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他喝這么多酒，不僅僅是摻雜了做戲的成分，更是因為心里不好受。

    那些崢嶸歲月，沒有人能夠輕易的忘記和抹去。

    江序白不甘心，裴衍同樣如此。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命運將二人推向了對立的位置，就注定以后要兵戈相見，互不承讓。

    寂靜的夜里，姜書杳閉眼靠在他胸前，聞著他身上nongnong的酒味，感受著那一陣陣平穩的呼吸，她的心慢慢安靜下來，意識也一點點的沉入遠方。

    次日清晨，姜書杳在隔壁的一道尖叫聲中驚醒。

    她才剛動了動，整個身體就落入到一個溫熱的懷里。

    第262章 風雨前夕

    “你醒了？”

    “嗯?！?/br>
    一夜宿醉，裴衍嗓子聽著有些干啞。

    “我去給你倒點水?！彼鹕淼揭话胗直凰麛埩嘶厝?。

    “不渴，再陪我睡會兒?！迸嵫馨阉男∧X袋按在胸前，聲音自頭頂落入她耳中，“昨晚是怎么把我弄回來的？”

    他含笑的口吻讓姜書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還好意思笑?！彼幌氲阶蛲斫虬缀蛷埿佬滥莾苫顚毦皖^疼，“我以為你只是做做樣子，哪知道來真的?！?/br>
    “只是太高興，多喝了點?！迸嵫苡檬种改﹃哪橆a，低聲道：“早餐直接讓酒店送到房間里來，中午我們再退房?！?/br>
    姜書杳怔了怔：“真有人監視我們？”

    “做戲做全套，總不能讓昨晚的酒白喝?！?/br>
    那倒也是。

    默住一陣，姜書杳仰起頭看他，“源代碼，你已經交給江序白了？”

    裴衍視線微垂，唇邊勾著散漫的倦意，“看來你很信他?！?/br>
    “不是我信他，是張欣欣的一句話點醒了我?！苯獣没貞涀蛲淼那樾?，“她說江序白酒量差到沒譜，醉了什么秘密都能給套出來，所以他從來不敢在旁人面前喝醉?！?/br>
    明知道自己喝不過裴衍，還故意用這蠢辦法，是為什么。

    她前些日子時?？吹脚嵫芏道镫S身揣著個u盤，想必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

    不過有一點，姜書杳其實很早就心懷疑慮。

    之前閑暇時，她查了近幾年國內軟件侵權的案例，如果被告方只是簡單的類型模仿，很難勝訴。

    除非新遠原封不動的照抄照搬，只要證據確鑿，就算元忡再怎樣手段通天，新遠一旦陷入機關稽查風波，不死也得打回原形。

    何況屆時起訴方是云騰，經過這樣的法律糾紛，元忡以后還想利用新遠對人家下絆子，簡直癡人說夢。

    只是重點在于......

    姜書杳狐疑的問：“新遠拿到源代碼后，陸沉真的會直接復制使用嗎？”

    這才是關鍵。

    裴衍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點晦澀的笑意。

    “如果換作三年前，我可能還不確定，畢竟一個心氣高傲的編程者，不會屑于去抄襲別人的代碼?！彼f到這里頓了頓，“但現在，邪門歪道走慣了，人一旦嘗試過無數遍靠這種捷徑而賺得盆滿缽滿的滋味，就像上癮的毒藥，想一夜間戒掉，幾乎不可能?！?/br>
    “至于會不會直接復制?！迸嵫馨腴_玩笑的低語了一句，“他除了全盤接納，別無他法?！?/br>
    姜書杳不得不說，在洞察人心方面，她家這位確實比她強。

    仔細一想，似乎有些明白當初裴衍答應與云騰合作時，對曾志飛提出的那個條件。

    其實整個項目期間，他和云騰項目組的日常開發工作沒有任何交叉點，確切來講，就是各干各的，毫不相干。

    起初姜書杳看得云里霧里，不知所云。

    可后來某次，她無意間讀到裴衍寫得那些程序，發現了很多奇怪并且有趣的地方。

    每次寫完一個功能模塊，他就會把它拷進隨身攜帶的u盤里，就仿佛一條生產流水線，極致復雜而又冷漠的加工，不帶絲毫感情。

    裴衍花費整整兩個月時間，創造出了一個與云騰項目組截然不同的病歷系統版本。

    一個為新遠量身打造，獨一無二的版本。

    想到那些日子，每天從他電腦里成噸輸出的代碼，姜書杳至今仍覺得頭皮發麻。

    以前在基地，大家都稱他為‘觸手怪’。

    云騰項目組一共六人，同樣的工期，裴衍卻還早早的提前三天完工。

    如此對比一看，實際上裴衍現在的手速，比之大學時代更為恐怖百倍。

    ......

    次日，新遠會議室里陷入白熱化的爭執。

    江序白成功拿到病歷系統的源代碼，成為此次新遠進軍醫療市場最大的功臣。

    得聞消息的元忡臨時空降總裁辦，要求江序白必須三天內將其代碼復制整合到新遠服務器，最遲一個星期后，v1.0版本系統必須全面上線。

    這一決定遭到陸沉的強烈反對。

    “不行，原封不動的復制照搬，萬一被云騰起訴，我們的勝算基本為零，風險太大了，我不同意這么做！”

    相比陸總裁的激動，江序白再看向旁邊這個身份成謎的陌生男人，對方就顯得淡定很多。

    元忡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鏡片后的瞳孔泛著幽藍光澤，對于陸沉的擔心，他似乎早有應對。

    “先按我說的盡快發布第一版，云騰即便起訴也需要時間準備資料，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收到云騰的律師函之前，完成我們內部病歷系統的代碼重組，找個合適的契機，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第一版，到時就算云騰想找證據，也無跡可尋?！?/br>
    果然是個老狐貍，江序白聽完混血男人的一番計劃，心里喟嘆不已。

    計策是好計策，只可惜啊，哎。

    暗誹間，陸沉突然轉過身來吩咐江序白：“把云騰的代碼打開給我看看?！?/br>
    “好?！?/br>
    江序白老老實實充當著狗腿子的角色，從褲兜里掏出那只銀白色u盤，插入陸總裁的電腦。

    很快，前方連接視頻的投影儀上出現密密麻麻的文檔界面。

    陸沉狐疑的問：“沒有加密？”

    江序白清咳一聲，略顯得意的道：“有，但被我破解了?！?/br>
    陸沉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他cao縱鼠標將核心代碼大致瀏覽了一遍，起初面色倒還平靜，可越往深入的看，眉頭就皺得越緊。

    然后，會議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昨晚酣睡了整宿，江序白還沒來得及事先品讀裴老板的杰作，此時一瞧，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什么鬼。

    從沒見過可讀性這么差的代碼，不，是壓根沒有可讀性。

    通篇結構極其復雜，整體邏輯看似流暢，實則把其中任意一個功能模塊拆開，完全就是九曲回腸的天書。

    不止江序白看不懂，陸沉這個首都理工大畢業的高材生，同樣腦子一片空白。

    “想要短時間內拆開模仿，很有難度?！?/br>
    這是在長達十分鐘的沉默后，江序白給出的答案。

    元忡不悅地瞇了瞇眼，正待開口，旁邊陸沉已冷冷笑出聲：“他自詡獨立特行，覺得這世上沒人能超越他，但我，偏就不信這個邪?！?/br>
    說完他啪地合上電腦，淡聲交代江序白，“按元先生的意思照做，三天后我要看到第一版本準時上線，至于后續拆開重組?！?/br>
    陸沉眼神發狠：“我親自來?！?/br>
    第263章 不可能贏

    u盤被拿走后，裴衍也沒閑著，跟曾志飛打完招呼，就配合云騰法務部，開始著手準備走法律程序的資料。

    姜書杳仍是正常地參與到病歷系統的開發工作中，每天看著她家那位忙碌的身影，一想到新遠就要完蛋，手里敲代碼的力氣都更有勁了。

    但對方的動作還是比她想象中的快，僅僅三天，新遠對外宣稱自主研發的病例分析系統，便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推入了市場。

    總監辦公室里，白色投影儀上，正在播放新遠病歷系統的宣傳視頻，看到最后，曾志飛已是滿臉寒冰。

    “真讓你說中了，一模一樣，連設計圖都是照搬?！彼抗廪D向旁邊的裴衍，“我們什么時候起訴？”

    裴衍：“不著急，等他用戶量達到峰值再說?！?/br>
    姜書杳皺了皺眉：“可是據江序白透露，對方打著先上線后重組的主意，萬一我們留的時間過長，他們把之前抄襲的版本替換掉了該怎么辦？”

    聽她這么一說，曾志飛臉色也凝重起來。

    裴衍懶懶靠在椅子上，唇邊噙著抹冷笑：“放心，他沒那個本事?！?/br>
    接下來幾天，云騰法務部又聯系了多家近些年與新遠有過版權糾紛的公司，十幾家公司聯名起訴，便愈發增加了這場官司的勝算。

    時間轉瞬即逝，隨著云騰項目組為華仁病歷系統畫上圓滿句號，另一邊新遠的復制版，也混得風生水起。

    據說他們的產品才一面世，就受到很多醫療機構的青睞，加之新遠舍得砸錢宣傳造勢，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銷售部就已與近三十家私立醫院達成了深度合作。

    看著營業額一天天的爆表，新遠上上下下歡騰一片，稱贊陸總目光長遠，公司在他的帶領下不出五年一定能掛牌上市。

    殊不知，這一切光鮮亮麗背后，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污垢與危機。

    這是個艷陽高照的上午，江序白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端著一杯咖啡，邊喝邊欣賞遠處的高樓大廈。

    抓緊時間看吧，很快，就再沒這閑工夫咯。

    他放下咖啡杯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口濁氣沒吐完，外面就響起敲門聲。

    是他的助理，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