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39節
薛玉潤和中山郡王世子新開棋局時,就連顧如瑛都放下了書,和趙瀅一塊兒站在了薛玉潤身邊。 薛玉潤的用時顯而易見地變長了。 看著細沙越漏越多,三公主的心急得砰砰直跳,實在不敢看,躡手躡腳地跑到許漣漪身邊去遮住了眼睛。 眾人大氣也不敢出,視線緊盯著沙漏,細沙漏過隘口,他們屏氣凝神,竟覺得流沙的聲音也顯得格外的清晰。 待薛玉潤纖指敲在沙漏上,他們簡直如同自己死里逃生一般,大松一口氣。 中山郡王世子也從開局時的閑適,漸漸地變成了凝重。 他自然知道面前這個一力戰八方的小娘子,正是未來的皇后薛玉潤。 他原本還以為,能讓眼前人刮目相看…… 中山郡王世子伸手敲在沙漏上,眸色沉了沉。 薛玉潤用時不短,可他落子的時間比她更長。而且他的黑子不管如何緊咬,都不能從她固若金湯的防守中咬下一塊rou來。 在薛玉潤思索之際,中山郡王世子掠過她的面容。 她神色并不十分凝重,只偶爾抿唇,指尖捏著棋子微微比劃。 “啪”薛玉潤落下一子,輕敲了敲沙漏,望向中山郡王世子。 她有一雙生得極美的眼睛,但此時,中山郡王世子的眼里,只有她眸中胸有成竹的神采。 中山郡王世子心下一緊,等到自己的沙漏快漏盡之時,他故意下歪了這步棋,然后一拱手,嘆道:“姑娘棋藝高超,在下自愧弗如?!?/br> “哥哥你讓她干嘛呀!”長樂縣主并不能跟上他們的棋步,但這并不妨礙她當即表達不滿。 眾人面面相覷,在他們眼里,中山郡王世子和薛玉潤先前的棋局膠著,下得有來有往。中山郡王世子最后這一步棋,很明顯欠考慮,的確有相讓的意思。 中山郡王世子無奈地道:“阿樂,這位姑娘的確棋藝精湛,并非我欲相讓?!?/br> 他這么一說,眾人更覺得他是在讓著薛玉潤。 就連顧如瑛都蹙眉道:“讓來讓去有什么意思?” “公子顧慮小娘子的面子,乃是君子之風。怎么在這位小娘子口中,竟成了‘沒意思’?”中山郡王世子身邊也有隨扈,聞言立刻駁斥道。 眾人你來我往,口中打過幾輪機鋒,都以為中山郡王世子是在讓著薛玉潤。 薛玉潤瞥了中山郡王世子,伸手拿起了他最后落下的棋子,在棋盤上敲了三聲。 第42章 “砰、砰、砰” 這三聲突兀, 眾人住了口,都看向薛玉潤。 ——然后,就眼睜睜地看著她, 慢條斯理地給中山郡王世子原本的黑子挪了一個位置。 “下這兒才對!”趙渤脫口而出。 趙瀅一個激靈, 立刻意識到薛玉潤想干什么。她馬上站回原來的位置,一等薛玉潤敲沙漏, 就如切磋時一般, 換個沙漏計時。 薛玉潤, 就這么一個沙漏一個沙漏地,自己和自己對弈起來。 秋風瑟瑟,拂過枝葉沙沙作響。她的身邊分明簇擁著烏泱泱的人群, 可他們都屏氣凝神,竟叫著落子的聲音, 顯得清晰可聞。 無數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中山郡王世子的臉色, 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他萬萬沒有想到, 薛玉潤有下一步算十步的功力。他緊抿著唇, 手在袖中緊攥, 才能強迫自己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嘆。 她身姿挺拔,神色從容, 左右手交替執黑與白,竟惹得一旁拿著畫具的學子匆匆丟下先前的畫卷, 迫不及待地描摹這一幅盛景。 不知過了多久,“砰”的一聲輕響, 白子落,黑子潰不成軍。 薛玉潤從棋盤上抬起頭來, 朝中山郡王世子和藹可親地點了點頭, 笑道:“我以為, 世子確實沒有說錯?!?/br> 他不“讓”她,她也能贏。 她就是厲害。 眾人先是一愣,復爾爆發出哄堂喝彩:“彩!彩!彩!” 這小娘子,也太厲害了! 小娘子們文雅,沒法像郎君們大聲喝采,也激動得連連撫掌,朝薛玉潤用力地搖著手上的羅帕。 那可是位小娘子呢! 這言外之意,中山郡王世子聽明白了,長樂縣主也聽明白了——因為她的臉色忽紅忽白,精彩紛呈??伤智撇怀銎宀降拈T道,只能氣得甩袖:“哥哥!”然后蹬蹬地跑開了。 不過,中山郡王世子比許從登更善忍耐,他見狀對薛玉潤拱手笑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多謝姑娘賜教。舍妹無狀,在下改日再請姑娘賜教?!?/br> 但他的聲音和離去的腳步都淹沒在了喝彩聲中。 顧如瑛微微一笑,趙瀅的聲音更是激動:“的確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愧是她的湯圓兒! 爽快??! 就連三公主都興奮地攥著許漣漪的袖子:“許jiejie許jiejie——” “她確實很厲害?!痹S漣漪輕輕地低喃,聲音里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苦味。 眾人緊盯著棋局之時,只有她看到了悄然站在人群中的皇上。 他看向薛玉潤的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情深似海。 也只有在他看向薛玉潤時,她才能罕見地窺視到他淡漠疏離的表象下,真實而鮮活的人影。 三公主一聽,立刻就不服氣地道:“你也厲害啊。你是沒見過她的刺繡,簡直太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丑的東西……” 許漣漪很沉又很輕地笑了一聲:“謝謝你,殿下,謝謝你?!?/br> * 薛玉潤悄悄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總覺得有人在背后說她壞話呢。 但是,說就說罷,反正她總算蔫壞了一把,可以很是心滿意足、優哉游哉地抿一口茶。 中山郡王世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這般惺惺作態,跟許從登有什么兩樣? 先前她乍一看,還覺得中山郡王世子跟楚正則有一兩分相似,現在想想,一定是太陽太大,晃了眼睛。 就連楚正則都不能讓她吃啞巴虧,他一個中山郡王世子算什么? 唯一遺憾的是,她贏得痛快,卻總覺得少了幾分酣暢淋漓。沒有跟楚正則對弈時,步步皆需苦思冥想的苦惱,也就沒有懸崖上走絲線、艱難取勝后,通體舒泰的歡暢。 然而,她剛放下杯盞,就見一道清俊的身影坐在了她的對面。 寒玉似的手不緊不慢地撿起棋盤上的棋子。 他聲調悠長,含著清淺的笑意:“姑娘精湛的棋藝,可容在下領教一二?” 這熟悉的聲音聽得薛玉潤心頭一跳。 她二話沒說,伸手就將棋子一攬,全部打散,然后站起身來,嚴肅地道:“不要不要,我好累了,要去玩一點兒別的?!?/br> 要是被他找出了破局之法,黑子反而贏了白子,她面子往哪兒放? 楚正則一定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就知道趁她之危。 她全盛之時,跟他下棋要贏都很難,更何況現在! 這聲音帶著一點點嗔,聽得人心口一酥。 “這位姑、姑娘,如果不想下棋,在下可、可否邀請您在捶丸賽里組隊?”鄭公子紅著臉,磕磕巴巴地道。 沒看出來啊,說話訥訥,膽子倒是不小啊。眾郎君頓時對他怒目圓視,一時間,爭前恐后地道:“姑娘,我比他準頭更好,兩桿進洞,保管姑娘能拔得頭籌!” “嘁,兩桿進洞你還好意思說?姑娘,我騎術精湛,您若是捶丸賽上不敢騎快馬也無妨,我帶您!” “你別欺負這位姑娘面生不懂規則,捶丸賽明明也可以不騎馬!姑娘,您不必在意一朝一夕的玩樂,在下年方十六,家境殷實……別打臉,兄弟別打臉!” 場面混亂不堪但又充滿歡聲笑語。 當著諸位小娘子的面,自是沒人會真的出手揍人,只是作勢這么一比劃,也足以讓圍觀的小娘子們吃吃地笑了起來。 至于薛玉潤對面的棋手是誰? 他們都站在他的背后,誰也沒顧上去看這個郎君是何人。 再說,還能是誰,不就是一個被眼前這天仙似的小娘子拒絕的倒霉蛋么? 比起他,那個揮舞著畫卷,激動地說著:“姑娘,姑娘!我給您畫了一幅畫——”的郎君,才更讓他們為之側目。 薛玉潤頭一次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她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聽到有人居然給她畫了一幅畫,更覺有趣,好奇地看過去—— 然后,就看到原本端坐在棋桌旁的人微微起身,隨手一握,攥住了畫卷,蕭蕭肅肅地站了起來。 楚正則身量頎長,比拿著畫的郎君要高出一個頭,他聲調寒涼地反問道:“兄臺私下作畫,妥當?” 這聲音聽得人無端打了個寒顫。 拿著畫的郎君嚇得顫顫巍巍地道:“不、不大妥當?!?/br> 薛玉潤見楚正則輕易地把畫拿走,連忙走到他面前,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奪:“讓我看看!” 楚正則將畫往后一遞,德誠麻利地接過了畫,藏入懷中。楚正則垂眸看薛玉潤,淡聲問道:“看什么?” 這倒霉蛋怎么還這般霸道? 眾人終于向他投去不滿的眼神。 來者是誰,何德何能—— 少年顏如玉,公子世無雙。 與小娘子站在一塊兒,當真是郎才女貌,萬分養眼。 他們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但皮相不過是皮相。 “兄臺,你這樣是不是也不太妥當?”有人不滿地道:“畫中人是這位姑娘,這幅畫只能敬呈姑娘本人或者她的家中人。你一個外人,怎么能奪姑娘的畫?” 眾人連聲附和。他們自是少年慕艾、少女懷春,可也知道分寸。像許從登那樣還只流于言表的調戲,都已讓人不齒,更何況這人還直接奪走了小娘子的畫像,竟然有私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