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第9節
學宮里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安靜。 蕭偃坐在上首,身姿端直,連衣紋都一動不動,整個人雍容肅整,面容平靜,一直在聽著丁大學士講書。 下面的伴讀們在這種氣氛下,也都屏聲靜氣,規行矩步。只有衛凡君一直偷眼看著上面的蕭偃,心尖顫悠悠,看看小皇上!一如既往,嚴謹合度,眼角甚至連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誰能想到那夜是如何出現在宮外最繁華的地方,飲酒作樂,與人談笑交接? 景田侯家的三公子蔣建良看他走神,便悄悄推他問:“昨夜沒歇好?怎的這么一副神乏氣虧的樣子?” 衛凡君長長吐了一口氣,滿臉憔悴,他可不是一夜沒睡?!既不敢和祖父說,更不用說將此事泄漏出去讓太后、輔政大臣們知道了…… 他幽怨地看了眼蕭偃,摸了摸袖中的錢包,那錢包里沉甸甸的都是金幣銀幣,買宅院確實是綽綽有余,問題是那上頭那么多精美的花紋,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一查一個準! 融掉再用倒是使得,但是,這么精美的錢幣,他舍不得融,另外小皇帝在深宮里,進出圍著無數從人,小皇帝是怎么從守衛森嚴的禁宮里微服出來無人知曉的?又是如何拿出這樣明顯是有世家專門鑄造的精美金幣來購房?小皇帝身后到底是什么勢力再幫他?能幫他出宮,能給他這么多金幣,卻沒辦法替他購置房舍嗎? 是遠在津州的皇帝的親生父親,津王嗎? 津王一直被太后牢牢打壓著,難道還是在京里有了自己的勢力? 所以,皇上是在試探自己嗎?全怪自己一腳踏進了那包間! 衛凡君簡直郁悶得要吐血,卻忽然被蔣建良推了下,他一怔,回過神來,卻看滿堂的人都看著自己,就連上首坐著的蕭偃都看向了他,眸光平淡。 丁嘉楠學士又問了他一句:“衛小公子,你今日交的文論,你來說一下?!?/br> 今日交的文論?那是讓安國公府的清客代寫的,平日上學前他都會看一看背一背,以免露餡,但昨晚他一夜未寤,哪里還顧得上這作業? 衛凡君滿臉漲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丁學士有些生氣,稟蕭偃道:“怠惰學業,不敬師長!還請陛下同意,傳戒尺?!?/br> 學宮里的懲罰,一般都是教授定奪,但天子尊崇,因此一般講授的值講大學士們,都會先稟蕭偃,征得同意后方傳戒尺,由宮里負責懲戒的內侍們代為執尺行罰,而若是陛下有失,則全體伴讀一概受罰。 蕭偃一貫也尊師重道,從無不許過。 衛凡君臉色紅紅白白,蕭偃看了眼衛凡君,徐徐和丁學士道:“朕看凡君今日面容憔悴,似有疾病,不若權且寄下,待他就醫身子康健后,再罰不遲?!?/br> 丁學士有些訝異,但一眼看衛凡君確實面色青黃,倒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逆了君上,便也道:“陛下寬慈,那就權且寄下,下一旬考,若是考不到良,一并罰了!” 衛凡君面色恍惚,跪下應了聲,抬眼看了蕭偃早已拿了書起來,不再關注他,只能訕訕在眾人的目光里回位,渾渾噩噩混到了今日課結,跪下恭送蕭偃離開,臨走前他偷偷看了眼蕭偃,淡色的唇和冰冷淡漠的側臉,仍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 皇上頭一次為伴讀說話,這讓伴讀們也十分意外,送走了值講的大學士和皇上后,衛凡君很快被其他伴讀揶揄:“衛兄什么時候入了皇上的眼,竟然能被皇上為你說話?” 衛凡君滿口苦澀,臉上肌rou硬結:“陛下一貫仁厚……我聽說,陛下還把祁垣也要到了身邊伺候照應著?!?/br> 說到祁垣,眾人都靜了靜,似乎都不知道如何評論這個前任的同學,如今宮里最卑賤的奴仆,卻又陪伴在小皇帝身旁。 在座的伴讀們都出身權貴,此時不免有些唇亡齒寒之感,人群里有人冷笑了聲:“這樣的帝寵君恩,安知是雷霆還是雨露呢?” 卻是理國公之子柳曉儉,他一貫功課上十分刻苦,卻偏偏天資一般,平日里也只是表現平平,因此看衛凡君如此紈绔卻反而得了皇上解圍,不免有些酸溜溜。有人立刻將他衣袖拉了一下,眾人只怕惹事,匆匆都走了。 衛凡君在座位上呆著了一會兒勉強收了筆墨,蔣建良寬慰他道:“他們是嫉妒你,皇上替你解圍,這是好事?!?/br> 衛凡君心里卻想著,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身不由己,乃是個大大的傀儡,到底是誰在幫皇上呢? 他沒說什么只出了宮,回家卻是找了個靠譜的老仆來,密密交代了一回,又從自己手里拿了些銀錢,老仆接了銀錢,二話沒說按小主子的說法出去辦事去了。 而慈福宮孫太后那邊自然也接到了皇上這日為衛小公爺說話的稟報,她笑了問:“那衛凡君,是安國公府的吧?哀家記得,長得特別好,就是學識上不大長進,只是安國公早早沒了兒子,對這個孫兒那是千方百計地寵,當時哀家挑了他來做皇上伴讀,安國公親自來求我,說他家孩子年幼,在家寵溺慣了,又很是駑鈍,希望哀家照拂,哀家當時答應他宮里多照應著?!?/br> 學宮里乃是秉筆太監高元靈管著的,此時笑到:“太后娘娘照應自然是應當的,只是奴才只擔心陛下年少,今日開口護著這個,明日開口護著那個,長此以往,伴讀們讀書便也不精心了,到時候帶得皇上也疏怠了功課。就怕傳出去,御史們多嘴,又要參皇上?!?/br> 孫太后笑了下:“高公公說得極是,只是如今只是第一回 ,若是哀家這就駁了他,皇上面上須不好看,畢竟他也大了……譬如前日那祁垣……” 孫太后想起來又問身邊人道:“那祁垣如今在皇上身邊當什么差?” 一旁小道:“回太后,仍是抄佛經呢,可巧今日才送了三本全的過來,一本《地藏經》、《陰鷲經》、《法華經》,奴才看過了,果然字又大,又舒展好看,容易讀,紙張用的也極好,可見是用心辦了差的?!?/br> 孫太后面容舒展:“是個懂規矩的?!庇秩タ锤咴`:“陛下心里有數,再說安國公也就這么個孫兒,哀家也讓人打聽過了,昨兒聽說是那孩子給景海侯府那四小子過生日,出去莊子上和人跑馬跑了一日,晚上又去會仙樓和飲酒耍子到了宵禁才回,因此才精力不濟,這年輕人,一時貪玩也是有的,皇上估計看他臉色難看,怕打壞了安國公跟前不好交代,這也是他仁厚之處,哀家沒必要去說他,若是之后他還一直護著,那哀家自會說他?!?/br> 高元靈只得起身應了,告退下去。 孫太后看他走了,和旁邊的伺候著的吳知書笑了聲:“皇上如今漸漸大了,又不是哀家肚子里出來的,原本母子情分就薄,就這么點事,就來攛掇我出頭。安國公都七老八十了,就這一個男孫,寵得跟什么似的,只求平安承爵,皇上要拉攏人心,何必去拉攏這么戶人家,怎的不去拉攏別的伴讀?忠靖侯家的嫡長子海青平,五城兵馬司孟元芳的三子孟景文,拉攏哪一個不比衛凡君強?那孩子長得怯生生的,皇上多半就是看了不忍罷了。哀家若是真的去訓斥皇上,這不過是第一遭兒,皇上豈不覺得哀家時時刻刻安排人盯著他,管束著他?這惡人都是哀家做了,他們文臣去當好人!前日攛掇著皇上親政的人還沒找出來,打量哀家不知道呢,內閣那幾個秉筆太監,全都被內閣們都給收攏過去了?!?/br> 吳知書聽太后這么說,笑道:“可是!娘娘您不知道,國子監的監生納捐的名額,再有宮里侍衛出的缺兒,如今旁人說話不好使,卻是找內書房高元靈那幾個才好使呢?我聽說,一個缺,老高直接開口和人家福港那邊的靖海將軍要五千兩銀子!要么怎么喊他們內相呢,幾位相爺們,可都聽他們的呢!” 孫太后冷笑了聲:“哀家從前只以為后宮干政,那是罪該萬死,從先帝在時,哀家那是謹小慎微,恪守規矩,一步雷池不敢越。如今才知道,那都是讀書人編出來爭權奪利的,五千兩銀子一個缺,難道相爺們真的就干看著高元靈那幾個奴才白拿錢?至少分四千兩!只是黑鍋都讓太監們背了,來日若是鬧出來,自然都是內侍奴才們干的,他們清清白白讀書人呢!” 吳知書恍然大悟:“果然還是娘娘見事明白!奴才還說呢!幾位相爺官聲在外,明察秋毫的,如何就能任由他們這么直接就開口和人要錢呢?” 孫太后呵呵了一聲:“這還只是你看得見的呢,私底下怕不是早就發財了!眼看著皇上一日大過一日,他們看得遠著呢!他們這是把哀家當成過河的板子,過橋抽板,把哀家當死人呢!” 內侍寬慰她道:“娘娘不必心憂,奴才看陛下如今待您孝順著呢?!?/br> 孫太后風輕云淡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高祖那會兒對文臣黨爭深惡痛絕,但仍然層出不窮,你就知道他們有多可恨了,史書是他們寫的,呵呵……” “如今蕭冀白白領了輔政親王的差使,卻只管做好人,一點不管事,哀家又在后宮,管不著前朝。他們這是嘗到甜頭了,只管拿著后宮不得干政的大旗……想著挾制我們孤兒寡母。從古到今,為了權力,血流成河,哀家就算對權力無所謂,也會因為擋了他們的路而成礙了誰的眼了,與此同時,還會給哀家安上種種罪名,在史書上臭名彰著……” 孫太后說話仍然淡而平靜,但其中卻偏偏帶了一點咬牙切齒:“哀家倒要瞧瞧,他們想唱的什么好戲?!?/br> 吳知書連忙笑著開解她道:“娘娘不必為了這等利益熏心的俗人生氣,奴才聽說,普覺國師已從壺口傳法講經回來了,要不明兒傳他進來給您將講經?” 孫太后這才眉目一松,含笑道:“倒是個好消息,趕緊命人去傳吧,正好前兒皇上不是說要給國師道謝嗎?去個人和皇上說一聲,讓他明兒就別上課了,陪哀家聽聽國師講經?!?/br> 吳知書連忙道:“奴才知道了,只怕前朝那邊又有大臣們又有什么酸話……” 孫太后冷笑了聲:“就說哀家身子不適,請國師進來做做法,皇上孝順,要陪著祈福,孝字當先,他們能說什么,哀家算明白了,整那些腐儒,就得打他們的旗號……對了,也把雪霄接進來住幾日,就說哀家想她了?!?/br> 吳知書連忙應聲不迭。 第17章 風過山 普覺國師第二天果然進了宮,在慧義殿為太后及諸位太妃講經,蕭偃也專門請了假過來陪著孫太后。 這日普覺講的是《涅槃經》,經幡層層疊疊,法磬清遠,堂上燭輝火鳳,香裊青龍,普覺身披深紅色寶光袈裟,長睫半垂,眉高眼深,鼻梁高挺,面如朗月,音似鐘磬,經書娓娓道來,似有萬卷經書在胸。 蕭偃按著魂匣在心中默與巫妖說話:“聽國師講經對你有用嗎?” 巫妖道:“無用,不過聽著也算學習一門知識?!?/br> 蕭偃:“……” 巫妖低聲問道:“你知道那邊坐著竊竊私語的幾位太妃在說什么嗎?” 蕭偃有些愕然,不著痕跡掃了眼那邊坐在蒲團上的太妃們,她們其實也都還算年輕,只是都穿著素淡老氣的深色衣袍,確實都手持團扇,時不時遮掩著粉面,和身旁人偶爾說幾句話,目光倒都是十分恬靜文雅。 先帝無子,太妃們也無法出宮,都留在偏僻的西宮里住著,除了這種太后聽經會召她們來,其他時候在后宮中實在是安靜得幾乎不存在,只聽說偶爾聚在一起打打馬吊之類的。 巫妖道:“她們在議論國師佛相莊嚴,傲岸不群,是否在巫山親身度化太后?!?/br> 蕭偃面上表情幾乎破裂,低頭連忙拿了茶杯到嘴邊掩飾笑意,心里卻默默和巫妖一本正經地討論:“我看國師眸清氣正,此事應只是謠言?!?/br> 巫妖心里卻又對蕭偃有了一點認可,他明明與孫太后立場不同,卻又不會傳播無憑據的謠言,也不會在人后以詆毀人為樂。他見過許多人,只是為了一時口舌之快,隨意傳遞毫無根據的謠言,只憑個人喜樂,卻不知正在行惡。 孫太后今日傳了孫雪霄進來陪伴聽經,聽得頗為專心,也時不時偶爾給孫雪霄說幾句佛法體悟。 待普覺講完后,孫太后和蕭偃都分別有豐厚的賞賜。普覺國師帶了徒弟來叩謝恩賞,孫太后笑道:“之前聽國師講《華嚴經》,因果極妙,法理深奧,今日這《涅槃經》國師卻講得淺顯通俗,生動有趣?!?/br> 普覺笑道:“太后娘娘與我佛有緣,又精通書史,貧僧此前給娘娘講《華嚴經》,娘娘皆能明悟。前些日子貧僧到壺口講經,才發現民間如娘娘一般擅禪精佛理的極少,大多連字都不識,只得改了這講法,通俗易懂,才能廣傳佛道,攝受眾生進入佛法之無邊大海?!?/br> 孫太后一聽心里得意,笑道:“哀家母親當年懷胎之時,便夢到有菩薩摩頂,天女散花;當初先帝也夸我有菩薩之儀態,前些日子哀家睡夢之時,仿佛也聽到佛音陣陣,蓮香縈鼻,想來,哀家是有些佛緣在的?!?/br> 普覺國師道:“娘娘信向大乘,遨游眾善,善哉善哉?!?/br> 孫太后又笑著問普覺國師:“眼看著也要游佛日了,國師主持,到時候哀家和陛下,也去給佛像撒花禮敬,今日哀家和陛下捐兩萬貫,修佛金身?!?/br> 普覺國師連忙拜謝:“陛下深恩,娘娘仁慈?!?/br> 孫太后笑道:“國師可不知,前兒陛下還專門命人給哀家重抄了一套哀家常常誦的經書,說是之前的字小,讀著吃力,恐哀家傷眼?!?/br> 普覺國師笑著贊道:“陛下至德純孝,奉事太后,此乃百姓之福?!?/br> 蕭偃道:“母后鞠養教誨之恩,豈是這幾本經書能報的?兒子恨不得身入佛門,日日為母后讀經求賜福?!?/br> 孫太后笑道:“豈有此理?陛下可是身負天命,庇佑萬民的,豈能輕言皈依之事?倒是哀家,自幼榮貴,唯知安樂,未嘗憂懼,先帝去后,時有出世修行之念,以期修得來世……” 蕭偃連忙勸阻:“母后萬萬不可,兒還需母后教誨。說起這事,朕倒是有一個念頭?!?/br> 他看了眼普覺國師,笑道:“朕聽說,世祖高皇帝在世時精心慕道,著草履,衣葛衣,食菜蔬,后宮侍御一概不許著羅綺,奏曲樂,還造寶光寺,供養三千僧徒?!?/br> 普覺國師拱手道:“世祖高皇帝確然奉佛至信,天姿高朗,遍覽玄章,時與大德名僧講論佛理,世祖在世四十年,胡兵不敢南牧,天下太平,四海呈祥,此乃大德也?!?/br> 孫太后道:“正是,宮里如今還有當初世祖高皇帝供過的釋迦繡像,哀家時時上供?!?/br> 蕭偃道:“今日聽著大師講經,微言大義,豁然洞達,頗有醒悟,恨不得時時在國師座下聽經。昔日世祖以身邊最信重的內侍為替身,代自己舍身以祈鬼神諸佛保佑,可巧朕身邊服侍的祁垣,前些日子替朕抄寫佛經,和朕說夜里時時似聽誦經木魚聲。朕看他頗有佛緣,國師戒律精嚴,勤行善法,朕想著效仿先祖,令祁垣代朕舍身出家,就在國師身旁服侍,國師看如此可好?” 他一言說完,在座諸人全都吃了一驚,孫太后微微色變,蕭偃卻已道:“祁垣出來拜見國師罷?!?/br> 祁垣原本今日被蕭偃專門帶了出來伺候,正站在墻邊,聽到蕭偃寥寥幾句便定了讓他出家,整個人震驚莫名,但仍走了出來,木然下拜。 普覺國師雖然有些意外,但皇帝乃是萬乘之君,金口玉言,不過一個內侍而已,倒不能拂了皇上的意,連忙笑道:“陛下至孝純仁,體天格物,貧僧看此子,果然面相聰穎,生具宿慧,與我佛有緣?!?/br> 蕭偃笑道:“既如此,且就在寶華寺出家,御賜度牒法器,國師帶回去,著即剃度?!?/br> 普覺國師連忙起身領旨道:“既是代陛下出家,貧僧不敢為師,只能代師收徒,本師法正,業已圓寂,這位師弟,法號就叫普澄吧,回寺貧僧親自為他剃度?!?/br> 蕭偃低頭看祁垣上前行禮謝恩,沒再說什么,轉頭只對孫太后笑道:“母后之前也夸祁垣抄經抄得好,朕如今讓他替身出家,今后也能時時為母后祈福了?!?/br> 孫太后神容淡淡:“普覺國師佛法精深,深悟玄機,祁垣既然有此機緣,也是他的佛緣了,還是要不負皇恩,好生修習佛法,既是代帝出家,那可要恪守戒律,不可壞了皇家的名聲?!?/br> 祁垣叩謝道:“奴才遵旨?!?/br> 一時法事散了,普覺帶了祁垣離宮而去,孫太后這才問蕭偃:“皇上怎的忽然想到讓祁垣代帝出家?” 蕭偃道:“兒子原本受母后熏陶,也頗對佛法有些興趣,前些日子習史時說到世宗皇帝,朕翻到原來也有代帝出家祈福一說,朕頗覺應當效仿,正好看祁垣抄經抄得好,他到底做過朕伴讀這么幾年,真在朕身邊為奴為婢的伺候總是不忍心,罷了,不如讓他出家,他對母后也感恩在心,日日侍佛,定為母后祈得身體康健,福壽永享?!?/br> 孫太后只淡淡一笑:“皇上有這份心,哀家自然是高興的?!彼鹆松?,意興蕭索,帶了孫雪霄回慈福宮。 蕭偃起身親自送了孫太后上了寶輦,目送她離開,巫妖在魂匣里問他:“她很不高興,顯然你觸犯了她的控制欲?!?/br> 蕭偃微微一笑:“今日這樣的場合,又是一個內侍出家的小事,她不會在明面上和我過不去,撕破母慈子孝的假面?!?/br> 巫妖道:“這是你早就想好的吧?從抄佛經開始?!?/br> 蕭偃應了聲:“是,當時我還以為我很難出宮,想著他能出家也好,畢竟他沒有真正受宮刑,在宮里待著對他太危險了,我也護不住他。跟著國師,又是代帝出家,他在寺廟的地位會很尊崇,沒人敢欺負他,如今我也能出宮了,這枚閑棋就更有用了,希望他能成長起來,他是鷹,不該折在這宮里?!?/br> 巫妖感應到了他極好的心情,身上那股金光仿佛都明亮許多,這讓他的魂體也很舒服,這幾日蕭偃身上的龍氣有著很明顯的增長,原本只是薄薄的似有似無的淡淡金光,如今卻已厚了許多。 是皇帝的心情影響了這龍氣?不像,巫妖思索著這其中的關聯,這段日子最大的改變,一是皇帝吃好睡好,又勤練劍術,身體變強健了,二是夜里能出宮,受到的管束和限制變小,三就是今日這一樁事,皇帝能夠單獨頒下口諭,完整地推行了一件他本意想推行的事,將祁垣送出宮為僧。從根源上說,這三件事體現的是皇帝的權力得到了彰顯。 所以,之前他幫助小皇帝的cao作是對的,只有屬于真龍天子的權力受到的限制和壓制被削弱,他開始能夠真正的掌握皇權,統御天下,并且受到百姓、萬物的反饋,才能夠真正解放他身上的真龍之氣。 巫妖若有所思想著這些日子看到的這里的書,帝王若是有錯或者有過失,上天會降下災厄,通過破壞這個世界的生靈,來削弱所謂的龍氣,一旦龍氣原來越薄弱,新的人主就會誕生,取而代之。 這是這個世界的運轉原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