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45節
至于休妻…… 謝留那段時日是真的想過與胭脂了斷了的。 她不喜歡他,冰封了一顆心,仿佛怎么捂都捂不暖和。 當時他借由宋霄煉之手,實際上已經搜刮到了胭脂身世的真相,她是誰她什么身份,謝留已經一清二楚。 但就在同一日,阿翁跟胭脂同時出事。 謝留不知該怎么面對她,哪怕清楚人不是她殺的,可是情感上怎么說呢,是五味雜陳,想怨不能怨,想恨不能恨。 又愛而不得,便想著放她自由算了。 胭脂不知謝留所想,她將謝留不說話的態度當做是默許了。 她當真沒心沒肺得很,大概是因為二人重逢,有了一夜溫存的事實,她也不見不好意思,反倒是趁下人在的時候,當著其他人的面問他,“回去路上,夜里還要我到房里來找你么?” “趁還沒到京都,你我還有機會背著你家新婦顛鸞倒鳳,你可要珍惜呀?!?/br> 說罷,在下人們神色各異的情況下,還故作無辜驚訝地捂住嘴,悄悄問:“他們不會將我倆偷腥的事宣揚出去吧?” 在惹得謝留眼神變得深沉而危險之際,胭脂猶如滑不溜丟的水魚,放肆嬌笑著跑了出去。 她喜歡這么玩,那就由著她。 周家到現在還沒弄清楚胭脂真正的身份,只當她是一步登天,攀上了高枝。 她住處的小丫頭們對她的機遇羨慕不已,都覺得陳娘子命真好,丈夫才死一年,算是新喪寡呢,竟然還能被京都來的大將軍看上。 大將軍是什么人物,那是聽府里的管事親自說道過的,有權有勢有地位的高門郎君。 不說橫行霸道,最起碼榮華富貴是不缺的,也沒人敢上門欺負。 萬一做了他的妾室,那就相當于貴妾,從庶民變成高門,自此脫平民百姓的身份,連帶以后血脈都高人一等,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啦。 階級是尋常人永遠越不過去的鴻溝。 但凡有這樣一個機會,大概沒人會無動于衷。 胭脂在她們無盡幻想的話語中報以波瀾不驚的微笑,看這些丫頭就如看到了以前。 她一點也不覺得愛慕虛榮有什么不對,人生在世,誰不想自己出身富貴之家,享盡平安喜樂。 但是她知道,每一個選擇都有相應的代價。 極力追求自己想要的是好事,可也要看最終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因謝留在這邊有要事要辦,并沒有說走就走,而是過了半月有余才開始動身。 京都碼頭。 謝慍對著河道眺望,“我阿兄傳信說是出了江鎮,距離京都不遠,算算日子今日該到了吧?” 遠處漸漸駛來有著官府徽標的船舶,旗幟飄蕩,謝府的人定睛一看,過了片刻報喜道:“不錯,是官船,將軍回來了?!?/br> “阿兄!” 看到謝留的身影,謝慍迎上去。 護衛見到來人面熟,阻攔的動作一頓便放下了。 謝慍高興得眼也不眨地朝謝留撲過去,然而就在快到跟前那一刻,他看到下了船的兄長居然紋絲不動,直到他背后有人不情不愿地走出來。 對什么都無動于衷的謝留還抬手,扶了下船的人一把。 謝慍疑惑地停下腳步,內心所有的好奇在見到出現在兄長身邊女子的真面目后,化為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重回京都,還沒置身熱鬧的街市,光是站在碼頭,胭脂便覺得恍如隔世。 這個地方,她也曾發誓再也不踏足……沒想到能有為陳家平反的機會,還是讓她回到了這里。 胭脂抬指梳攏了下被河風吹亂了的發絲,斜眼看向謝留,“你給我安排了什么住處?” 謝留抓過她的手,幾分強硬地捏在手里把玩,“跟我走就是?!?/br> 胭脂冷嗤,等著看謝留打算將她塞到哪個私宅里。 “阿兄?!?/br> 謝慍變了許多的嗓音,不確定地響起,望著謝留與胭脂的目光驚疑非常,充滿排斥地道:“你又被這種蛇蝎之人纏上了嗎?” 周遭的喧囂仿佛與這邊隔離開。 胭脂譏誚地笑了笑,將眼神從變化很大的謝慍身上,挪到謝留那。 她沒什么心思同謝慍吵鬧爭執,也無心化解他對自己的憎恨誤會,只輕飄飄地對謝留道:“得了,你且說你的私宅在哪,我自個兒或者你讓人送我過去就行?!?/br> 謝留:“什么私宅?” 胭脂與謝慍眼皮一跳,同時感到不妙。 謝留不容置喙地道:“回謝府?!?/br> “……!” 回程路上換了馬車。 奇異的,和謝慍竟然不是同一輛。 不用剛回來就面臨一場爭吵,胭脂倒是松了口氣,她雖喜歡爭強好勝,又不喜低人一頭忍氣吞聲,但也不想再跟謝慍有齟齬。 只是,沒想到謝留堅決要她回謝府待著。 胭脂本是不從,但謝留說謝伯卿死,胭脂還沒祭拜過他,她心思輾轉一番,便不掙扎了,任由謝留推她進了馬車。 謝府來接謝留的下人在場,都看見了她跟他在一塊的場面。 胭脂說不上來心里是痛快還是不痛快,因為那些人的眼神,還是會讓她想起當初在謝府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面被趕出去的一幕。 她冷哼一聲,路上不再跟謝留交談一句話,做足了冷淡疏離的姿態。 她要讓人知道,這回可不是她黏上來的。 在看見氣派如昔住過好幾年的府邸,就連胭脂也要感嘆一句,死物才是最薄情的。 盡管世人千變萬化,它們除了被銷毀破壞,幾乎亙古不變。 在胭脂仰頭望著新換的牌匾不久,門內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郎君回來了?!?/br> 謝留平整的眉梢登時蹙起。 胭脂眼中,那個曾經質問她“到底有沒有羞恥心”與她爭奪丈夫的女子,果不其然出現了,云徊梳著婦人發髻,好一副賢妻良母相,笑容溫婉地朝他們看來。 她穿著正妻樣式的常服,顏色不濃重,嬌艷得剛剛好,更重要的是,在腹部那一塊多了一道微微隆起的弧度。 看到她跟謝留站在一起,云徊笑意一怔,整張臉都變了神色,目光緊緊落在謝留固執地抓著胭脂的手指上。 大概是不敢相信,謝留會把她找回來,還要帶入家門。 云徊的笑根本掛不住,甚至眼皮跳動,皺著眉一副難受的要哭的模樣,顫聲問:“……這是?” 胭脂似笑非笑地抬眼睨著謝留,想看他怎么應對自己的新婦。 她這可算是舊情人了吧,還是前妻呢。 謝留怎么跟自己的妻子解釋? 謝留瞥了眼看好戲的胭脂,對云徊冷聲道:“又不是不認識?!?/br> 就連胭脂都忍不住咋舌。 好狠的心,果然無毒不丈夫,這么刺激自己有了身孕的婦人,謝留可真不是個東西。 “進去?!?/br> 正當看戲的胭脂突地被拉了一把。 她反應過來,下意識走上臺階,就在她有所動作那一刻,胭脂的視線與云徊相撞,她在云徊微紅濕潤的眸子里看到了她對自己的nongnong敵意。 倏地胭脂朝云徊輕輕一笑。 笑聲嬌嫩,有些故意的成分,在走在前頭的謝留察覺不對,沉著臉望過來時,胭脂趁機對云徊道:“我也不想來謝家登堂入室,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肯放過我……jiejie別惱,小心身子,別動了胎氣?!?/br> 周遭立馬鴉雀無聲。 云徊身邊的婢女對她怒目而視,旁的下人也都大為震驚地偷偷瞟著胭脂。 這個死性不改的毒婦……一直沒說話的謝慍都要氣得跟著咬牙。 又在滋事了她。 謝留僅是挑了挑眉,蹙緊的眉頭稍微松開一些,并沒有要呵斥胭脂的意思。 謝留:“過來?!?/br> 胭脂只是慢了一步,就被那只有力的大手順勢拉了過去,她被迫撲倒謝留懷里,嬌呼一聲,“做什么,你輕些好不好,船上要了一路還沒夠么?” 眾人:“……”安靜無聲,神情各異。 謝慍對她咬牙切齒。 云徊捏緊手帕,面色難堪。 更過分的,是謝留象征著縱容的沉默,默許放任了這樣的胭脂在謝府門口的肆無忌憚。 沖她挑釁,“jiejie白日安心養胎,夜里有我替jiejie照顧郎君?!?/br> 第37章 “高興了?” 震驚了一大幫人,還氣到了謝慍跟云徊,將桀驁的胭脂拉走的謝留語氣平淡的問。 胭脂愣了下,疑惑而警惕地瞪向他。 自她走后,謝府除了少了一個謝伯卿,換了塊象征將軍府的牌匾,宅內的環境沒有任何多余的改變。 他們到了避開耳目的分叉口,青瓦白墻之下,為了確認胭脂是否真的高興了,謝留挑起她的下巴,迫使胭脂正臉對著他,”還想怎么惹是生非?只要不是太過分,別氣死小犢郎,我都配合你?!?/br> 胭脂的眼珠盯著謝留轉了一圈,褪去疑惑,嬌艷的面容跟著態度冷淡下來。 胭脂:“既然知道我會惹是生非,有種你這個大將軍就別將我帶回你家府。你該知道我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心疼你阿弟跟你家新婦,最好另給我安排個住處。今夜就將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