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125節
“河堤是眼看要修成了,但是楊遵義不會讓殿下活著回京城,所以,他們現在下手了?!?/br> 宋延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與殿下越是勢同水火,便越是安全?!?/br> 姜宛卿腦海里的一團亂麻,仿佛因為這句話抽中了線頭。 線頭直往下墜,冰冷幽深,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盤成一團,像是就地扎根。 她一直以為“夫妻不和”這場戲碼,演出來是為了方便兵分兩路,各自行事,比如她搞法事負責安置災民,他修何堤給災民生計。 她還想過這是他讓她打入姚城內部的意思,可以給他套取不少消息。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種可能。 宋延拍拍她的肩:“你表哥說得對,這種時候你去了也沒什么用,保住自己無恙,才對得起殿下這一番良苦用心?!?/br> 姜宛卿給這拍了兩拍,倒是清醒了一點。 不對,沒有這種可能。 風昭然是喜歡她的,這點她已經知道了,但這種喜歡排位不高,最多只有第三。 前兩名依次是皇位和他自己。 若說風昭然在自己穩當的情況下扶她一把,她是信的,但像這種自己死了也要保她平安,那便是天方夜譚。 風昭然不會有事。 宋延都猜得到楊遵義要下手,風昭然會猜不到?會沒有防備? 那場法事中,慶州災民蜂擁而來,里面不知夾雜了多少扮成災民的南疆軍,堤岸上看似全是百姓,但事實上早就有一支人馬固若金湯般保護著風昭然。 更何況未未還跟在風昭然身邊呢。 “舅舅說得是?!?/br> 姜宛卿呼出一口長氣,自己也不知道方才到底是惶急個什么勁,簡直像是鬼上身似的,除了想去親眼看一下風昭然,竟然沒有一絲旁的念頭。 此時緩了過來,她才發現手里居然一直沒有松開那支銅鉗,里面的核桃已經夾得支離破碎,她掏出來放到宋延手心里,“舅舅嘗嘗,碎是碎了點,味道挺好的?!?/br> 宋延:“……” 三天后,風昭然被裹得嚴嚴實實,從馬車上抬下來,回太守府養傷。 姜宛卿領著蔣氏等人站在內院前迎候。 兩人目光交匯。 分別數月,乍然相見,視線都不是很聽使喚,下意識想將對方看得更清楚些。 不過這膠著的視線在旁人眼中看來,倒顯得針鋒相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風昭然半躺在軟椅中,臉色蒼白,氣若游絲,“娘娘沒想到吧?孤還能活著回來?!?/br> 姜宛卿:“可不是?本宮差點兒都讓人準備紙錢了?!?/br> 風昭然冷冷地:“當真是毒婦?!?/br> 姜宛卿謙虛:“哪及得上殿下半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20 00:03:00~2022-08-21 01:04: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4177587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再說一遍 到了深更半夜, 姜宛卿才有機會溜進風昭然的房間。 “當真受傷了?”姜宛卿問。 眼下修堤已到緊要關頭,楊遵義挑這個時候下手,一是慶王催促不能容風昭然當真將水治成, 二是楊遵義自己私心作怪,想奪這治水之功。 風昭然現在跑回來養傷,楊遵義便有借口過去主持大局, 將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 “有未未在, 想傷孤沒那么容易?!憋L昭然道,“楊遵義要想功勞,孤若是不給他,他只怕還會出手段, 雖傷不到孤,卻有可能拖慢修堤進程。眼下河床水枯, 正是修堤的最好時機,絕不能耽誤?!?/br> 姜宛卿松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點什么,“你再說一遍,你沒有受傷?!?/br> 風昭然不解何意。 “你說就是了?!苯鹎涞? “我想聽?!?/br> 風昭然的心一下子就柔軟下來, 軟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 “孤沒有受傷, 你不用擔心?!?/br> 他的聲音很低, 語速慢, 神情里滿是溫柔。 冬夜的月光穿過穿棱透進來,映出姜宛卿的明亮的眸子,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沒有在他臉上看出一絲凝滯或者勉強。 是實話。 姜宛卿的一顆心才真正落地, 也是在此刻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關心他的傷勢。 既然無事, 姜宛卿便打算離開,只是還未動,風昭然便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卿卿,孤回來,還有一個原因?!?/br> 風昭然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孤想你了,想回來陪你過年?!?/br> 他的懷抱很溫暖,讓姜宛卿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在荒園里的時光。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眶微微有點發酸,好像身體有了意志,代替她覺得委屈。 我也有點想你…… 她聽到自己心里竟然冒出了這樣一句,生生嚇得緊緊閉上嘴。 “我該走了?!苯鹎渖驳亻_口,“芙渠不比慕兒,我走開太久她只怕會覺得奇怪?!?/br> 風昭然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但手就是不想聽這道理,不愿放開。 臉甚至還往姜宛猶豫的頸窩里埋了埋,聲音也因此有點含糊,“卿卿,難道你就不想孤?” 姜宛卿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風昭然的鼻息溫熱,就拂在她的臉頰旁,那點熱意仿佛瘟疫似地傳染給了她,她感覺半邊身子都在發燙,只有聲音強自冷靜:“殿下,再不回去,芙渠一旦疑心,蔣氏那邊便很難瞞得過了?!?/br> 風昭然終于無聲地嘆了口氣,放開手。 這聲嘆息里有不盡的綿綿之意,像一只手直接伸進姜宛卿的胸膛,在心臟最深的地方拔了拔。 那里應有琴弦,為此發出悠長回響。 “殿下,你說你喜歡我,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風昭然不料她有此一問,忽地有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情緒,前所未有,像是有點尷尬,又比尷尬多一絲甜意。 風昭然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人生頭一回的羞澀,低咳了一聲:“很早了?!?/br> “很早有多早?” “……” 風昭然一時答不上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漫長的時光里一直注視著她,看著她從一個小女孩長成豆蔻年華,從少女長成現在的模樣……就好像獨自守著一朵花從花苞到全然綻放,他無法回答自己是從哪一刻喜歡上這朵花的。 是含苞的時候,是剛剛打開的時候,還是完全綻放的時候? 姜宛卿問:“去年中秋前有嗎?” 這點風昭然很肯定:“自然?!?/br> 姜宛卿在肚子里哼了一聲,把心里面那只胡亂拔弄的手打了出去——明明都喜歡了還能天天給她看冷臉,你可真是行! 姜宛卿轉身就走,順手從窗下撈了一只貓,萬一給人看見,找貓就是她深夜不睡的借口。 風昭然才聊著便不見了下文,正要說話,一見她手里的貓,即刻喚住她:“等一等?!?/br> 姜宛卿腳步不停:“等不住?!?/br> “你換一只貓?!?/br> 姜宛卿:“……” 兩只貓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是見到風昭然歸來,十分給面子,齊齊出現在這里侍寢,雙雙臥在窗下,姜宛卿是隨手一撈的,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撈中的是小橘。 風昭然撈起小貍,塞進姜宛卿懷里,然后把小橘換了回來。 小橘雖然和小貍同樣在太守府里神出鬼沒,但它整天吃吃睡睡,通體油光水滑,儼然已經是一坨大橘,在風昭然懷里沉得很。 風昭然一臉嫌棄:“這么胖?!?/br> “胖才好,好暖床?!苯鹎溲劭粗L昭然的臉色難看起來,心里頭不由便歡暢起來,跟著輕笑了一下,“殿下,你不在的時候,我天天抱著小橘睡的,現在你回來了,便讓給你吧?!?/br> 她當然知道風昭然不喜歡聽什么,說這話完全是給風昭然添堵的。 說完便輕輕巧巧地推開房門,走了。 但是她臨去的那個笑容太過清甜,風昭然一個人對著房門站了好一會兒,才慢回過味來。 他危險地低下頭,看著小橘:“暖床?” * 她回到自己房中,發現芙渠還是睡著的,連姿勢都沒有變過一下,仍舊弓著身子,像貓兒一般縮在床角。 姜宛卿放下貓,小貍自動在腳踏上找了個舒服的睡姿。 姜宛卿一時沒有上床。 床上的芙渠沒有動,但渾身僵硬,眼睫微微顫抖。 “好了,別裝了?!苯鹎涞?,“本宮知道你沒睡,快起來倒水,本宮找貓找得冷死了?!?/br> 芙渠頓了一下,立即起身,給姜宛卿倒了杯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