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聽說自己是南下江南鎮壓白蓮教起義卻身中流矢跌落淮江,汪淮心中恍然大悟。 待到聽楊文康說自己家中九代單傳,高堂尚在,現在只有老父勉強支應門戶時,汪淮心中雖痛,卻因為腦中一片空白而始終心存隔膜,仿佛霧里看花,在聽別人的故事,始終難以感同身受。 說完鎮國公府的現狀后,楊文康細細打量著汪淮復雜的面色,試探道:“穆兄,我與神醫智明和尚有些交情,他近日在松州城外的寒山寺講經,不如你拿帖子去拜訪他,請他為你醫一醫這失憶癥?” 說著從袖底掏出一張拜帖,推到汪淮手邊。 看著桌上的拜帖,汪淮手指微動,猶豫了片刻終于抬手將帖子收入懷中,起身抱拳向楊文康道謝,“承蒙楊兄關照,小弟五感銘內,感激不盡?!?/br> 楊文康起身回拜,推辭之下到底生受了汪淮一禮。說到底,他心中也覺得雖然肅王是為了削弱孫首輔,但到底是幫了穆家大忙,自己這個屬下代為受禮,也并無不可。 回到包廂,瓦舍里的燈戲也近入尾聲,小夫妻便結賬出了瓦舍。 走在熱鬧喜慶的大街上,兩人又去珍寶閣買了西洋的舶來品,這才坐馬車回家。 玩了一整夜,饒是睡了午覺,汪聽雪也有些精神不濟,她軟軟的倚在汪淮懷中,昏昏欲睡。 猶豫了一晚上,汪淮終于從懷中掏出拜帖,“娘子,楊,蘇會長給了我一張帖子。說是城外寒山寺來了一位神醫……” 汪聽雪羽睫輕顫,她睜開眼睛接過帖子,面上卻滿是紅暈?!胺蚓墒?,可是想請神醫我們看看孕事?” 說著面上便有些神傷,“結婚兩年,我卻一直沒有懷上……” 汪淮本想將今晚偶遇故人之事向妻子全盤托出,卻沒想到汪聽雪卻誤會了,一時啞然。抬臂將少女摟進懷里,柔聲哄勸,“沒關系,你我還年輕?!?/br> 又語帶曖昧,“娘子可是覺得為夫不夠努力,勉勵我多加耕耘?” 汪聽雪頓時桃腮生暈,抬手去捂汪淮薄唇,又偷瞄恭謹垂首的幾個丫鬟,見她們并無異樣,這才嗔了汪淮一眼。 抱緊懷中的妻子,汪淮心中暗嘆,罷了,等到看過神醫再告訴妻子吧,又何必讓她多擔一份心呢? 心中藏了事,兩人洗漱后到底沒有行夫妻之事,始終相擁著睡了。然而汪淮夢中卻并不平靜,他一會夢見自己騎在馬上舉刀殺敵,又夢見自己回到年少時,正在灼灼烈日下咬牙扎馬步,再一轉眼,又夢見自己胸口中間,跌入了洶涌江水中,耳邊只聽見有人在高聲呼喊,“世子中箭落水了!” 他一下坐了起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胸口舊傷也隱隱作痛。 汪聽雪被他的動作驚醒,熟稔的為他拭汗,“可是頭又痛了?” 汪淮看著朦朧月色下妻子嬌美的側臉,脫口而出道:“娘子,我方才做夢,好像想起我是誰了?” 額間擦汗的手一頓,汪聽雪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繼續為他擦汗,輕聲問道:“那夫君從前究竟是誰?” 汪淮抬手握住妻子冰涼的小手,“我聽見有人叫我世子,夢見自己中箭跌入淮江?!?/br> “世子?”汪聽雪頓時就要掙開手。 汪淮卻用力握住不許她逃開,他單手點起了床邊小燈,目若朗星的看著側首不愿看他的妻子,“不論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娘子,我都是你夫君,這一點永不會變?!?/br> 汪聽雪咬唇看向他燭光下俊挺的側影,等閑變卻故人心,此時他尚未恢復記憶,自然言之鑿鑿,但當變回那個從小肩負家族榮譽的鎮國公世子時,可還會記得今夜的誓言呢? 第52章 君奪臣妻 既已說開,兩人便定下三日后去城外的寒山寺求醫。 因是求醫,出行那日汪聽雪便力求素淡,身穿白底繡纏枝綠萼梅上襦配霜青挑仙裙,鴉青長發攏起的倭墮髻只插了支綠雪含芳白玉簪。 因山上天氣尚寒,又披了件品青羽緞斗篷便和候在廳堂里的汪淮一齊上了馬車,聽著馬車車轅碾過青石板路的車輪聲一路出了城門,溫暖舒適的車廂里卻一片安靜。 汪淮攬著妻子纖薄肩膀只覺得心頭窒悶,這幾日,妻子到底是與他生疏了。距離寒山寺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心頭卻似墜了塊大石頭一般沉的有些喘不上氣。 他知道聽雪為何郁郁寡歡,千百年來士庶不婚的觀念深入人心,雖然因本朝開國皇帝出身貧寒,為打破世家門閥的壟斷強令廢止了這條法律,并且身先士卒的只選詔小戶人家女子入宮為妃。 但移風易俗豈是一日之功,妻子聽聞他是京城世家子弟,心中惴惴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他緊了緊手臂,暗想楊兄既然說鎮國公府幾代單傳,只要妻子有孕,再向兩位高堂陳明她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京中父母未必會在婚事上發難。 憐惜的看著懷里的汪聽雪,他低聲道:“娘子可知道這松州城外寒山寺的來歷?” 汪聽雪抬眼看向汪淮,不覺莞爾,“夫君未免太過看低小女子了,我自幼在松州城長大,怎會不知寒山寺的典故?!?/br> 汪淮卻不以為然,“娘子所知的,必然是寒山拾得這兩位“和合二仙”的傳說,但我要說的,卻是另一個故事?!?/br> 汪聽雪頓時來了興趣,她直起身子從花梨木小茶幾上為汪淮沏了杯熱茶,在馥郁茶香中笑得討好,“還請先生賜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