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第30節
端親王想了下道:“孤此次去江南一帶巡檢河道,路遇一些地方州縣正發疫疾,便召集了太醫良醫,進行了集中控制和醫治,耽擱了不少時間。待到當地瘟病得到控制后,孤又接到禁軍統領送來的急報,道是皇太后一口咬定,安國公與大長公主教唆皇上微服出宮,悖逆無道,似又有廢立之心。孤原本還要在地方多待些日子的,聽說此事重大,又恐怕有什么內情,也不得不倉促啟程回京。結果接近京畿約有三十里地之時,孤的侍衛開始接二連三有人發燒,之后孤王也發燒了,孤擔憂是帶來了瘟病,便嚴令不再進京,就城郊就近找了一處遠離村莊的民居住下?!?/br> 安國公與歐陽駙馬都被吸引住了,歐陽駙馬看了端親王一眼:“王爺如今看來身體健康?” 端親王徐徐道:“孤王當時帶了位江太醫隨駕,這位江太醫仁心仁術,一路上醫治病人,組織疫區治療,出力甚多,孤頗為信任。他當時心憂病情,深夜出外尋找對癥草藥,據他后來說,在荒郊野外,碰到皇上穿著斗篷,手里提著一盞極華美的琉璃燈,帶著一個侍衛孤身在野外。他當時并未多想,也不敢詢問帝蹤,又心憂孤的病情,只跪著叩頭求皇上宣太醫院派人過來替孤醫治。據說皇上當時應了他,然后在他磕頭謝恩,須臾之間,皇上與那侍衛就消失了?!?/br> 歐陽樞文已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端親王道:“然后他回到王駕駐地不多時,那位在皇上身后的黑衣侍衛身披斗篷,再次無聲無息出現在孤住的院子中間,并且手持皇上詔書,說是奉詔前來醫治?!?/br> 歐陽樞文深吸一口氣,端親王看了眼安國公:“衛達,你若是孤,會如何想?此前又剛收到宮里密報,說你與大長公主勾結,調唆皇上?!?/br> 安國公長長嘆了一口氣:“你會以為是老夫派人,趁你病,要你命,趁機奪權,大好機會?!彼诌z憾道:“確實是大好機會,可惜老夫不知?!?/br> 歐陽樞文噗嗤笑了聲:“老國公,您就別戳端王爺心了?!?/br> 端親王道:“我這輔政親王,這些年礙了很多人的眼,我若真一病死了,朝廷怕是不少人要放鞭炮飲宴慶賀的?!?/br> 安國公道:“倒也不至于,如今北邊不太安寧,好端端自己人先殺起來犯不著,不過圈是可以圈一下,當然要是你自己熬不過那病,那也是天命……”他聲音仿若遺憾,其實滿臉都是笑容。 端親王看了他一眼:“藺江平投敵一事,我知道你們都看不順眼我……” 安國公笑容微斂,面色沉了下去,歐陽樞文卻忙著倒酒岔開話題:“不提舊事,不提舊事,后來呢?那個人,難道真的是大夫?” 端親王卻是從袖中拿了之前那手詔出來,遞給兩人看,一邊道:“不錯,侍衛們上前要逮捕他,卻根本無法逮捕,后來他自稱是巫醫,果真施展幻術,讓我們……都昏迷過去,第二日醒起來后,發現身上的瘟病果然全好了?!?/br> 歐陽樞文喃喃道:“一夕之間,便能祛病救人?這是神佛也難做到……是巫?還是鬼?狐?御街從前不就有間宅子,一直說有狐精么,還會買官帽送住宅的人?!?/br> 端親王道:“手段太過詭譎,一言難盡,幻境惑人心智,仿佛真有所見,只能說那絕非正派佛道。孤今日進宮,和皇上說,能否將那名巫醫先安排到孤這邊,讓孤摸摸底細,皇上勃然作色,拂袖而去,看似對那巫者依賴已深,我本以為此名巫者為國公或是駙馬這邊安排,如今看來,如此神鬼手段之人,也不在你們控制中的話,此事更令人心憂了。此人究竟有何目的?他為皇上做事,皇上又付出了什么代價?” 安國公卻忽然問道:“宮里高元靈、何常安先后一死一失蹤,端親王可知底里?” 端親王一愣:“內宮事宜,都是皇太后做主?!?/br> 安國公卻道:“原本高元靈和何常安等人在,皇太后借他們之手與前朝內閣溝通,結果這兩人先后因細事一個被查,一個自盡,朝野議論紛紛,季同貞倒似稍知內情,但也閉口不言。如今宮里缺了這兩人,皇太后又足疾,因著這些,皇上才開始親批奏折,又得以和你我交通,如今想來,這兩人的死,大有內情,且連皇太后似都蒙在鼓里?!卑矅珔s沒說,何常安被皇上收在山莊里呢。 這事擺明了是皇上的手筆,但安國公不好說,只能引導端親王自己去思想,好歹爭取端親王這一力量,說起來他確實也太好奇這站在皇上身后的巫者了。 歐陽樞文點了點那張手詔上的朱紅印章:“這上頭蓋的御寶為‘風行草’,我第一次見,風行草偃,皇上志高如是。小皇上心明眼亮,王爺、國公,難道還把他當成孩童嗎?若是皇上心智已昧,被那巫師所蠱惑,當夜就該殺了王爺,而不是反而救王爺,還將這隱藏著的底牌現在王爺眼前,如今王爺若是反要皇上遠離巫者,恐怕皇上也不會聽了。畢竟,高、何二人在時,想來皇上年幼,孤身一人在宮里,日子并不好過,我們有哪個人幫過皇上呢?” 安國公和端親王都沉默了。 良久后,端親王澀然道:“只是你我都知道,這世上人,大多為名為利為權,皇上身系國本。哪有無緣無故的對人好呢?此人之手段通鬼神,便是你我都駭然,其才干如此,為何要潛伏在皇上身邊?總要知道其緣由,才能放心?!?/br> 歐陽樞文也有些自嘲道:“這倒也是,皇太后猜忌于我,將我免職,我也就順其自然,約束大長公主,數年不曾進宮。無欲無求之人,只會將小皇帝視為麻煩,遠離他?!彼挚戳搜郯矅骸袄蠂彩前??此前應也只是明哲保身,要不是你家凡君正巧被皇上撞上,你如何會冒險上這條大船?” 安國公呵呵笑了聲:“這明哲保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廟堂之高,輪得到你我說什么做什么嗎?你看看端王還是輔政親王呢,皇上要立后,他忽剌八跑江南去了,擺明了不想管閑事。咱們誰都別笑誰了?!?/br> 歐陽樞文道:“這是小皇上自己走了一條血路出來,殺了高元靈,除了何常安,這才能走到了你我跟前,你我為臣,難道不該效勞君上,為君分憂嗎?” 安國公從袖子里拿出了數枚金幣,放在案上遞給端親王:“此幣為當初皇上給我家那小子,請其采辦用的,我看這紋飾極精美,卻不似中原物事,似是西域流入,這含金的純度也極高,若說到巫者,興許能從這上頭查到來處?!?/br> 端親王拿了那幾枚金幣看了下,果然看到有太陽紋的,有花草紋的,都極精美,又遞給歐陽樞文道:“駙馬也看看,可見過?” 歐陽樞文接過來看了下,搖了搖頭:“你看這幣打得極圓整,而且每一枚重量幾乎相等,必是有磨具澆鑄的,一般大族也會自己做些金銀模具,重新鑄些金銀來做慶典或是祭祖之用,但大多不是鑄成金銀元寶方便儲藏,便是做些金葉子銀豆子方便攜帶,做成這樣猶如銅板樣,卻又精心做這樣的花紋,若是名門世族有用這樣的金幣,早就有人知道了,也有私鑄錢幣之嫌,這確實應當不是中原之物,可能是海外或是西域流入的?!?/br> 端親王拿著摸了摸,卻又想起一事:“那夜那巫者身材確實頗為高大,我的侍衛大多身材高大,那巫者站在他們身旁,還要再高一些,約莫有八尺余,且渾身披著斗篷,不露相貌,連手上都帶著手套,但進退之時,似看到金色頭發,眼睛也似不是黑色。難道,此人果然不是中原之人?” 歐陽樞文問道:“聲音可有口音?!?/br> 端親王道:“倒是十分流利的京城口音?!?/br> 三人合計了一會兒,仍不得其法,只能散去。 蕭冀充滿困惑和疲憊的結束了宴飲。第二天一大早,他先參加了朝議,他已久不參加朝議,此次從江南回來,事情也多,他參加朝議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議事后,他又和兩位相爺談了談皇上如今的教育,騎射課程安排,對季丞相道:“帝王之道,以德為先,法家道理也要講,但以務實為上,但那等神怪妄誕之事,切切不可提之,皇上年幼,不解其中道理,只恐移了性情,前日我和皇上聊事,皇上似對民間巫術有些興趣?!?/br> 季丞相看他說得若有所指,微微一愣,回道:“文華閣給皇上授課的大學士,都是飽讀四書五經,多講經義,其二則為古史,倒不曾有人給皇上說這些怪誕鬼神之事。但,英宗當初好道,恐怕宮里有些舊書和舊人會談及這些,我聽服侍的宮人們說,皇上很喜歡自在書房內看書……” 英宗乃是端親王和先帝的生父,季丞相說得已是很客氣了,實際上端親王心里清楚得很,英宗那會兒求神問道已是癡狂的狀態,宮里請了道士修了道觀,日日煉金丹,英宗當時完全不問朝事,到了憫宗朝,憫宗又去世得太早,乃至于其實朝上還真不少歷經三朝的大臣,可都還記得清楚當初英宗是如何荒唐的。 端親王臉色微微青了下,顯然也想起了皇考那幾乎可以說是昏庸無道的求神問道的事來,季丞相又含蓄道:“皇太后又好佛,普覺國師經常出入宮闈,皇上耳濡目染的……” 端親王微微有些暗悔當初心灰意冷,對小皇帝未曾主動教養,皇嫂這些年越走越偏執,也不知道小皇帝一個人在宮里是怎么過的。 他又問季丞相:“孤此次去江南巡防數月,回來卻聽說高元靈懼罪自殺了?” 季丞相沉默了一會兒道:“內宮中事,我也不太了解其中底細,只知道皇太后不知為何鎖拿了何常安,只說他貪污內庫事宜,內宮事自然皇太后做主,我等也不好過問。但之后高元靈忽然來尋我求助,稱皇太后賜了毒酒給他,我當時只勸他向皇上求恕,沒想到皇上當面叱他驕矜偏執,事君疏慢,納賄營私,賣官鬻爵,不曾恕他。高元靈被斥退后,知道無法,當夜就自盡了。但此事時候回想起來,疑點重重,皇太后要殺高元靈,豈還能讓高元靈有機會出來求救?那毒酒,怕只是有心人挑撥之計,高元靈心虛,中了計?!?/br> 端親王心里明白過來,原來小皇帝是從這里破局的,這手段其實簡單,但皇太后多疑,高元靈心虛,倒是正中其兩人軟肋,順利離間。他長嘆一聲道:“高元靈也算惡有惡報?!?/br> 季丞相道:“皇太后從前一貫也不是如此冒進莽撞之人,近幾個月頗覺有些糊涂之舉,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非要一意孤行,立承恩侯府嫡女為后。端親王當初若是支持內閣決議……在民間良家女中擇賢作配,正位中宮,也不至于到此,如今承恩侯府聲望愈隆,又攛掇皇太后,在宮里排除異己,宮中這才屢屢生事?!?/br> 端親王卻不想在立后上說什么,只微微搖了搖頭:“罷了,皇上年歲已長,我聽說內閣已開始請皇上親批奏折,大有進境,這很好,看來今后一兩年,皇上便可躬親大政了?!?/br> 季丞相道:“從前總聽皇太后說,皇上體弱多病,圣學未成,奏折未能讀,如何能親政。如今看來皇上聰慧,我已安排文淵閣學士,在當期奏折內挑選適當奏折,為皇上講折。但皇太后又時常問書房功課,訓誡師傅們說功課極多,一時又說以講四書為主,一時又說該當多學實務,又聽說太后在宮內時常給皇上加功課,命皇上抄寫禮記等,如此長久以往,圣學耽誤……” 端親王看了季丞相一眼,淡淡道:“季相,皇太后盛年孀居,對皇上期冀甚大,難免教子有些過于嚴苛,你我為人臣,本就有匡弼政事,輔佐君上之責,自然多規勸為上,總以教導圣上,早日親政為好,國事為重。若是只想著皇上不親政,才好弄權,將這皇上不能親政的責任,推給婦人,那可真有些不厚道了?!?/br> 季丞相有些尷尬,笑了聲:“王爺不必太過苛責,皇上如今也才年十二,未為晚也,我看皇上那日面叱高元靈,很有圣明洞見,乾綱獨斷之君威?!?/br> 端親王看了下時辰,站起來道:“我去見見皇上?!?/br> 蕭偃也正剛剛聽完授課,聽說端親王又來了,想起自己前一日的行為,有些尷尬。 好在端親王進來沒再說昨日的話題了,只道:“臣昨日已見過皇太后,看皇上如今身子漸好,應該多出去走走,便擬于近日安排游獵,臣帶皇上去西山打獵,如何?” 蕭偃一聽倒也有些高興,畢竟他雖然參加過各色的皇家儀式,卻因為“身體不好”,從來沒有參加游獵過:“甚好,如此勞煩皇叔了?!?/br> 蕭冀看蕭偃眼睛又帶上了那種煥然神采,心下又是微微有些懊悔昔日的疏忽,但仍然柔聲道:“皇上若是想帶那位巫醫同行,也是可以的,臣可以為他安排一個身份,讓他長留帝側?!?/br> 蕭偃一口拒絕:“不必了,皇叔按常規儀仗隨侍文武大臣安排即可?!?/br> 蕭冀知道皇帝這是仍有戒心,微微一笑:“臣領旨,皇上不必為臣昨日所言困擾,昨日臣回去細思,這位巫醫,既能輔佐皇上,除掉jian宦,又為臣醫治瘟病,想來也是深明大義之人,是臣心胸狹隘了?!?/br> 蕭偃自然是舍不得巫妖被皇叔誤會的,想了一會兒道:“皇叔,巫先生自請前去為你治病,回來也只報說替您治好了,只字未言你和他有沖撞,更沒有說過皇叔說了什么?!?/br> 蕭冀抬眼看他,笑道:“這點臣回去也想通了,這位巫先生,是擔心皇上知道臣的欺君之言,傷了皇上的心吧?皇上派人醫治微臣,臣卻誤以為皇上是要殺了臣,未免恩將仇報,誤會皇上了?!?/br> 蕭偃笑了下:“是,其人溫良仁義,皇叔莫疑?!毙南聟s默默想著,其實這有什么,都說伴君如伴虎,皇叔見疑那是必然的。畢竟先帝對這位端王可是各種手段打壓,如今還能查到當時申飭端王的各種上諭,聽說嚴重的時候甚至差點遣去皇陵守靈。自己到如今都尚未親政,如何能讓人無緣無故就對自己忠心耿耿,毫不猜疑?只是可能,會有一點點失望,但是試想想又可以理解皇叔當時的處境。但如果皇叔不自己坦承自己曾說過那樣的言論,自己可能真的會一點都不知道,之后仍舊和皇叔叔侄相諧君臣相得。 巫妖就是這點也舍不得讓他傷心失望。 他摸了摸袖子里那枚龍骨章,嘴角又忍不住笑了,端親王在下頭看得清楚,心里便知那巫者果然深得皇上圣心,此刻怕是一點不好的話都聽不進去的,只能道:“皇上英明,臣此前也是擔心有人借著榮寵螢惑圣聰,皇上既能明辨是非,臣不敢干涉皇上任賢用人?!?/br> 蕭偃道:“朕繼位之初,皇叔即為輔政親王,維持大局,朕心知皇叔忠心為國,不必擔憂此事?!?/br> 蕭冀便又作揖行禮道:“既如此,臣先告退,之后若是有機會再面見這位巫先生,臣會好生結交,共同為皇上盡忠?!?/br> 蕭偃看了蕭冀一眼,臉上笑容淡了些:“有勞皇叔了?!?/br> 蕭冀只覺得蕭偃臉上的神色又帶上了那熟悉的警戒和忌憚來,有些啼笑皆非:“皇上放心,臣不敢使喚皇上的人,只是同為臣屬同僚,和衷共濟,為皇上效力?!?/br> 蕭偃想不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能被端親王看出來,有些訕訕:“皇叔手下能人多,朕知道的?!?/br> 端親王忍著笑又作揖后退了出去。 蕭偃摸了摸魂匣,巫妖笑道:“皇上這下放心了?” 蕭偃耳根微熱,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沒有打獵過,好些日子沒上過騎射課了,騎馬都生疏了,別到時候在皇叔和臣子面前丟了臉才好……我們先去山莊那里練練騎射才行,我讓祝如風安排?!?/br> 巫妖溫聲道;“我騎馬倒還行,可以教教你?!?/br> 蕭偃這下是真的高興了:“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棲云莊吧!” 第46章 常相伴 蕭偃原本以為回宮立刻就能去棲云莊了, 沒想到的是才上完課,孫太后就命人來召他過去,卻是普覺國師又進宮了, 上午已在慈福宮、紫微宮都做過了一遍法事, 又專程請了皇上過去, 聽講經,驅邪。 孫太后滿面生輝:“還是國師能干, 驅邪后哀家的膝蓋輕松多了,疼痛消散許多,太醫院弄了這么多日, 卻根本拿不出什么法子, 哀家也沒說他們什么, 結果江暮書竟然請辭告老還鄉了?!?/br> 蕭偃一怔:“江老太醫告老了?那小江太醫呢?” 孫太后道:“是啊, 其實哀家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太醫院這么多太醫輪著給哀家診治,風濕畢竟也不好治, 哀家也沒想著一時半會就能治好,也并沒有問罪太醫院。結果江太醫說深感愧疚,又說年老體衰, 請辭了,哀家還賞了他好些東西, 準了他告老。他兒子江心嶼,這醫術上就還是欠缺些,不過昨日端王回來, 說他醫治瘟癥有功, 給他討賞呢,又還是說繼續讓他離京, 再去將地方那邊控制好,哀家也許了?!?/br> 蕭偃道:“江家也算是御醫世家了?!?/br> 孫太后道:“是啊,先帝那會子也是江老太醫調治著的。不過此次還是靠國師佛法精深?!?/br> 普覺國師笑得風輕云淡:“無妨的,宮里最近事多,大概是點遺留下來的怨氣作祟。小問題,太后娘娘只需誠心供佛,多修些福報,就能好了?!?/br> 孫太后想到高元靈,心想這人活的時候作祟死了也讓自己不得安生,磨了磨牙,到底還是說:“哀家一貫是與人為善,修佛修心的?!彼⊥礈p輕,身體舒適,也便心情好了許多,倒也不和死人計較,又命普覺國師給皇上讀經。 一卷楞嚴經讀完,普覺國師又給皇上讀了楞嚴咒,這才算做完了法事,孫太后心滿意足賞了國師一回,又看了眼不見祁垣,順嘴問道:“怎的那普什么,普澄沒來?” 普覺國師笑道:“他如今講經講得極好,和幾位師弟去冀州那邊講經去了,修行么,總要多行些地方?!?/br> 孫太后點頭笑了聲:“倒是天大地大,皇上算是給他找了個好去處,皇上這也是積福啊?!?/br> 普覺國師頌了聲佛號:“太后娘娘說的極是,太后娘娘、皇上洪福齊天,吉星高照,氣運極盛?!?/br> 孫太后聽得心里舒服,一邊命人送了普覺國師出宮,一邊又拉著蕭偃說話,她腿腳一恢復,復又記起管束皇帝的責任來,先是細細問了這些日子在書房習的書,批的折子,又問端親王找他做什么,瑣瑣碎碎,竟是又消耗到了晚膳,蕭偃只能又陪著孫太后吃了一頓清湯寡水的素菜晚膳。 回到紫微宮的時候,蕭偃長長舒了一口氣,沮喪道:“好餓,我們出去吃?!边@么晚了,沒馬騎了,連今日的練劍都沒了時間,全消耗在長長的法事上了,尤其是他心里總有些擔心,擔心巫妖會受到影響。 巫妖道:“去金甌坊嗎?” 蕭偃道:“嗯?!?/br> 蕭偃果然借口要寫白日太傅布置的功課,把內侍們都趕出外殿,而內侍們全都心領神會老老實實守在了外間。 到金甌坊的時候,祝如風果然又已被烏云朵召喚,守在那邊了,他看到蕭偃躬身行禮,蕭偃揮了揮手,有些沮喪道:“弄點吃的來吧,要rou?!彼麖那耙彩侨吐?,清淡為主,卻并沒有感覺到很難捱,這些日子吃得好了,忽然吃一頓素食,竟然只覺得像沒吃過一般,只想再吃一頓結結實實的rou進去。 好在金甌坊近街市,祝如風安排一番后,果然下邊人跑腿出去,不多時已送來幾樣熱菜,一碟新出爐的烤鵝,蒸的兩籠蟹黃湯包,又一碗熱騰騰的羊rou湯面,就連烏云朵,都準備了一份金絲魚肚,可惜烏云朵轉了轉,沒吃,但還是頗為承情的給祝如風舔了舔。 蕭偃凝神認真吃了一回,吃得身上微微出了細汗,才算把那腹內的空虛之意給填滿了,饜足地命人收了下去,才交代祝如風:“這幾日山莊那邊備好馬,朕要習騎射,端皇叔要帶朕去西山打獵?!?/br> 祝如風道:“倒也正是秋獵之時了,只是最近入伏,若只是校場練習,太熱得緊,皇上若是要習射,我去采買些活獸來,扔到咱們莊子后邊的小山上,把那里圈好養著,這樣皇上在林子里走,也沒那么熱,習射也更像打獵,如何?” 蕭偃聽了只覺得有意思:“不錯,就依著卿所言?!?/br> 祝如風又道:“皇上喜歡騎什么馬?我去給皇上挑幾匹?!?/br> 蕭偃有些茫然:“你定就行了?!彼鋈晦D念想到巫妖,又吩咐道:“需要一匹白馬,很高大的那種?!彼戳搜圩H顼L欲言又止,補充道:“不是我騎——到那日,有位先生教我騎馬,他比較高大?!卑遵R金發……會很顯眼吧?他心里暗自想著。 祝如風便應了,心里卻想著是哪位先生如此深得皇上信任,要帶去山莊? 巫妖在蕭偃心里道:“這習射打獵,人要多才好玩,你讓祝如風,衛凡君還有甘汝林都來,衛凡君應該傷好了?!?/br> 蕭偃卻有些舍不得:“可是我想和你一起騎馬?!?/br> 巫妖道:“無妨,我也陪著你,遲早也要認識他們的——你也總該給他們點甜頭,他們才會肯實心為他們辦事?!毙』实厶拍?,總得多和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