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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80節

    許大老爺一個激靈,想都沒想就跪了下來:“臣監工失察,臣有罪!”

    他是主修靜寄山莊的監工。

    許大老爺毫無頭緒,完全不知皇上究竟是從何時起,知道此事的。

    一年前,皇上對他主修靜寄行宮大加贊賞,并因此封他為工部尚書?;噬弦皇盏綍x升的奏章就立刻畫敇,當天即命人送到門下省鈐印。

    這是何等的榮恩!

    賜鮫紗、含糊乞巧宴之事——至于親自探望病中的許門下令,多次賞賜許大老爺,更不必說。

    每一件事,都彰顯著皇上的信重。

    皇上究竟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又怎么能硬生生地忍下此事,直到此時,將此事揭開,完美地解釋他讓監副設計的天象?

    沒有太皇太后和朝臣指點,皇上一個少年,怎么會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許大老爺不敢想皇上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渾身冒著冷汗,用盡了所有的自控力,也只能確保自己不要抖得像個篩子。但他再也拿不穩手中的玉笏,只能以頭觸地,讓玉笏也搭在地上。

    清脆的“砰”聲,宛如重鼓敲在眾臣的心底。

    先前還以為是薛許兩派之爭,可一轉眼,天就變了。

    楚正則看著許大老爺,眸中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薛玉潤當初請錢大夫人在靜寄行宮小住,導致靜寄行宮需要重新掃灑,讓他得以趁機派人不動聲色地再次查探,他未必能知道瓊珠殿這些新修的宮殿,朱漆之下都是些什么木料。

    這樣的瓊珠殿,怎么配得上他的湯圓兒?

    旁人不燒,他也是要點把火的。

    楚正則揮了一下手。

    德忠立刻領著兩名太監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了許大老爺身邊。德忠嘆聲道:“許大人,奴才就不動手了罷?”

    眾目睽睽之下,許大老爺顫顫巍巍地摘下了官帽,交到了德忠的手上。

    他身邊先前簇擁的朝臣低著頭,一動也不敢動。就連許門下令,也沒有看他一眼。

    一時人人自危,大氣也不敢出。

    但楚正則點到為止,并沒有讓侍衛即刻押解許大老爺出殿,給他留了幾分顏面:“許卿之罪,當由三司來定,非朕此時所宜言?!?/br>
    楚正則的聲音從寬宏轉至凌厲:“然,國之大蠹存世。危宿值日,熒惑星犯入中宮,乃天象示警,是上蒼提醒朕除國蠹、滌清吏政。是上蒼對朕的厚愛。否則,瘟亡之事,又何止在皇祖母一人!”

    楚正則說罷,監副立刻以頭觸地,忙不迭地道:“陛下圣明!”

    眾臣皆跪,齊聲道:“陛下圣明!”

    “至于那道簽文?!背齽t垂眸掃視跪伏的群臣,淡聲道:“德忠,傳太后口諭?!?/br>
    “太后口諭:太皇太后頭痛之癥,實乃人禍……薛姑娘機敏,察覺妖僧無妄制奇香害之……幸太醫有解,替太皇太后施針,大好……妖僧為禍,望陛下嚴加懲處!”

    隨著德忠一板一眼地傳太后的口諭,許門下令以頭觸地,在眾臣還沒有回過神來時,厲聲道:“妖僧為禍,望陛下嚴加懲處!”

    眾臣緊跟著齊呼,聲震于野。

    等他們聲落,楚正則才道:“先前朝議,眾卿以為當由三司會審此事,朕深以為然。不過,太皇太后圣壽、朕的大婚在即,為祈福故,三司領命,當嚴查主犯,切莫牽連過廣。若再生事端,重懲從嚴?!?/br>
    大理寺卿、蔣御史大夫和刑部尚書恭聲應是。

    楚正則掃了眼忐忑不安的群臣,溫聲道:“朕幼承天命,仰賴眾卿忠心輔佐。圣人有言,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今日朝會之上,眾卿直言不諱,朕心甚慰。如李御史這般,屬恪盡職守。如未同謀,不予追究?!?/br>
    此話一出,莫說李御史,先前自覺自己叫得聲音太大的大臣,都感激涕零地齊齊應聲:“陛下圣明?。?!”

    若不是要跟同僚一致,他們恨不能多喊幾遍,以暢快胸臆。

    敦仁愛眾,何能不為一代圣主!

    “眾卿平身?!?/br>
    待少年帝王聲調和緩地許他們恭身而立,再無人敢以為,這碩大的金鑾殿上,高坐龍椅的少年,只是一道影子。

    龍椅上精雕細琢十二條金龍,威儀赫赫,金光爍爍,令人不敢直視。而少年端坐其上,著明黃的龍袍,頭戴十二冕旒,沉著穩重地壓著這些張牙舞爪的龍。

    他們都非常清楚。

    皇上親政已再無障礙。

    他是掌握生殺予奪的天子,是承天景命的九五至尊。

    他們在他面前,唯有俯首稱臣。

    *

    下朝之后,楚正則直奔懿德宮。

    知道塵埃落定,懿德宮內再不復先前那般的焦躁和緊張。

    熙攘的人群消散,許太后把許大夫人打發回許家,自己去親自旁聽審問無妄。二公主和三公主去補覺,懿德宮內除了宮女,便只有薛玉潤在床邊伺候。

    日近午時,在靜謐的懿德宮內,只能聽到佛堂中連續不斷的誦經聲。不論前朝和后宮如何紛亂繁雜,普濟寺真正的高僧們,始終如一地在念誦著經文。

    在寧和的誦經聲中,楚正則略顯急促的腳步,便格外的突出。

    聽到楚正則的腳步聲,薛玉潤看了壽竹一眼,壽竹朝薛玉潤微微一笑,薛玉潤這才躡手躡腳地站起身來,欣喜地奔向他:“皇帝哥哥,成了嗎?”

    撩開重重帷幔,站到他的面前。

    她知道他很厲害,可就是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安心。

    楚正則在她的面前,才在鎮定自若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絲喜色。

    她的眼睛很亮,想必他的眸中亦有如此神采。

    楚正則忍不住將薛玉潤一把抱起,轉了一個圈,聲音雖低,可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成了!”

    春風拂過帷幔,令人如身處云端仙境。

    春光甚好。

    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睜開了眼睛,守在床邊的壽竹含笑朝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太皇太后隔著飄逸的帷幔,瞥了眼這對如膠似漆的小兒女,笑了笑,動了動腰,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罷了。

    等一會兒他們到跟前了,再悠悠轉醒便是。

    這床雖然躺久了有點兒硌得慌,但都躺了這么些天了,不在乎這一時半會。

    且讓他們貪這片刻的歡吧。

    第77章

    薛玉潤和楚正則也的確只來得及貪片刻的歡。

    楚正則來看過太皇太后之后, 就趕回了勤政殿,為今日大朝會之事收尾。而薛玉潤重新回到太皇太后的榻前。

    太皇太后“悠悠轉醒”,她一動, 倚著床柱累得閉目小憩的薛玉潤立刻驚醒, 驚喜地道:“姑祖母!”

    薛玉潤立刻把晏太醫請了過來。

    “您若是不再頭疼,便是大好了。為確保您徹底將余毒排出體內, 微臣再給您開七日的藥, 輔以針灸……”晏太醫替太皇太后把完脈, 仔細吩咐了幾句,便跟宮女去偏殿寫藥方。

    薛玉潤大松了一口氣:“沒事了,姑祖母, 都沒事了?!?/br>
    太皇太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別擔心。陛下應該一早就跟你說了吧, 哀家沒什么大礙?!?/br>
    薛玉潤入宮前并不知道這是楚正則和太皇太后設的局, 但入宮之后, 沒過多久楚正則就找了個機會, 告訴她太皇太后并無大恙。

    也正因此, 為了配合楚正則引蛇出洞,在太后香斷、燈滅時, 薛玉潤才沒有請太后查驗。而她抽中下下簽,也并未要求即刻查驗簽筒。

    否則, 按照薛玉潤的性子,是一定不會輕信, 而要查個清楚明白。

    “姑祖母是要長命百歲的,肯定沒什么大礙?!毖τ駶檾蒯斀罔F地道。

    太皇太后笑問道:“那你這么憂心忡忡的作甚?”

    薛玉潤緊貼著太皇太后坐著, 低聲道:“姑祖母是不是還是中了毒?否則那日那么多太醫輪流會診, 也不會人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br>
    太皇太后突病, 太醫院但凡叫得上名號的太醫,一定會來會診把脈。若是無病無災,能讓一兩個太醫閉嘴,但人多口雜,誰知道這些太醫院里的太醫,有沒有旁人的眼線。

    而能如此順利地請君入甕,也就是說,太醫院當日來會診的太醫,一定都診斷出了真正的病癥。這意味著,太皇太后突病的那日,要么就是余毒未解,要么就是真的點燃了毒香,讓自己中毒。

    太皇太后笑嘆道:“都瞞不過你這個鬼精的小丫頭?!?/br>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碧侍髲娜莸氐溃骸安贿^,你也不必擔心。哀家先前在普濟寺聽經,發覺佛香有異,就已經讓晏太醫暗中研究。若非晏太醫已經尋出了可解之法,哀家也不會以身試險?!?/br>
    “那您也不用以身試險——”薛玉潤才開了個頭,太皇太后就笑道:“哀家就知道你跟陛下一樣,會說這樣的話。得虧哀家自個兒先燃盡了毒香,再告訴你們,不然也設不成此局。這是最好的法子?!?/br>
    “哀家雖然知道他們用了毒香想讓哀家中毒,但是不知道這毒香燃了多少之后,哀家才會病發。萬一他們用夠了劑量,哀家卻沒有相應的反應,他們就會發覺事情敗露。之后,他們只會將陰謀詭計延后,設計得更叫人難以察覺。所以,哀家得先發制人?!?/br>
    “那妖僧看起來一直沒有離開普濟寺的打算,所以他們肯定還沒有發覺事情敗露?!毖τ駶櫹肓讼?,道。

    太皇太后頷首:“放榜那日,哀家去普濟寺還愿,妖僧敬呈的香,是普通的佛香。哀家就知道,他們認為此時不是個好時機,要推遲計劃。但對哀家而言,為陛下殿試憂心,恰逢春夏之交,再加上哀家年邁,此時正合適病發?!?/br>
    薛玉潤輕聲道:“您才不年邁呢?!?/br>
    太皇太后哈哈一笑:“在有的人眼里,哀家已經老了?!?/br>
    “若非哀家年邁,他們的野心也不會愈發地膨脹?!碧侍箜⒊粒骸氨菹码m未多說,但想來,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有不少人希望應承天象,順勢推遲陛下親政?!?/br>
    “如果他們得償所愿,你祖父年邁難理朝政,三年足夠讓他們居高位,提拔尸位素餐、盡食金銀的蠹蟲。甚至兵權旁落,南衙府衛亦在他人掌中。這時陛下親政,這些蠹蟲同氣連枝,陛下想掌控朝政,何其之難!”

    “哪怕今日局成,陛下也不能立刻撬動他們的根基,只能等親政之后,再行處置?!碧侍舐曊{愈發的沉郁,眸中顯現出垂簾聽政時方有的凌厲。

    薛玉潤握住了她的手,認真地道:“姑祖母,可是再難的局,不是也成了么?您別擔心。陛下是您親自教養長大的,您這么厲害,他這么厲害,哪怕往后還有魑魅魍魎,也定能萬事勝意?!?/br>
    “你這一張小嘴啊,總是跟抹了蜜一樣甜?!碧侍簏c了點薛玉潤的額頭,笑道:“厲害的人里,怎么不提你自個兒呢?哀家閉著眼,可是聽足了壽竹對你的夸贊?!?/br>
    “她夸得哀家啊,都不好意思不賞你了?!碧侍蠛Φ溃骸鞍Ъ艺孟氲揭粋€賞賜,也省得陛下開口來問哀家?!?/br>
    薛玉潤好奇地問道:“什么呀?”

    太皇太后慈愛地看著她,笑道:“比肩孝惠文皇后的十里紅妝?!?/br>
    薛玉潤一下紅了臉:“姑祖母!我要去準備圣壽節給您的賀禮了!”

    太皇太后哈哈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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