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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悄悄揣個崽在線閱讀 - 悄悄揣個崽 第37節

悄悄揣個崽 第37節

    一直入了東宮,陸瑩才沖他行了一禮,提出了告辭。誰料他竟跟著她入了宜春宮。

    他們回來時,安安已然睡著。

    見他也來了,莎草請完安,就識趣地將小皇孫抱去了偏殿。

    室內僅剩兩人后,氣氛無端有些冷凝。

    她沒再像以前一樣,含笑來給他寬衣,只沉默站著,倔強無比,他都隨她來了宜春宮,見她依舊在賭氣,他冷聲道:“陸瑩,你最好識趣些?!?/br>
    陸瑩沒料到,他開口就是警告。

    她揉了揉眉心,一時只覺得疲倦,沉默了半晌,直接道:“妾身知曉,自打成親后就一直不討殿下喜歡,殿下若當真厭惡妾身至此,不若咱們和離吧?!?/br>
    第45章 心慌

    他對她的不喜, 連丫鬟都看了出來,木槿每次急吼吼向她匯報各種消息,不過是怕她不得寵愛,想讓她想想法子。

    嫁入東宮后, 他何曾給過她任何體面?洞房花燭夜一句解釋都沒有, 就睡在了榻上,那段時間, 丫鬟望著她的眼神, 都小心翼翼的。

    怕惹他心煩,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不敢打擾他, 面對親近之人, 她其實是個很有分享欲的人,他睡在榻上的那些夜晚, 她只能保持沉默。

    整個孕期他都冷著她,她因身子笨重爬不起來時,他不在,她因焦慮整宿失眠時,他也不在。就連對安安的探望都少得可憐, 她拼命的去對他好, 連起碼得尊重都沒得到。

    她不是草木,也會傷心,與其最后兩相生厭,不若一別兩寬。

    沈翌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垂眸時, 對上的卻是她再沉著不過的目光, 他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和離?你威脅我?”

    威脅這個詞,令陸瑩有些怔愣,能提出威脅的,往往有籌碼,她有何籌碼?

    她只覺身心疲倦,淡淡道:“妾身豈敢威脅殿下,我身份低下,嫁給您本就無法給您帶來助力,和離后,您反而能娶高門貴女,反正您也瞧不上我的出身,既如此不若和離?!?/br>
    沈翌從未想過拿自己的婚姻當交易,如果當真想聯姻,也不會等到現在,他漆黑的眸沉得有些深,“孤何時瞧不起你的出身?”

    他若真瞧不起,當初根本不會娶她,他看不上的從來都不是她的出身,只望她能端莊守禮,少些算計。

    許是近來太過壓抑,她忍不住嘲諷道:“若瞧得起我的出身,殿下又豈會將妾身當個小玩意?身為太子妃,連掌管東宮的權力都沒有,若是高門貴女嫁入東宮,會受如此折辱嗎?”

    直到問出聲,陸瑩才意識到,內心深處她其實一直想聽聽他的真實想法,為何要如此這般待她。

    沈翌卻被她這一通指責砸得有些懵,“折辱?”

    陸瑩也不知哪來的膽子,這一刻,他好像不再尊貴,只是她的夫君,是她念念不忘多年的情人。為了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直視著他的目光沒有退縮。

    “縱觀史上,哪個太子妃出嫁后不掌管東宮?連尋常婦人嫁人后都會掌管中饋!是不是在你眼中,妾身身份卑微,便不堪重用?你可知為了足夠配得上你,出嫁前我有多努力,連試一試的機會都不給我,難道不是折辱?”

    沈翌不過是體諒她帶安安辛苦,才沒將東宮交給她打理,她每晚要醒來三次,睡眠都保證不了,白天還要給他熬粥,一下又花掉幾個時辰。

    就算不喜歡她的算計,她的辛苦他也看在眼中,趙姑姑雖在幫她打理,名義上東宮還是她在掌管,絕不會有人背后非議她,有人幫她辛苦忙碌,她竟還一肚子怨言。

    沈翌眸色暗沉,眼底也不由升起一簇火苗,“就因沒能掌管東宮,你就在這兒鬧?權柄在你眼中便如此重要?”

    陸瑩忍不住笑出了聲。

    敢情在他眼里,她想打理東宮是為了權勢,是不是甘愿未婚先孕,也是為了權勢?

    陸瑩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只覺得自己的付出就像個笑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的鈍痛,喃喃道:“原來我是貪戀權柄,才想掌管東宮!”

    她拼命睜大了眼,才沒當著他的面掉下眼淚,她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在殿下眼中,我機關算盡,德不配位,根本不該霸占太子妃之位?嫁入東宮也非我所愿,既然一切都是錯誤,不若一別兩寬!趁早分開,父皇那里,你不必擔心,妾身自會去求他同意!只望殿下也爽快一些!”

    見她一口一個分開,沈翌心中無端有些煩躁,胸口也悶得厲害,想到她的心機與謀劃,他才勉強穩住心神,根本不信她會舍得和離。

    話雖如此,他卻莫名覺得煩躁,他眼睜睜看著她蓮步輕移,走到了書案前。

    陸瑩只覺得呼吸困難,與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一樣,好似一只陷入絕境困獸,壓抑,難受,喘不過氣,她執起了狼毫筆,當著他的面,寫下了和離書,隨即雙手呈給了他,“望殿下盡快簽字,你我一別兩寬?!?/br>
    沈翌瞳孔微縮,他長這么大,一直運籌帷幄,她是唯一的例外,擾亂了他的心神后,竟又因東宮的管理權,這般威脅他。

    他伸手將宣紙揉成了一團,因心中惱火,他聲音也更冷了一分,“陸瑩,接下來的話,孤只說一次,皇家斷沒有和離的先例,就算父皇同意,孤也丟不起這個臉,你若想掌管東宮,交給你就是!你好自為之?!?/br>
    他說完就拂袖離開了宜春宮。

    他走后,陸瑩才將和離書一點點展開,原來,就連她想和離,在他眼中也不過是為了要東宮的管理權。這個東宮,誰愿意管誰管,她根本就不稀罕。

    兩人的爭執聲,不算小,守在門外的莎草也聽到一部分,早在陸瑩提出和離時,她就驚駭地睜大了眸。

    她跟在陸瑩身邊多年,對她最為了解,自然清楚主子近來有多痛苦,莎草一直怕她情緒繃得太緊會爆發,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莎草心尖發顫,手腳冰涼,太子沉著臉離開時,她才跌跌撞撞進了內室,陸瑩將和離書放在一側,寫了一份又一份嶄新的,似乎這樣,就能與他撇開關系,她染著墨汁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莎草含淚走到她跟前,喃喃喚了一聲,“主子……”

    她比木槿心思細膩,早在陸瑩孕期時,她就無比擔心她,她瞧著正常,實則成宿失眠,有了安安后,更是將安安當成了救命草,這也是她為何要喂養安安的原因。

    她的痛苦,莎草都瞧在眼中,三夫人懷雙胎時,因三爺的忽視,險些崩潰,好不容易才走出來。

    莎草一直怕她跟三夫人一樣,旁人不清楚她思慕太子,莎草卻一早就清楚。她的少女懷春,成親前的期盼,莎草都瞧在眼中,正因為清楚,莎草才知道,被太子忽視時,她有多難受。

    哪怕她在默默寫字,莎草還是從她的神態體會到了難以言喻的哀傷,莎草忍不住哭出了聲,壓抑又憋屈,不明白上天為何要這般對她。

    陸瑩瞥她一眼,半晌才道:“哭什么?收起眼淚,以后都不準哭,若能帶安安離開,于我們來說是好事?!?/br>
    她自幼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困于深宮,本就非她所愿,之前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哪怕飛蛾撲火也沒能得到他的心,她又何必執迷不悟。

    她從不是委曲求全之人,也不想因為一個人,卑微到失去自我,何必呢?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再糾纏下去,實在難看。

    陸瑩拿起帕子一點點擦掉了莎草的眼淚,聲音溫柔又充滿力量,“沒什么可難過的,我也不會再難過了,不會了?!?/br>
    她越重復,莎草心口越疼,她頭一次僭越地抱住了她,低泣道:“主子想哭,就哭吧,沒人瞧得見?!?/br>
    陸瑩喃喃道:“我為何要哭?”

    在過去的二百個日夜里,她的眼淚早已流干,從今往后,她再不會為他哭泣,反正他對安安的愛也少得可憐,剛開始每十日還會深夜探望一下,如今什么陪伴都沒有,哪里配當一個父親,與其在深宮里熬死,她不若打起精神,想法帶安安一走了之。

    半晌,莎草才平靜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羞愧地垂下了頭,陸瑩拿起帕子,又給她擦了擦臉,“打起精神吧,等出宮后,我帶你們去越老頭那兒吃餛飩?!?/br>
    越老頭的餛飩,皮薄餡多,香而不膩,最為鮮美,天冷了吃上一口,再幸福不過。

    莎草也被勾起了饞味,她重重點頭。

    陸瑩拍拍她的手,“下去洗把臉吧?!?/br>
    夜色已逐漸轉深,明月被烏云遮住大半,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

    陸瑩正想將安安從奶娘那兒抱回來時,就聽到了腳步聲,宮女進來通報說趙姑姑來了。

    陸瑩道:“讓她進來吧?!?/br>
    片刻后,趙姑姑就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折枝牡丹紋紫檀木盒,里面放的是印章和庫房鑰匙,趙姑姑恭敬道:“近來的賬本,奴婢已交給太子妃,這是印章和鑰匙,太子妃可隨時差遣奴婢?!?/br>
    陸瑩微微怔了怔,望著鑰匙出神了片刻,有那么一刻心口疼得突然無法呼吸,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莎草將賬本拿了出來,一并交給了趙姑姑。

    陸瑩溫聲道:“趙姑姑自己打理就行,我要照顧安安,也沒那個精力,以后東宮任何事,都不必尋我?!?/br>
    她雖然在笑,神情卻讓人覺得無比難過,趙姑姑心中都有些不適,她只得無奈退了下去。她思忖了片刻,還是去了崇仁殿,將這事告訴給了宋公公。

    宋公公是得了太子的吩咐,才讓趙姑姑將印章交給的太子妃,見她竟是拒絕了,宋公公微微擰眉,他站在窗外,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

    太子自打從宜春宮回來后,就一直冷著臉,宋公公在他身邊待了多年,自然清楚,他這會兒心中定然不痛快。

    他一時有些踟躕,正猶豫著,就聽到了他冰冷的聲音,“滾進來?!?/br>
    宋公公連忙走了進去,他不由擦了一下額前的汗,才低聲稟告了一聲。

    沈翌薄唇微抿,臉色沉得似能滴出水來,他已如她所愿,讓她掌管了東宮,她還賭哪門子的氣?

    沈翌不想慣著她,冷聲道:“告訴她,今日不想管,以后也別想碰了?!?/br>
    他一張臉冷得瘆人,上次這般不悅,還是打護國寺回來,也不知,今晚他和太子妃究竟發生了何事。

    宋公公應了一聲,才退了下去,他苦著一張老臉,去了宜春宮,他過來時,陸瑩已將安安抱到了跟前。

    小家伙一晚上沒見娘親,一瞧見她,就癟了癟小嘴,小臉蹭到了她懷中,陸瑩將他抱入了懷中,直到此刻,心口抽疼的感覺才緩解一些。

    得知宋公公過來時,陸瑩不自覺吐出一口濁氣,她已然很累,不想再見任何人,考慮到這段時間,宋公公一直很關照她,她終究還是見了他一面。

    宋公公將印章和鑰匙,放在了室內紅木雕花草龍書案上,笑著勸道:“太子妃還是收下吧,太子打小獨來獨往的,性子一向倔,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與他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br>
    陸瑩何嘗想硬碰硬,她很怕再跟他相處下去,會變得歇斯底里,也怕連累安安,不若趁機惹惱他,讓他再別來宜春宮,給她一個喘氣的空間。

    “我沒有與誰硬碰硬的意思,不過是順從本心罷了,宋公公請回吧,東西也請全部帶走?!?/br>
    宋公公無奈嘆口氣。

    夜色逐漸轉濃,不知不覺已到了子時,對某些人來說,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翌日是皇上打行宮回來后第一個早朝。他的氣色rou眼可見地差了起來,以往只是醫者才能瞧出他大限將至,如今連大臣都瞧出了不對,一時皆有些心驚。

    皇上道:“太子監國的這幾個月,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洪澇一事,也得到了妥善處理,此乃我大晉之福,理當行賞,太子想要何等賞賜?”

    他這話一出,睿王不由捏緊了拳。

    太子淡淡道:“這本是兒臣理應做的,父皇不必行賞?!?/br>
    皇上此次去行宮帶去的大臣并不多,這幾個月朝中的政事皆是太子處理的,這段時間,他的能力朝臣們皆有目共睹,劉閣老等人原本還怕他太過冷漠,會狠辣無情,鐵血手腕,真正共事后,才發現,他不過是瞧著冷,實則心懷蒼生。

    撇掉他的性格缺陷不提,太傅和皇上對他的教導無疑很成功,他日后也會是個合格的帝王。

    劉閣老笑著夸獎了一句。

    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皇上咳了一聲,竟是又咳出血來,趙公公連忙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大臣們并未瞧見這一幕。

    太子卻瞧了個正著,哪怕早就通過暗衛,得知了此事,真正瞧見這一幕,他還是有些怔愣,一顆心也不自覺收緊了些。

    皇上緩過這一陣,道:“太子雖無欲無求,朕卻不能不賞,朕昨晚特意讓欽天監,觀天象,推節氣,算出十二月十六日是登基的好日子,朕老了,處理政務時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殘敗之軀也拖不了幾日,不若尚有一口氣時直接退位?!?/br>
    他此言一出,滿朝嘩然,眾人皆跪了下來,一些老臣還紅了眼眶,他無疑是個千古明帝,執政期間,勵精圖治、知人善任,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

    眾人雖震驚,反對的聲音,卻并不多,太子也跪了下來,他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請父皇收回成命,您尚且年輕,定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至于您的身體,也不必擔心,兒臣已尋來柳神醫,他定能將您醫治好?!?/br>
    見他有這個孝心,皇上笑得很欣慰,他自己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就算柳神醫能趕來,也無法延長他的壽命。

    他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的話頭,“朕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提前退位也能享享清福,說不準能多茍延殘喘一段時間。距離十二月十六,僅剩三個月時間,禮部先籌備起來吧,眾愛卿若無事上奏,便退朝?!?/br>
    好幾個大臣聲音都有些哽咽,一時朝堂上,竟哭聲一片。

    先帝走時,交給皇上的是個爛攤子,因國庫虧空,不僅大周時不時侵犯大晉,一些小國也曾打過大晉的主意。

    十三年前,大周來勢洶洶,曾一鼓攻破大晉三座城池,一時浮尸遍野,生靈涂炭,皇上為了平定戰亂,還百姓和平,還一度御駕親征,正是他的御駕親征,才鼓舞了士氣,將大周趕出了大晉,也正是他在邊疆廝殺的那年,太子遭到的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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