李屹然,他天生長了一副混吃等死的臉。 他躺在那里,像個恃帥行兇的吸血鬼。 但林微夏很快發現了那個漆著“班盛的”三個字的籃球,還有他的護腕。 人卻不在。 林微夏走過,額頭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問道: “學長,班盛呢,我找他有點兒事?!?/br> 李屹然慢悠悠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說出來的話嗆火:“他不見你?!?/br> 林微夏沒再多停留,她從不打持久戰,轉身就往走,走了沒幾步,身后傳來一道說不出什么情緒的聲音: “聽說你前幾天把我妹那幫人整哭了?” 雖然李笙然沒參與,但她跟柳思嘉那幫人混一起。 林微夏停下腳步,轉過身以為李屹然找她算賬來了,沒想到他躺在那里,沖她比了個大拇指,夸獎: “干得不錯?!?/br> “你跟李笙然不一樣?!绷治⑾脑u價道。 李屹然漆黑的眼底閃過一抹陰狠,緩慢地笑:“我妹不同?!?/br> “她死了都不關我的事?!?/br> 他這樣一說,林微夏覺得他們兩兄妹不對付的傳言的確是真的。李屹然繼續開口,將手邊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里,開口: “阿盛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但他對你夠好了?!?/br> 李屹然又躺回地板,說出的話一針見血:“他向來不管別人的破事,但你——他管了?!?/br> “結果你怎么對他的?” 難聽的話他也不愿意多說,散漫地閉上眼,示意她可以走了的意思。 林微夏沒有反駁他,轉身往前走,低垂的的長睫毛掩住了無限心事。 時間一過,林微夏理智回攏,她知道自己說得過分了。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但看他和他爸之間的相處模式和感情。 她再說這種話是在向班盛遞刀子。 班盛這個人冷漠,防備心重,處理事游刃有余,含了點圓滑的成分。從來都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的處事觀??删褪沁@樣一個人,在她面對校園欺凌的時候。 為了她,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動物遇險要救跟她出口傷人是兩碼事,對于后者,她確實做錯了。林微夏坐在座位上,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男生修長挺拔的身影,眼底有了苦惱的情緒。 林微夏,你沒有良心。 只是林微夏一直在想要怎么跟班盛道歉,在哄人這方面上她一向頭疼。 她還沒想出頭緒來,學校就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收手機運動,原因是省相關部門提出的十六字教育方針,加上最近上面派了人下來抽調各市中學生的手機使用情況。 因此,深高最近嚴打私帶手機的行為,這段時間學校嚴格到連高三的學生都不放過。一時間,全校學生怨聲載道,卻又有苦難言。 學校為了這次大檢查狠狠地加大了嚴打力度,至少短期內會禁掉他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