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23節
她就這么個起身又坐下的動作,商行舟看到她針織外衣后腰那塊也濕了一大片。 衣物衣物是奶白色的,所以哪怕這么昏暗的燈光,他也看清了。 商行舟抵了抵腮,居高臨下,啞著嗓子換了個說法:“你受傷了?” 溫盞有點囧:“說出來你不一定信,但,雖然我們剛剛發生了點沖突,可我幾乎沒受傷……” 她就是摔倒時,倒霉地崴了腳,又把手心蹭破了點皮。 倒是—— 溫盞忽然想到更重要的事,連忙扯商行舟袖子:“你有沒有找到初初?我和她被人群沖散了,后來她給我打過電話,但場內太吵,我沒聽見,也沒接到。再給她打回去,她那邊就沒人接聽了……” “她你不用擔心?!蓖砍醭醪粫屪约撼蕴?,生活環境的緣故,她對周遭形勢的預判一向精準,如果實在打不過,她逃跑速度也是一流的。 商行舟怕她聽不清,半躬下身,聲線低磁,在她耳邊解釋,“我來之前,她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找你。這說明,她基本是安全的?!?/br> 他聲音很輕,是講道理的語氣。 落在耳畔,帶著絲絲縷縷熱氣,將心臟輕盈地纏繞。 溫盞兩手落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攥緊落在膝蓋上的衣物,整個人都屏住呼吸。 他稍稍偏移視線,說:“你先跟我說說,今晚到底是怎么了?!?/br> 其實坦白說,溫盞也沒太明白怎么回事。 晚飯后,她和涂初初如常進場,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她從沒在livehouse看過演出,進門時驗票,安保在她手背上蓋熒光印章,她也覺得很新鮮,小聲嘟囔:“你看,像不像在做基因標記?!?/br> 涂初初被她逗笑,先帶她去買了樂隊的周邊。 然后,才去冰柜里選酒:“你能喝這個嗎?” 溫盞父親酒量很好,她在家庭聚會里喝紅酒,也從沒上過頭。 所以她看著琳瑯滿目的彩色啤酒,盲目自信:“我能?!?/br> “我不信,你要是跟著我喝醉了,干媽肯定打死我?!蓖砍醭醢驯窭锏木品旁谝黄?,對比了下度數,還是決定給她找個最低的,“這牌子青木瓜味的度數最低,好像被人拿完了,你等我下,我去問問服務員?!?/br> 她輕車熟路,像是熟客。 溫盞就站在原地等。 很快,涂初初去而又返。 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兩瓶青木瓜味的酒,裝在透明玻璃瓶里,透出魔法藥水一樣清澈的綠意。 她遞給溫盞,表情古怪:“我剛剛遇到一個熟人?!?/br> 溫盞:“嗯?” 涂初初嘟囔:“一個暗戀裴墨好多年的女生……不過你應該不認識,真晦氣?!?/br> 溫盞腦子里飛快的閃過什么,沒抓住。 但五分鐘后,她就知道涂初初說的是誰了。 ——邱蘇橙。 她去還開瓶器,看到了胸口別著服務生名卡、站在人群中,言笑晏晏跟年輕男孩兒聊天的,邱蘇橙。 溫盞也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她。 她愣了下,上前搭話:“蘇蘇?” 邱蘇橙化濃妝,隔著幾步路的距離,像是早知道了她在這里,不甚在意地投來一瞥,又收回。 溫盞扒開人群走過去:“你換地方了嗎?我記得你之前,不在這里打工?!?/br> 邱蘇橙跟買酒的客人打完招呼,笑吟吟看著對方離開了,才轉過來。 似乎不太想理她,“嗯”了聲,也沒說別的。 她個子高,溫盞立在她面前,得微微仰著頭。 溫盞其實還有別的話想說,但看這樣子邱蘇橙是也不太想答。 于是她忍了忍,只說了自己最想說的幾句:“這段時間,我沒在宿舍看見你,有個問題,可以問嗎……?新學期剛開學時,你為什么要向我隱瞞選修課的事?” 邱蘇橙目光落回來,很直白,有點不太高興地反問:“別張嘴就這么刻薄,我向你隱瞞什么了?” “就我們這學期的體育課?!睖乇K舔舔唇,“思蘅說,她讓你提醒我,重新進選課系統選一下……” 邱蘇橙打斷她:“哦,那個啊。我忘了?!?/br> 她說:“但你不選課,也不耽誤你上課啊?!?/br> 溫盞:“……” 這倒也是。 反正不管怎樣,她都會有體育課上的。 溫盞就是不太明白:“你有什么不高興的嗎?” “沒有?!鼻裉K橙一抬眼,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涂初初,她結結實實翻個白眼,“我高興死了。不跟你聊了,我要上班?!?/br> 溫盞沒再叫她,涂初初走過來,有點驚訝:“你跟邱蘇橙,認識???” 溫盞點頭:“她是我的室友?!?/br> “她喜歡裴墨,你知不知道?” 溫盞“啊”了一聲,今天之前都只是猜測,現在落實了。 “她簡直是個瘋子?!蓖砍醭跽f得巨夸張,“你不知道吧?上個月有一天,她大半夜突然給裴墨打電話,也不說要干什么,一上來就甩地址,讓裴墨趕緊過去。裴墨怕出事,去了,結果這女的搞個巨大的花環放在地上點蠟燭,帶著一群彪形大漢跟他告白,說暗戀了他十一年?!?/br> “我靠,這陣仗誰敢答應?裴墨當然就說不啊,這女的二話不說哭著就跑,她那群也不知道是保鏢還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指著裴墨鼻子說要讓他好看。我的天,他們是什么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嗎?腦子里面有沒有法律?” 溫盞愣了半天,有點難以置信:“???” 怎么也想不到,這事兒從另一個人嘴里說出來,完全是另一個版本。 她還想再問,眼前驀地投下黑影。 涂初初后腦勺傳來一股大力,她猝不及防失去重心,重重撞在一旁柱子上,咚一聲響。 邱蘇橙狐假虎威,拱火的聲音輕飄飄地,從身后傳來:“就她,拿了酒不付錢?!?/br> 溫盞伸手去拉她,回過頭,酒吧里幾個安保身形都很魁梧,站在一起看著很嚇人。 正粗聲粗氣地叫她:“哎,小朋友,知不知道拿東西要付錢的?” 涂初初懊惱地捂著腦袋直起身抬起眼,剛想罵人,四目相對,兩邊的人都愣住。 “我靠!你們!你們是!”涂初初先反應過來,立刻指著他們大叫,“上次在龍蝦店找茬的人!你們完了!我知道你們工作單位了!付錢?你倒是看看我付沒付錢!你們等著喝茶吧!” 對方:“……”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世界這么小。 幾個人面面相覷,想到上次被暴揍的事兒,心有余悸,不約而同退后半步。 邱蘇橙:“……” 他們一伙人聚在一起,場內燈光又看不清楚。 為了嚇唬她們,邱蘇橙還特地讓幾個安保脫下制服換了便裝,看起來更加危險,也沒人能一眼看出身份。 結果,其他客人就以為,他們也都是站這兒玩的。 演出開始之后,有人在人群中開火車,一大串人一個挨著一個,老鷹捉小雞似的,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場內橫沖直撞,哪兒人多他們就沖哪兒。 然后就這么,踩著搖滾樂的鼓點,很精準地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把溫盞和涂初初給沖散了。 商行舟:“……” 商行舟一時間有點失語,猜測,涂初初后來一定找過溫盞,只不過沒找到。 然后,才給他打電話,叫他過來的。 場內燈光半明半暗,搖滾樂沖擊耳膜,商行舟視線落在溫盞手上。 很白,手心像是蹭破了點皮,但他的角度,有點看不太清。 他微微躬身,問:“演出你還看嗎?” 溫盞搖頭。 “行?!鄙绦兄壑逼鹕?,將她從座位上扶起來,“我們先出去再說?!?/br> 下樓出門,一門之隔,巨大的嘈雜被隔絕在內。 外面雨還沒停,淅淅瀝瀝地,透明的水珠啪嗒啪嗒掉下來。 從酒吧到園區門口只能步行,商行舟撐著傘,站在門口跟涂初初打了個電話,確認她的方位和情況之后,轉身來示意溫盞:“她沒事,我送你回學校?!?/br> 溫盞睜圓眼:“我剛剛也在場內找過她,但沒找到人,她去哪兒了?” 商行舟面無表情:“她把這幾個人弄去喝茶了,在做筆錄?!?/br> 溫盞:“……” 挺好,她想,至少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是有法律的。 兩個人并肩往門口走,溫盞走不快,商行舟遷就她的速度,撐著傘跟她一起。 天地間濕漉漉的,風有些涼。 她嗅到他衣物上極其清淡的、海鹽氣息的后調,手指蜷曲,目光向下,她看到他握著傘柄的手。 五指是修長的,看起來比她的手掌要大很多,膚色冷白,骨節很分明。 有一個瞬間,她非常想…… 牽他的手。 溫盞默不作聲盯著,看了幾秒,頗為遺憾地移開目光。 下一秒,突然想到:“今天是周五?” 商行舟回復一個清淡的鼻音:“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