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得見 第40節
班盛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沒有人敢去碰他的眼神。班盛從來都是惹不起的人,他插手的話,沒有人的日子會好過。 所有人在心驚之余看著班盛拽著林微夏的手臂穿過重重人群,他的頭頸筆直,側面一截脖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似乎在強壓怒氣,隨時要把這把怒火燒出來。 人群自動讓路,柳思嘉她們眼睜睜地看著班盛把人帶走了。 “轟隆”一聲,暗灰的天空隨著雷聲辟下一道閃電,同學們嚇一跳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這場,這場預謀已久的暴雨終于下了。 最后班盛帶林微夏上了天文臺,學校的天文臺在后山,兩人穿過校長廊過去的時候淋了點雨。 期間他一直沒說話,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林微夏知道他在壓著火,更知道他是因為心疼她。 被班盛拽著手腕的手動了動,小拇指輕輕蹭了蹭他的虎口,帶著安撫的意味,男生回頭,對上他的眼睛,林微夏笑了一下: “我沒事?!?/br> 班盛沒有說什么,拇指按向指紋鎖,“滴”地一聲,門受到感應自動打開。林微夏走進去,發現他們處在一個類似于橢圓的方形艙中,四周墻壁上嵌著led大屏幕,上面抓取到圖片是各式各樣的星云,清晰度極高,顏色也漂亮,她甚至看到了一頭大象模樣的紫色星云。 正中央是一個旋梯,直通二樓,上面架著應該是觀星儀器,但現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了。 “過來?!卑嗍⒑八?。 林微夏跟著班盛走進一樓的房間,里面應該是休息室,一張u型沙發,旁邊立著一個小冰箱。 沙發對面是投影儀和幕布。 林微夏坐在沙發上休息,見班盛從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又不知道從哪來翻出來一個奶鍋。他熱牛奶的姿態漫不經心,黑t恤下的肩膀寬闊,由少年凌厲又野蠻生長的骨架撐著。 很快,牛奶在鍋里冒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奶香味飄滿了整個房間。 班盛端著熱好的牛奶坐到林微夏旁邊,坐下來的一瞬間壓到了她裙子的一角,沖林微夏抬了抬下巴讓她喝。 林微夏接過杯子喝起來,牛奶燙得舌尖有點疼,但灌進去,四肢百骸都很舒服。班盛又不知道在哪拿出一條白色的毛巾,給將她擦頭發,低聲說: “將就一下?!?/br> 班盛靠在她身上,單膝曲在沙發上,動作舒緩地擦著她的頭發,偶爾手指穿過她的頭發,頭皮又被溫暖的毛巾覆蓋。他身上散發的氣息讓感到安心。 人從緊繃的環境進入到一個舒適的空間,神經一下子得到放松,林微夏忽然覺得很累,她本來是無視她們的整人游戲的,她最擅長做的事是忍耐。只是水灌進助聽器的那一刻,心里的怒火就起來了。 陪她們玩不是她要做的事。 疲憊感傳來,林微夏頭靠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男生,但只能看到一截流暢的下頜線,抬手扯了一下男生的衣擺。 班盛低下頭對上她的眼睛,緩慢開口: “你有事從來不說?!?/br> 林微夏偏頭看著他,盯著班盛臉頰上靠近鼻梁的那粒小痣,冷感中帶著欲,手指動了一下,很想碰一下。 眼前這個男生很靠譜,也讓人安心,她開口忽然問道: “班盛,你會在我身上耗多久?” 外面下著暴雨,濕氣透進來,雨珠沾在落地窗前不停地往下流淚,班盛濕淋的手碰了一下她的頭發,動作很輕,像在撫摸,視線與她纏在一起。 林微夏右耳的助聽器早已摘掉,左耳的聽力以前受了影響也不算完好,但還是聽見他說: “你說多久就多久?!?/br> “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br> 第35章 非黑 夏天的暴雨總是這樣下得急, 有一種要把這座城市傾倒的感覺。 柳思嘉從整人到林微夏反擊,再到從旁觀者眼里看見奚落,眼里寫著“你也有今天”, 她感覺自己像經歷了一場消耗戰, 耗盡身上所有的力氣。 她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但依然挺直背脊,維持著她表面上的驕傲。 柳思嘉撐著下巴思考問題, 但很快聞到了自己衣服上發出的臭味,她覺得身上很惡心,手臂后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滋拉”一聲,椅子被拉開,柳思嘉當著眾人的面不管不顧快步走了出去。大家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開始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寧朝正躲在書架后面玩暴力切水果游戲,手機時不時發出咔嚓的聲音, 他瞥了一眼前門匆匆往外走的身影,隨手把手機揣兜里, 跟著走了出去。 雨勢收歇,柳思嘉站在教學樓前的一排水龍頭邊上,水龍頭嘩嘩往水槽里沖著水。 她弄了一點水, 擦拭自己的手腕, 還有脖子。柳思嘉感覺自己像被打濕在地紅艷的鳳凰花, 蔫蔫的。 她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 寧朝出現在柳思嘉身后的時候把她嚇了一跳, 女王翻了個白眼:“干嗎?不去安慰你同桌來我這干嗎?” “這水池你家開的???”寧朝毫不客氣地懟道。 寧朝站在旁邊,俯下身擰開一個水龍頭, 低頭洗手,柳思嘉情緒并不好, 她踢了男生一腳, 忽然問道:“喂, 你站哪邊的???” 尤其這事,她明明沒做,卻被當眾潑水。一出事,所有人也是把矛頭指向她。 這時,太陽從烏云層里撕開一道金光,竟然下起了小小的太陽雨。寧朝沒有答,漆黑的眼睛瞥了一眼正在清洗衣服磨蹭得要死的柳思嘉,開口:“我幫你吧?!?/br> 寧朝彎腰揀起地面的一根澆花水管,經過她身邊時,抬腳一踩地面上的開關。 沒等柳思嘉反應過來,他拿著水管正對著柳思嘉直接把人從里到外澆了透心涼,柳思嘉整個人都蒙了,眼睛,嘴巴里全灌了水,衣服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冷,冷又難受。 今天的第二次狼狽。 水還在不停地沖著她,柳思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忍無可忍走上前推了寧朝一把,強忍著不適,剛咽下的苦楚終于在那一刻爆發,紅著眼睛吼道:“你有病??!” 寧朝關掉開關,水管扔在一邊,看著她問道:“清醒沒有?” “我說,柳思嘉,真的算了……” 柳思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費盡心思搞了這么一出原來在這等著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到了極點,胸腔劇烈地起伏著。所有人都站在林微夏那邊,mama拿她來比較,喜歡的男生只看到她,現在連一個爛仔都在給她說教。 這個世界能不能去死啊。 她邊用力推寧朝的肩膀邊開口說話,語氣驕傲得不行且一點都不饒人: “你不會真以為我去一趟你家大排檔就以為我們就是朋友了吧。我家人提供優渥的條件,給我最好的教育,是為了讓我遠離你這種人。不過你們f生確實一個個都自命不凡?!?/br> “請問你誰呀,來給我上課,你配嗎?” 寧朝的肩膀被柳思嘉不停地往后推也由著她,比起他打過的架來說這點力道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柳思嘉說的話,像海岸的礁石。 一個字一個字砸在他的心臟上。 那雙明亮且深長的眼睛一閃而過異樣的情緒,片刻消失不見,寧朝低頭自嘲了一下,也是第一次這樣正兒八經地喊她: “柳思嘉,我還真是錯看你了?!?/br> 說完寧朝便擦著她的肩膀離開了,柳思嘉愣怔在原地,回想起他剛才那個眼神,讓她心里很不舒服。 那張冷艷的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倏地一陣反胃,柳思嘉急忙找了個垃圾桶開始嘔。 但她早上根本沒吃什么東西,嘔也只是干嘔,但反胃太難受了,吐得她生理反應下意識地流出眼淚。 柳思嘉維持著那個嘔吐的姿勢,雨后的光照在她的耳后上,長久沒有看她動彈過。 新的一周,暴雨過后,一片晴空。 深藍一中二年一班又恢復了往常的氣氛,沒有了前幾天的劍拔弩張。那幫鬧事整人的學生有一周沒來學校上課。 家里的公司不是在談判環節出現差池,就是長輩的社交鏈出了問題,家長知道這件事后,嚴厲責罰了自己的小孩。 誰干的。 班盛干的,讓他家里人傳個話的事。 此一戰,吃到苦頭后,那幫女生不再想方設法地整林微夏,她們見到林微夏后,都是繞路走,一切恢復如常。 欺凌游戲得到遏制,就連時不時欺負方加蓓的鄭照行都消停了些。 a生和f生之間的界線劃得更干凈,各自井水不犯河水。 平靜無垠的大海底下往往藏著暗流涌動。 女生間的群體也是,再爆發,只會更危險。 這兩天隨堂測驗,學生們下午考完4點鐘就放學了。因為不用上晚自習,班盛讓林微夏去他家接著看《權力的游戲》。 只是美劇看了沒兩集,兩人便打起了游戲。班盛家的客廳很大,男生坐在沙發上,略微弓著腰,修勁的手臂抵著腿部握著游戲手柄,他的表情放松,看起來很自在。 林微夏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白色的地板襪堆疊露出一截白膩圓潤的小腿,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茶幾上各放一罐可樂,吸管分別是藍色和紅色,上面吸附著一層冰霧,顯示著旁若無人的親昵。 很快,林微夏輸了兩局,要被罰彈腦崩。她怕疼,眼神求饒,雙手合十故意激他:“求放過,而且男生不應該讓著女生嗎?” 班盛輕笑一聲,慢悠悠地答:“你不知道男的就愛在游戲上面較勁嗎?” 說完,一道身影壓了下來,還沒等林微夏反應過來,班盛忽然傾下身,彎腰從后面鎖住她的脖頸,guntang溫熱的氣息從背后把人裹住,他身上熟悉的烏木香傳來,林微夏心跳漏了一拍,只覺得被他碰過的地方皮膚發麻得不行。 林微夏作勢掙扎就要跑,班盛輕輕地哼笑一聲,拖住她的腦袋,伸出手就要彈她的腦門時—— 不遠處發出推門的聲音,班盛掀起眼皮看過去,笑意僵在嘴角。琴姨急忙出來迎接,她彎腰伸出手去接對方遞過來的手工西裝,聲音驚喜: “您可算回來了,董事長你都一個多月沒回家了?!?/br> 林微夏感受到班盛動作一瞬間的僵硬,后背箍著她的力量松開,那好聞的烏木香也隨之淡淡撤離。 “爸?!卑嗍⒑八?。 班父握著手機,低頭看著手機,聽見一個多月沒過面的兒子頭也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下。 不對勁,這不是正常父子該有的相處模式。 班盛看起來并不在意,他把游戲手柄放在桌上,多少收斂了身上混不吝的氣息,這次清了喉嚨,音量提高了一下,有些鄭重的意味: “爸,這是我的同學,林微夏?!?/br> 班父此刻終于抬頭看過來,林微夏也在這時得以看清他的面容,他戴著一副眼鏡,長相偏斯文俊逸那一類,她猜班盛長得應該像他母親,五官深邃,骨相優越,但班父臉上冷淡的表情和班盛倒是如出一轍。 “哦,你好?!卑喔干裆卮蛄藗€招呼。 不同于其他家長見到自家小孩同學一臉的熱情,班父甚至連問話的欲望都沒有,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班盛正要說點什么的時候,班父握著的手機鈴響,他點了接聽,徑直越過兩人,推開落地窗右側的門,站在庭院的草坪前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