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第2節
那聲音又沉默了,蕭偃握了一會兒那寶石,見他久久不言,低聲道:“赫利……我應該怎么稱呼您呢?”這名字有些怪,他笨拙著模仿著剛才聽到的聲音。 “赫利俄斯,這是我家鄉的語言,意思是太陽之子,光耀之子?!?/br> 說著太陽、光耀這樣盛大熾熱的詞語,那聲音卻仍然如帶著寒氣一般的淡漠冰冷,赫利俄斯并沒有更多解釋自己的名字的意思,而是繼續道:“你們和我們那邊的語言不同,我如今用的神語術,你才能聽懂我的意思,你隨便按你們的語言稱呼我即可?!?/br> 蕭偃聽他語聲低而淡漠,意興闌珊,仿佛不欲多說,但他卻有些依依不舍,低聲道:“太陽么…日出有曜,陽數中九為最高,我便尊稱您為九曜,如何?” 赫利俄斯并不在意:“隨便?!?/br> 蕭偃低聲道:“九曜大人,朕……我叫蕭偃,請問,您能顯形嗎?”他有點想看看,這樣好聽聲音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樣子。 巫妖王感受到了這少年情緒傳來的一陣細微直白的喜悅期盼,他微微一怔,過了一會兒才道:“無法,我在時空亂流中受到法則之力沖撞,如今幾乎沒有能量,你們這世界魔法元素幾乎沒有,我沉眠許久,如今寒冬極冷之日,又在這極陰之處,才勉強聚了些能量蘇醒過來,原本……” 原本是用這最后一點能量,做了個幻陣,幻化個骷髏兵出來,嚇走這孩子,順便收取一點恐懼的能量,再繼續進入沉眠,或者借機能夠出去這個世界看看。 恐懼、焦慮、憂愁、憤怒……都能壯大他,沒想到這少年年歲不大,膽子不小,眉眼不驚,薄唇緊抿,神情始終如同雪中的冰湖,平靜淡漠。 但作為擅于捕捉情緒的巫妖王來說,命名后,那少年心里這一絲明確又欣然的喜悅就仿佛冰湖上的暖陽,雖然缺少溫度,但卻鮮明凜冽,太過分明。 他原本也是冷漠高傲的性子,死靈國度十二主君,他乃是其中之首,半神一般的存在,如今淪落得想要嚇一個孩子吃點暗黑情緒都沒得手,原本他也覺得有些自厭。但這一刻他感受到對方小心翼翼的珍視期盼喜悅之情,不知為何,那抑郁厭世的情緒被沖淡了些,他道:“你戴上項鏈,可以把我帶去人群處,我以恐懼、軟弱、嫉妒、憤怒等情緒為食,吸食得越多,就越強大?!?/br> 蕭偃將那項鏈小心翼翼戴在了自己脖子上,將金匣藏入了懷中,仿佛將一塊冰冷的冰塊貼在了自己胸口,但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他淡淡看了眼那箱子里的其他財寶金條,沒有動那些東西,只合上了箱子,拿了石桌上的燭臺,又慢慢從密道中走了出來,低聲和他說話:“這樣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帶您去,不過還要一會兒?!?/br> 他將書架嚴絲合縫合上,又檢查了一遍看不會被人誤開了,才又低聲道:“委屈您等一等,一會兒有人在,我不好說話?!?/br> 巫妖并不介意,只嗯了聲。 蕭偃卻循循叮囑,只覺得許久沒有說這許多話,他早已忘了自己腹中饑餓,只將掉落在一旁的《子不語》拿在手中,妥善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徐徐走回上書房的御座那兒,他恍惚中只覺得那點冰涼像一點熱炭,燙在他胸懷中,那牡丹化成的少年醉后現出了原型,他曾經抵足而眠通家之好的摯友將會如何看待他。 他已不關心,他忍著伸手去按胸口那點燙,心里想著,這是朕的妖,朕也有了。 一只妖。 第3章 菩薩面 午膳仍然極簡單。 一碗清粥,半碗淮山枸杞紅棗湯,一碟碧筍炒百合,一碟漬玫瑰蒸豆腐,都是極清雅好看的菜肴,卻全都素淡無味,將就著吃。蕭偃面上平和,一如既往的換衣,洗手,用膳,任誰都看不出他剛剛遇到了那樣神秘之事。 巫妖看著蕭偃慢條斯理,雖然禮節和他的國度不同,但舉手投足,顯然都有著同樣的優雅高貴,嚴肅端莊。 一群著著同樣紫袍的侍從上來圍著或躬身或跪拜著伺候,口稱“皇上”,聲音尖細,五官清秀,巫妖微一思考,再仔細打量,便已知道這是閹人。他活的年歲長,又出身貴族,自然是見過一些貴族和教會的人喜歡在后院豢養閹奴和閹伶,沒想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也有。 這少年不過是用個午餐,十來個侍從服侍在一側,托著用黃色的繡布罩著的食盒一一擺放,餐具十分華貴典雅,象牙、白瓷、玉、金、銀等華美餐具都在桌上陳列著。 透過窗子,他能看到魚貫而入的侍者們還用著黃色的綢傘一路遮著食盒穿過園子,傘的邊緣都墜著金鈴,他猜測,應該是為了一路驅趕鳥雀或者蚊蠅,雖然現在是冬日,這顯然是一種屬于某個尊貴人才能享有的特權和規制。 餐桌下有專人拿著銀筷在一一嘗過桌上飯菜,應該是在試食,測試食物是否有毒。 在殿下,豎立著華貴的巨大屏風,屏風上貼著華貴的水晶云母片和貝殼片拼成的古雅圖案。 屏風下的階下,有樂師在奏樂,聽著像是某種弦樂器,樂曲卻是他第一次聽過,悠長清淡,和巫妖國度的圣樂全然不同,他們也會有用餐奏樂之時,但那一般都是宴席。 這是貴族才會有的排場,看來這叫蕭偃的少年,在他的國度里,地位不低。 但……他納悶的是,既然身份這般高貴,怎的吃得這般普通? 他看到那食盒擺著的,實在太過簡單,而且竟然是全素,難怪他看這少年說話總是低低,有些中氣不足的樣子,走路也緩慢,雖說看著從容優雅,端嚴莊重,但卻也顯然是缺乏活力,孱弱無力的。 嗯,從前他所在的國度,的確是有推崇這一類文弱病弱之美的貴族,但……這里看著不像。 是有什么宗教忌諱嗎?巫妖心里想著,卻并沒有發問,只靜靜觀察熟悉著這個世界。 蕭偃很快將午膳用完,內侍們魚貫而入將東西一一撤下,外邊卻又有人報:“太后娘娘駕到!” 蕭偃心中有事,此刻難免帶了一絲不耐煩,面上倒也不顯,恭恭敬敬起了身迎接太后。 感知到了一直平靜的少年心里這一絲不耐的巫妖心中詫異,但也只是靜觀來者。 在九曜眼里,一群奴仆侍衛簇擁寶石垂簾的步輦中緩緩走下的華服寶冠女子,顯然也是身份高貴之人。 來的正是孫太后,她年歲也不過三十許,膚白如玉,面似銀盤,長眉細目,眉眼垂著,眉間有著淡淡一點朱砂痣,就為這一點眉間痣,一直被人稱贊她是菩薩之相。 孫太后為人和平端重,一貫慢言細語,從不輕易動氣,又因著寡居宮中,身上常著堆雪忍冬紋素紗,胸口腰間佩羊脂玉瓔珞,手腕繞著法珠寶釧,鬢邊垂著蓮花釵,神情溫和,恬靜優雅,更讓人覺得她是慈悲心腸,一直在宮里頗受稱贊。她人緣極好,便是荒唐如先帝,待這個皇后也十分尊重。 孫太后一進來便命人扶了正行禮的蕭偃,拉著他的手直入內坐在貴妃榻邊,讓蕭偃坐在身旁,溫言軟語:“皇上快好好歇息,哀家一早聽說皇上身上不好,心里十分掛心,但偏又前兒在佛前許了要頌八十一日的佛,一日不敢斷,只得命龔姑姑過來看看皇上,等那佛經念完了,哀家趕緊來看看皇上身子如何了?!?/br> 孫太后身邊的龔姑姑笑著道:“太后娘娘連午膳都沒用,心里只惦記著皇上,才誦經完便過來了?!?/br> 蕭偃道:“兒臣只是略有些傷風咳嗽,江太醫已看過了,說不妨事的,還請母后安心。母后千金貴體,親自過來探望兒臣,兒臣感佩在心,愧悔不安,這里空氣污濁,不敢多留母后,以免過了病氣,還請母后萬萬珍重,切莫為著掛懷兒臣勞動精神?!?/br> 孫太后溫言細語,又問了他幾句身子乏不乏,命人端了藥來,親看著蕭偃喝下去了,又叫了蕭偃身邊的內侍來,一一問過皇上起居。睡眠可好,可有出汗,翻身多不多,吃飯如何。 直細問過了一刻鐘,才又拍了拍蕭偃的手:“哀家看皇上臉上還是乏得很,就先不擾你了,不過,雖則養病,用過膳,仍須活動活動,散散心,不要一味關在屋里,躺在床上,貪睡懶動,倒傷了元氣,不是養生之道?!?/br> 蕭偃連忙站著應了:“兒臣正想去梅山那兒透透氣,清清靜靜走一走,林大學士給兒臣布置了個作業,讓破個題,我今兒在書房憋了一上午,竟沒個頭緒,如今母后說了,兒臣想著大概出去走走散散心,倒能想出來也未可知?!?/br> 孫太后笑道:“可是呢,從前先帝也是,有什么朝政大事委決不下的,就喜歡靜靜地走一走,何常安?聽到沒?皇上既想靜靜走走,你們就別太擾著皇上了,哀家看,皇上這時不時生病的,就是總悶在屋里悶出來的?!?/br> 何常安是紫微宮里的總管內侍,連忙弓著身應道:“小的謹遵太后娘娘懿旨?!?/br> 孫太后這才徐徐站了起來,緩緩走了出去,銀白色裙裾如同水波一般流動著,顯示出昂貴的質地,裙裾下露出白玉蓮花雕就的鞋履,步態優雅。 蕭偃站在檐下,目送她走遠,微微松了口氣。 “她不是你母親嗎?”巫妖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蕭偃被他忽然發問嚇了一跳,環視了下周圍發現原來眾侍者都在階下伺候著,躬身送孫太后,他身側并無人,他定了定神,面上仍然波瀾不驚:“不是生母,我是過繼的嗣子?!彼肓艘粫河盅a充了句:“我生父母尚健在,在藩地住著。因為先帝……就是前一個皇帝去世時沒有子嗣繼承皇位,因此從宗室近枝里頭把我挑了來過繼在了先帝和太后的名下,當時我五歲吧,如今我要稱呼我原來的生父生母為伯父、伯母?!?/br> 巫妖明白了,沒有繼續追問,只看那七寶步輦在眾人簇擁下慢慢走遠。蕭偃才振奮起精神交代內侍:“朕去梅山走走,賞梅?!?/br> 第4章 梅如雪 梅山其實很小,只是個小坡,但密植各種梅花,山下有著游廊,游廊外栽種著紅梅和白梅相交雜著開了不少,風神綽約,清香怡人。 前些日子才下過雪,山上專門留著干凈的積雪給貴人賞,蕭偃讓內侍們在山下游廊里煮著茶水等候,他自己一個人只說要散散心,慢慢沿著掃得干凈的山徑走去。 巫妖說話了:“這花居然能在寒冬開放?!彼诘膰?,卻無此花,冬日開放的花也有,譬如水仙,但嬌嫩低矮,確不如這枝頭點點繁花,皎皎生光,如魔法將落下雪落片幻化為花朵,他自轉化為巫妖后,習的都是寒冰系法術,在這陰寒的冬日雪地里,只覺得舒爽。 蕭偃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拿在手里道:“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這是梅花?!?/br> 巫妖看到小小少年擁著寬松的裘袍,手指捏著一枝白梅站在花枝邊上,垂睫看著那枝花不知在想著什么,烏鴉羽一般漆黑的長發只用緞巾束了額發,長發順滑垂落在肩上,他有著挺直的鼻梁,細薄蒼白的嘴唇,略見蹙攏的長眉幾乎掃入鬢邊,捏著梅枝的手指被花瓣一襯,透明似玉一般。 巫妖心里不由想著:原來這少年長得實在很不錯,這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眸……想來便是和以美貌著稱的精靈或者人魚站在一起,也絲毫不會遜色。 語聲抑揚頓挫帶著奇特的韻味,應該是在念詩?這詩和他來的國度的詩與歌也大不相同。而且,這少年心里并不高興,從上梅山開始,他的心里就充滿了壓抑,心事重重,雖然面上平靜,絲毫不顯。 只是一般少年,這個年紀應該還是跳脫好動的時候,這少年卻性格沉穩,不茍言笑…… 巫妖心中不由有些好奇這少年到底是怎么長成這樣一副樣子了,但他本也是不愛多言之人,之前忽然見到這滿山梅花點點簇擁在雪野烏枝,頗覺少見,才出言相詢,因此也沒有繼續追根究底,只是也安靜了下來。 蕭偃一個人拿了那枝梅花,慢慢走到了山頂,又往下走了一段路,指了指小山下的院落:“到了?!?/br> 巫妖依言往下看去,看到山下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里頭的行走的成人黑色短袍,腰間束著紅色腰帶,忙忙碌碌在院子里行走,并不會注意山上的梅花里有人,想來這里人跡罕至,甚至帶了些荒涼。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列隊站著一隊一隊的半大孩童,都垂手站著,腳上一個連一個鎖著連鎖,十分詭異。 但吸引巫妖的并不只是院子里的人。 “好重的怨氣?!彼吹搅藵夂诘脑箽鈴哪切≡豪锓瓭L著直沖天際,凝結成一團一團的煙霧,這是十分純粹的怨恨,夾雜著恐懼、痛苦、哭泣、自厭以及那種渴望去死自毀自厭的怨。 這院子里……是什么人?怎么會有這么重的怨氣? 蕭偃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簡短回答了一句:“這是蠶室?!?/br> 神語只是簡單直譯,巫妖并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簡單重復了句:“養蠶的?” 蕭偃沒有進一步解釋,但巫妖也已被那濃稠的怨氣給完全吸引了注意力,這對于能量幾乎枯竭的他來說,實在算是個好消息。 巫妖指揮少年:“再走近一些,靠近墻,我教你,在雪地上畫一個魔法陣?!?/br> 蕭偃緩緩沿著梅林往下走到了山墻外,尋了片潔白干凈的新雪,緩緩蹲下去:“怎么畫?” 巫妖道:“在雪地上就可以了?!?/br> 巫妖沒說話,蕭偃卻他忽然感覺到了手指一涼,仿佛被什么玉一般冰冷光滑堅硬的東西握住了手,他整個人似被攏在了一個寒涼的懷抱中,手指猶如蜻蜓點水,翻飛輕點,被握著在雪地里畫了個仿佛星狀的圖陣。 然后他指尖微微一痛,一點殷紅血珠冒了出來,在圖陣中央點了一點,整個符印猶如水面微瀾,浮光閃爍,微微藍光浮在了空氣中,然后復又如同退潮一般波紋一波波擴散著消失。 胸口的金匣越發寒涼起來,指尖的傷口卻飛快地愈合平復如初。 巫妖繼續指示:“把我的魂匣放在最中央,然后,等一等?!?/br> 蕭偃取下項鏈,放入了那符陣中,那金匣靜靜落在雪中,發出黯淡的金光。 他手按在冰冷的墻上,靜靜等著。 這里太近了,墻里傳來細細地哭聲,哀求聲,聲音稚嫩。 然后聽到不耐煩的呼喝聲,叱罵聲,又有人拖著長長點名:“下一隊,祁垣,霍三伢,劉狗旦,進房,刀子匠準備……” 蕭偃忽然離開了那墻邊,慢慢走到了梅林下,轉過頭來,專心看著那符陣。 大概一刻鐘后,符陣忽然光芒大盛,無數線條和符文在符陣中散落飄蕩,蕭偃站在雪地里,只感覺到凜冽的風仿佛從四面灌注過來,細碎的雪花隨風飄揚,那符陣的中心蓬然炸出了一團半透明的淺藍色的光,一個半透明的人形在中央顯露,人影極淡,若隱若現,只能看到煙霧,似有若無,蕭偃專注看著,卻仍然看不清那團人形的面目,只看到仿佛也是淡金色的長發,以及一雙金色的眼睛。 那是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瑩潤剔透的金色眼眸里,仿佛萬千的金絲融在瞳孔中,散發著粼粼微光,他漫不經心看向他,冷漠卻又偏偏能感覺到蓬勃而強大,仿佛蔑視萬物的居高臨下的眼神。 蕭偃整個人已幾乎忘卻了自己的所在,只是癡迷一般看著那雙眼睛——那就是太陽之子的眼睛嗎?為何會這樣,明明燦爛如日曜,但被他注視著,卻仍然感覺到了毫無人類感情的冰冷,仿佛沒有任何人能投射在他的眼眸中。 這樣矛盾又神秘的……神祇一般的人……他真的不是神靈嗎? 巫妖站在符陣中揚起手,無數的黑氣瘋狂往符陣中涌入,然后被那團冰雪毫不留情地吞噬吸入。 隨著怨氣的不斷涌入吸收,他那縹緲的身影也開始越來越清晰,蕭偃開始能否分辨出那飄揚在風中的萬千金色光線,原來是巫妖的頭發。 金發……金眸嗎? 巫妖站在符陣中微微仰著頭,任由那些黑氣涌入魂體許久,才轉過身來,人影稍微凝實了些,金色的眼眸盯著蕭偃:“怨氣很濃厚,可惜轉化率太低了,可能要多來幾次才行?!?/br> 蕭偃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知道了,我可以安排,您現在還要再留一會兒嗎?” 巫妖搖了搖頭道:“我的魂體太虛弱,也吸收不了多少,還得轉化成為能量?!?/br> 蕭偃道:“那,現在回去嗎?” 巫妖盯著他一會兒,這卻有著非常的壓迫感,蕭偃微微移開眼睛,巫妖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呢?如此純粹的怨氣,這是孩童的怨氣?!?/br> 蕭偃低聲道:“嗯,這里是有罪之人的孩子關押和凈身的地方,凈身后會關鎖在蠶室一個月,直到創口養好,才會送去司禮監學規矩,這些孩子……都還很小,他們什么都沒做,只是因為父輩犯了罪……所以他們大概很害怕,也很怨恨吧?!?/br> 巫妖再次聽到了一個新詞:“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