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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看著冷靜淡然的肅王,心中自愧弗如,當即就要行禮告罪。 容承衍隨手虛抬,淡淡吩咐屋中侍衛:“想辦法把隔壁包廂讓給那二人。順便再取幾個聽甕來?!?/br> 此番肅王來松州,本就是白龍魚服微服私訪,松州雖然地處江南,卻遠比不上蘇杭的名氣。他原本打算明日就走,卻沒有想到會偶遇故人,一時倒來了興趣。 聽說樓上有位客人提前走了,汪淮自然喜出望外的拉著妻子進了包廂。幾個被派遣出去跑腿的小廝恰好也回來了,八仙桌上頓時擺滿了各具特色的松州小吃。 兩人就著燈戲享用美食,言笑晏晏,好不暢快,卻沒有想到隔墻有耳,夫妻兩人間的喁喁私語盡數落入他人耳中。 “文康,依你看,那可是穆世子?” 楊文康低頭沉思,“臣昔日與穆世子同在國子監就學,算得上是同窗多年。形容舉止上看,那分明就是穆世子,只是以臣對穆元的了解,他若性命無憂,斷不會滯留江南。更何況如今鎮國公府危若累卵,微臣實在是費解?!?/br> 容承衍瞇了瞇眼,看向推門進屋的侍衛,“如何?” 侍衛單膝跪地回道:“樓下男子乃是松州城茶商汪淮,旁邊的是他的妻子。汪淮兩年前入贅富商汪家,再之前的身家背景,就沒有人清楚了?!?/br> 楊文康頓時皺眉,“若這汪淮真是穆世子,怎會數典忘祖入贅一個小小商戶?!?/br> 容承衍薄唇微翹,“依我看,就由文康你下去同他打個招呼好了?!?/br> 原來此時樓下擺出了幾十盞別致華麗的花燈,飛禽走獸,亭臺樓閣無一不有。汪淮見汪聽雪喜歡其中一盞青紗寶蓮燈,自然下樓參與猜燈謎。 楊文康欣然受命,跟著下了樓,刻意接近汪淮。 說來也怪,汪淮雖然前塵盡忘,但說起經史子集,倒也頭頭是道,因此甫一出馬,就拔得頭籌,成功猜下汪聽雪一眼看中的寶蓮燈。 汪淮小心翼翼的捧著花燈,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一位青衫文士。 “實在抱歉?!彼麄壬硇卸Y,卻被文士的朗聲驚呼定在原地,“穆兄,別來無恙!” 他蹙眉看向青衫文士,聲音發緊,“在下汪淮,先生恐怕認錯人了?!?/br> 來人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分明就是鎮國公府世子穆元,在下楊文康,世子竟不認識我了嗎?” 汪淮頓時頭痛欲裂,他踉蹌了幾步,只覺得眼前清癯男子恍然變成白衣少年,頭戴方巾捧著書卷搖頭晃腦的背著《尚書》。 “介弘?”他搖了搖頭,半信半疑的問道。 楊文康激動不已,“你果然就是穆元,昔日/你我在國子監同窗之時,你便是這樣叫我的字?!?/br> 汪淮卻倒退了幾步,他扶著額頭心中一片茫然。 這兩年來,他時常會想,自己為何會身受重傷跌落淮江,失憶前又到底姓什名誰,家中可還有親人。胡亂揣測起來,甚至恐懼擔憂自己會是什么窮兇極惡之徒。 然而此時真的偶遇昔日故人,他卻無端覺得有些恐懼。他與娘子琴瑟和鳴,歲月靜好。未知的過往究竟是福是禍,為何他心中惴惴,竟然覺得有些抗拒。 “實不相瞞,在下此刻腦中并無往日記憶,就連兄臺的名字,也是突然浮現的畫面想起的。我看兄臺似是我昔日故人,可否將在下/身家背景一一告知?!?/br> 楊文康大驚,原來穆元居然失憶了,他一時有些躊躇,從昔日同窗的角度,他自然應當如實相告。但從肅王門客的角度,要不要讓鎮國公世子恢復記憶,恐怕還須聽候殿下的指示。 他手心微潤,面上卻滿是唏噓,“此事說來話長,我見你手中還舉著花燈。不如先將花燈處置了,你我二人再坐下來細聊?!?/br> 汪淮心頭一震,他看著手上精致的青紗花燈,想到娘子還在等著他,頓時懊惱的起身,“也好,還要煩請兄臺稍等片刻,我將花燈送轉再來和兄細談?!?/br> 然而此刻包廂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原來大廳中有一盞燈謎據說是當朝內閣首輔孫大人的戲作,話題便從花燈猜謎轉移到了朝野國事。 要說此時朝中最熱門的國事,當是孫首輔提出的,廢除科舉南北榜取士。 自熙朝建國一百多年來,因南方文風興盛,第三任皇帝熙文帝便推行了南北榜取士,以保證朝中南北政治平衡。 這項政策如今已經推行了幾十年,到了本朝,孫首輔卻以均科舉為名提出廢除南北榜,全國統一排名。 作為楚黨魁首,孫首輔的這一主張自然得到了廣大南方學子的推崇,松州地處江南,本就結社成風,討論起國是來更是毫不避諱。瓦舍中的書生此時各個針砭時弊,高談闊論地為孫學士叫好。 包廂中的知棋面露崇拜,指著人群中為首的書生對汪聽雪說道:“小姐快看,打頭那位白衣公子據說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侯永侯公子?!?/br> 汪聽雪卻不屑一笑,“什么才子,還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別看他此時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借文名為科舉造勢?!?/br> 知棋不過粗識幾個大字,方才不過轉述坊間傳聞,此時連忙給汪聽雪奉茶,“這些書生說得什么南榜北榜,實在是繞口,還請小姐賜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