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68節
傲氣一挫,長樂縣主甩袖而去。 許漣漪遲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薛玉潤沒管她們,跟小娘子們手挽著手,高高興興地退場。 長樂縣主一走,余下參加選拔的小娘子們果然都長舒一口氣。 顧如瑛低眉含笑再撥絲弦,小娘子們的舞袖之下,都多了幾分舒心暢意。 先前那個舞水袖哭著下臺的小娘子,亦舞出一了段款款風流。她還微紅著臉,下臺后來跟薛玉潤請教。 薛玉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得鄭姑娘感慨萬千,趁著一舞畢的間隙,忍不住低聲請教薛玉潤:“薛姑娘,你是如何能既善秦箏,又精棋藝,還能舞出此等絕色?” 薛玉潤輕咳一聲:“我只擅長這一支舞?!?/br> 鄭姑娘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坐在薛玉潤身邊的二公主掩唇而笑:“她呀,練舞為的是強身健體,所以挑剛柔并濟的長袖擊鼓舞,一支舞練了七年?!?/br> 薛玉潤正襟危坐,微笑頷首。 七年磨一舞,怎么可能不絕色? 就算顧如瑛她們彈錯了旋律,薛玉潤閉著眼睛都能踩在準確的音調上。 鄭姑娘覺得自己有點兒懵:“所以……如果……” “所以,如果長樂縣主讓我換一支舞,短時間內,我可做不到這么好?!毖τ駶櫝嵐媚镎A苏Q劬?。 像是神女突然跌落神壇,可當她落入凡間的一瞬,鄭姑娘反而覺得薛玉潤更可親了些。 不過,鄭姑娘看了看臺上正預備起舞的趙瀅和孫妍——趙瀅氣定神閑,見鄭姑娘看來,還回以胸有成竹的一笑。 人人都知道趙瀅是薛玉潤的手帕交,趙瀅不可能不知道薛玉潤只練了這一支舞。 鄭姑娘不由喃喃道:“……你跟趙姑娘,可真是做大事的人?!?/br> ——湯圓兒的舞姿,精妙絕倫,世所罕見。 ——不如你看完我跳舞,再做抉擇? 一個賽一個的信心十足,弄得她還以為薛玉潤是十八班舞藝,樣樣精通呢! 薛玉潤哈哈大笑。 * 長樂縣主可不知道薛玉潤只會這一支舞,因為薛玉潤的長袖擊鼓舞讓她挑不出一點兒刺來,她拂袖而去,越想越氣。 許漣漪的安慰讓她稍微好受了些,可等她迎面撞上楚鴻興,她的火氣又沖上了頭頂:“哥哥,你呆站在這兒做什么???” 楚鴻興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爾后皺著眉頭叱道:“阿樂!” 但顧忌著有外人在,楚鴻興先向許漣漪道謝,又打發走了身邊的擁躉,然后才呵斥長樂縣主道:“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在巾幗書院的選拔上鬧翻天?如今我們是在都城,不比在家中,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長樂縣主頂了回去:“是你們讓我陪在祖父和祖母身邊,聽他們的話。我聽話了,你說我作甚?” 楚鴻興皺眉問道:“祖父和祖母就是這般教你的?” “是啊。祖父和祖母說了,我在都城,不用想著八面玲瓏。只要不違法亂紀、不丟皇家的顏面,客氣點兒對兩位公主和薛玉潤,其他人,交惡就交惡?!遍L樂縣主冷哼道:“太皇太后和陛下,根本不會在意?!?/br> 楚鴻興心下大震——這話,幾乎等同于中山王和中山王妃在授意她與人交惡。 但楚鴻興還沒思量出一二來,長樂縣主追問道:“哥哥,你到底來了多久?你來找我,為什么不過來?” 驚鴻之影略過腦海。 楚鴻興啞然失聲。 * 楚正則比長樂縣主更知道楚鴻興看了多久。 暗衛的密奏呈上桌案,楚正則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句“……中山郡王世子見皇后起舞,舞罷,駐足,久不去?!笔窒乱挥昧?,手中的筆應聲而斷。 墨汁散落在宣紙上,楚正則剛寫好的一張字全毀了。 德忠大氣不敢出,直等到楚正則揮了一下手,他才敢畢恭畢敬地上前,拿走筆和宣紙。 楚正則把密奏放在燭火上點燃,扔進了一旁的銅盆。他冷靜地看著竄高的火焰,忽而問一旁陰影處站著的繡衣衛:“皇后起舞,好看嗎?” 聲調平靜,仿佛沒有什么大礙。 繡衣衛正要說“好”,一個激靈,低聲回道:“屬下緊盯著中山郡王世子,未敢移開視線。是故不知,請陛下責罰?!?/br> “恪盡職守,有何可罰?”楚正則淡聲道:“下去領賞?!?/br> 繡衣衛恭聲應是。 “御史也該恪盡職守?!背齽t拿起新的宣紙,在其上落下重重地落下一撇,對德忠緩聲道:“明日朝會后,留蔣御史大夫?!?/br> * 楚鴻興發覺,自己最近相當不走運。 他meimei如此驕縱跋扈,都沒人管她??伤??蔣御史大夫帶著手下的御史,參奏完他,又參奏他爹,連帶著中山王都被罵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連七天,他爹日日被祖父罵得狗血淋頭,而他在祖父面前大氣不敢出。 ——就在七天前,他還是祖父口中“后繼有人”的典范。所到之處,皆是贊譽。 楚鴻興被禁足在房中閉門思過,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被參奏的原因,是因為在酒樓赴宴,宴席上有兩三個妓子相陪——這些妓子裝束是坦蕩了些,但他以為,風月場上,這都是尋常事。 可誰能想到,被蔣御史大夫逮了個正著。 蔣御史大夫是出了名的“銅豌豆”,油鹽不進、硬得響當當。蔣御史大夫全然不管他是皇親國戚,當場就指著他的鼻子罵“行為不端,不堪為君子,有辱皇家風范?!?/br> 可他連那個妓子的臉都還沒看清??! 更過分的是,自此之后,他跟父親所到之處,必有御史虎視眈眈地作陪。弄得他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meimei還不如。 楚鴻興又一次深深地嘆了口氣,轉了轉手腕,繼續抄他的第一百零八張大字。 * “湯圓兒,你聽說了嗎?中山郡王世子在熙春樓用膳,居然一個人招了二十三個妓子相陪!”錢宜淑趁著薛峻茂睡著,對薛玉潤感慨連連。 這些日子,薛玉潤和二公主一直在打磨戲本,顧如瑛領著巾幗書院的小娘子們在緊鑼密鼓地編曲。領舞之人確定為趙瀅和孫妍,伴舞的小娘子也都選好了。 薛玉潤請來了梨園的伶人,打算將眾人聚在二公主府排演,也省得入宮麻煩。許太后終于肯放三公主出宮,明日,薛玉潤還要帶著三公主去熙春樓請云音班。 薛玉潤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沒來得及入宮,只跟楚正則書信往來??沙齽t的回信里,完全沒有提及中山郡王世子。 乍一聽到這消息,她不由一愣:“二十三個?” 薛玉潤毫不關心中山郡王世子,但她還有些理智,遲疑地道:“嫂嫂,你覺不覺得,熙春樓最大的月華閣都裝不下這么多人?” 錢宜淑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還有人說是五十三個。我覺著,二十三個可比五十三個合理多了?!?/br> 錢宜淑悠悠道:“先前我跟幾家夫人閑談,她們好些都覺得中山郡王世子是翩翩君子,堪為良配?,F在,但凡疼女兒些的,中山郡王世子怕都在‘良配’的十萬八千里外了?!?/br> “他算什么良配?!毖τ駶櫰财沧?,對中山郡王世子毫無好感。 因為登高宴一事,在她眼里,中山郡王世子就是輸不起還要裝模作樣,活脫脫一個偽君子。這樣的人,能對自己的枕邊人交付幾分真心? 不過呢,在今日給楚正則的信中,薛玉潤依然問及了此事。她很好奇,中山郡王世子究竟招了幾個妓子。 ——這一次,楚正則的回信,比以往都要厚,卻也都要快。 第68章 薛玉潤捏了捏楚正則派人送來的厚厚的一沓信, 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 她就問了句中山郡王世子究竟招了幾個妓子,難道不是回答一個數字就夠了嗎? 薛玉潤拆開信封,就見信起始寫著一句“圣人曰:君子有九思……” 薛玉潤茫然地往下讀, 發現楚正則從“君子有九思”開始寫起, 洋洋灑灑地論述了關于“何為君子”以及“君子慎獨”的理念。 薛玉潤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兩個”這個被一筆帶過的數字,就見信中緊接著語重心長地表示, 不論是二十三個妓子還是五十三個妓子, 只要招了一個妓子, 就不符合“君子”之義。 “朕素來以為,君子端方,當自持守身?!背齽t最后一句, 著墨甚重。 薛玉潤逐字逐句地讀完,坐在椅子上, 愣是發了一會兒呆,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回過神來, 薛玉潤難以置信地將信箋翻來覆去地查看, 最后不得不承認一個驚人的事實——楚正則這封信, 居然通篇都沒有提到她! * 翌日,薛玉潤的回信送至宮中時, 楚正則正要跟太皇太后、太后和中山王夫婦用膳。 中山王夫婦和中山郡王夫婦是入宮來請罪的。 中山王夫婦入席,中山郡王夫婦則跪在殿門外謝罪, 不敢上前。 楚正則一扶著太皇太后和太后入席,中山王和中山王妃就行大禮, 悔愧道:“臣弟教子不嚴,讓列祖列宗蒙羞。特命罪子、罪婦叩首, 請太皇太后責罰?!?/br> “皇祖母, 此事孫兒也有錯?!背齽t給太皇太后斟茶, 溫聲嘆道:“叔祖父是端方自持、殫精竭慮的忠臣君子。若非叔祖長留都城盡心盡力地輔佐孫兒,也不會與長子、長孫長相分別,疏于管束。這事兒,不該怪叔祖?!?/br> 太皇太后接過茶,看著中山王夫婦嘆了口氣:“陛下說的在理。你們這些年來盡心輔佐陛下,哀家看在眼里,先帝在天之靈也看在眼里。賜座吧?!?/br> 太皇太后口中的“先帝”指的是昭敬帝,中山王最為敬重的兄長。 中山王是昭敬帝的最小的同胞弟弟,昭敬帝非常疼愛中山王,太皇太后對他亦是長嫂如母,中山王妃還是昭敬帝和太皇太后親自選的。 如果說中山王對他的半個師父薛老丞相,是和顏悅色,那他對太皇太后可稱得上“敬重”。 中山王夫婦連忙謝恩。 宮人將中山郡王夫婦傳喚入席。 中山郡王夫婦一進殿內,就跪在地上請罪:“豎子無狀,不敢有污圣視。罪臣已命人將他禁足,以后一定嚴加管教。請陛下、太皇太后、太后責罰?!?/br> “嚴加管教?興哥兒十八歲,還如此不懂事,你們管在何處?哀家怕,不是管教,是嬌慣吧?!碧侍髮χ猩酵醴驄D還算慈和,看著中山郡王夫婦這些小輩,便面色一沉:“你們教不會,就讓他的祖父母來教?!?/br> 中山王夫婦和中山郡王夫婦俱是一震。 中山王府只打算將長樂縣主留在都城,楚鴻興是中山郡王的嫡長子,他們更希望他能回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