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舟停頓一下, 失笑，嗓音慵懶低?。骸翱床怀鰜? 我們小溫meimei，脾氣還挺大的？”

    溫盞微垂著眼, 沒接茬。

    片子才剛過半，商行舟視線轉移回屏幕, 索性也不再開口。

    下一秒, 一只手攥著貓貓頭, 懸空到她面前。

    她微怔，黑暗中，傳來商行舟一聲悶笑：“行唄，我給你拿著?！?/br>
    直到電影散場。

    這個人形支架，才拿開手。

    -

    放映廳內燈光亮起。

    溫盞回頭才發現，放映室內竟然只有她和商行舟兩個人，身后那對原本坐得遠遠的小情侶，不知什么時候悄然退場了。

    溫盞起身，有點奇怪：“他們不看彩蛋嗎？”

    “也不奇怪?！北谆ㄊＯ麓蟀?，商行舟捏起來往嘴里扔，散漫道，“很多小情侶來看電影，根本不看內容的?！?/br>
    溫盞睜圓眼：“那他們看什么？”

    “你說看什么?！鄙绦兄鄣偷托α寺?，“看你啊?！?/br>
    “啪嗒”一聲輕響，扣上貓貓頭盒子。

    溫盞還沒反應過來，他起身，長腿邁過來兩步，弧狀的背帶從天而降，他將盒子斜掛在她肩膀。

    熱氣一觸即離，溫盞回過神，低頭，看到小盒子上一對招搖的貓耳。

    她抱著羽絨服，很莫名地想起小時候背的那種……卡通水壺。

    “你瞧?！鄙绦兄鄢榧埐敛潦种?，撫平她外套上的褶皺，手搭在她一側肩膀，跟她一起往外走，“你現在就很像?！?/br>
    “嗯？”

    “一個背著卡通小玩具，在電影院里，對成年人的世界充滿好奇的小女孩?！?/br>
    “……”

    溫盞背著這顆貓貓頭，一言不發地憋著氣往外走。

    影院開在五道口一家商場負二層，開門關門都跟商場一致，所以營業時間也短，他們今天看的這場，已經是最后一場。

    往外走，一路上都沒什么人。

    乘電梯走到一樓才發現，商場已經熄燈了。

    溫盞：“……”

    站在一樓向上望，全世界都黑漆漆，手扶電梯靜默著，只有緊急通道上的綠色小人在冒幽光，看起來有點猙獰。

    她恍惚：“我們穿越了嗎？現在不是才九點半？”

    “而且?！彼惶_定，“這個商場，平時不是會營業到十一點嗎？”

    “周末要消防演習?！鄙绦兄壅驹谒韨?，撩起眼皮，一眼瞥到影院門口新貼的通知：

    最近三天都提前關門，請游客們集中從西門離場。

    他一只手虛虛落到她肩膀：“走，我們去西門?！?/br>
    去西門，要斜穿過整個商場。

    四周漆黑，唯一的光源來自零星幾家還開著燈的店，空氣中冷氣漂浮。

    只有兩個人走路的聲音。

    溫盞攥著貓貓頭的背帶帶子，忍了一會兒，忍不?。骸吧绦兄?，你剛剛有沒有看電影?！?/br>
    “嗯？”商行舟在找方向，收回注意力，漫不經心，“看了?！?/br>
    “你看沒看見那個觸手小怪獸?！?/br>
    他低低地“嗯”一聲，有點心不在焉：“看見了?！?/br>
    “……”

    溫盞抿唇，提醒他：“但那個小怪獸只出場了兩秒?！?/br>
    他還是那種語氣：“我知道?！?/br>
    “……”

    溫盞胸腔發悶，干脆不再開口。

    她有些沒頭沒尾，商行舟注意力集中在找路上，聳眉：“前面那個應該就是西門吧？”

    溫盞一言不發，跟著他過去。

    玻璃門外夜色沉寂，門上落著把銀色的鎖，泛冷光。

    商行舟蹲下，拿起來看一眼，思索了下撬開它的可能性：“得，這個也鎖了?！?/br>
    而且看起來，撬不開。

    松手放回去，鎖撞在玻璃上，發出輕響。

    他回身，跟她打商量似的，悶笑：“要不，咱們今晚在這兒過夜?！?/br>
    熄燈后的商場空空蕩蕩，負一層修了個很大的景觀水池，屏住呼吸，好像能聽到小橋底下水流暗涌的聲響，遠遠的，幽幽的。

    溫盞一雙眼濕漉漉看著他，細白手指扣住背帶，手攥得更緊。

    商行舟幾乎笑起來：“溫盞?！?/br>
    幾步路的距離，他起身走到她身邊，高大的身形將她籠進去。

    被他的氣息侵襲，溫盞下意識想退后，沒回過神，兩只手都被人攥住。

    他動作很輕，修長手指撬開她死死扣在背帶上的細軟手指，牽過來，握在他手中，“我剛才就想問你?！?/br>
    溫盞心臟猛跳，手指向后撤，想逃離，沒成功。

    他握得很牢。

    商行舟將她一整只地拉過來，靠近自己。

    聲音有點啞，帶著熱氣，落在她耳側：“你怕黑，為什么不來牽你男朋友的手??？”

    溫盞脖頸瞬間紅了，藏在黑暗里，料想他看不出來。

    她倔強地堅持：“我不想牽你?！?/br>
    “嗯?！鄙绦兄鄣托σ宦?，捏捏她掌心，松開她的左手。右手修長手指穿過她的手指，跟她十指相扣，“為什么，因為我看電影的時候玩手機？”

    好壞啊好壞啊，這個人。

    溫盞手心泛潮，想。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很小聲：“哼?！?/br>
    商行舟笑意飛揚：“溫盞，你認不認識我mama？”

    他牽著她往回走。

    由于沒有目標，反而沒有來時那么急了。

    他說：“你可能在一些公共場合見過她，宴會上，或者，財經新聞?！?/br>
    絕大多數時候，以光鮮強勢、知性理智的女律師身份出現。

    如果再往后深挖，會知道，她背后還有一個低調但顯赫的、靠金融起家的家族。

    ——以及一位軍銜不低的前夫。

    “但她在生活里，其實沒有表面那么平和，她是一個……怎么說，有點，控制欲的人?！?/br>
    商行舟不疾不徐，僅僅是在陳述，“她非常討厭身邊的人和事超出預期，以前跟我爸沒離婚的時候，我們仨還住一塊兒，如果我們約定晚上七點半聚餐，那我們家不可以有人七點三十分零零秒還沒坐在餐桌座位上，不然她就會一直打電話，一直打一直打?！?/br>
    溫盞忍不?。骸八龝粫悬c……強迫癥?！?/br>
    商行舟悶笑：“可能吧，所以我從來不聽她的?！?/br>
    溫盞靜靜地看他。

    “我就給她回個消息，讓她別再催我?！鄙绦兄劾@那么大一圈，總算說回正題。

    停下腳步，垂眼望溫盞，“她有個關系很好的朋友，一家人都是華裔，早幾年移民美國了，但家里老人都還在北城。老人家想看孫女，那女孩兒也說新年想回來一趟，我媽叫我去接人?！?/br>
    他沒放開她的手。

    一直牽著。

    溫盞仰著臉問：“就是元旦時，住在你家那個女生嗎？”

    “對?！鄙绦兄壅f，“我沒空，拒絕了。但我媽好像，還想再說說我?！?/br>
    溫盞跟他對視，周圍沒有別的光源，他漆黑的眼睛中只有小小一團亮光，將她籠罩在其中。

    她忽然心動得不得了。

    好想地老天荒，就這么一直跟他在一起，不放開手。

    “那?！彼笾懽?，聲音很輕，“如果你有空，就會去——是這個意思嗎？”

    四下清冷無人，噴泉池的水流聲很遠很遠。

    商行舟忽然有些好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牽著她的手，將這一小只拎到商場內的塑料長凳上：“來，你坐這兒?！?/br>
    她先坐下了，他才貼著她，在一旁并肩坐下。

    溫盞一頭霧水，見他松開她的左手，又將右邊的爪子捉起來：“你平時，用哪根手指的指紋解鎖鎖屏？”

    她下意識：“大拇指……”

    “成?！鄙绦兄坌Φ糜悬c痞，攥著她的食指，先在自己手機鎖屏上挨個兒敲了段數字，“960725，能記住嗎？”

    他的生日。

    溫盞乖乖點頭：“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