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28節
他的歷代先祖怎么能做錯這么多事? 以史為鑒,的確很有必要。 楚正則面無表情地揉了揉手腕,將腦海中笑瞇瞇的薛老丞相的臉丟到一旁,翻過另一篇《罪己詔》。 “蓋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鴻業,仰托于士民。三年一采選,奪親而擾民,是故天地不寧,朕之過也……萬不敢以朕之私,牽連百姓。是以廢采選之儀,不納后妃,歸親于民,祈天地垂憐朕之子民?!?/br> 楚正則抿了抿唇。 這是昭文帝的“罪己詔”。昭文帝的治下,被稱為“泰寧之治”,拯救了搖搖欲墜的昭楚國,實乃建千秋功業,開萬世太平。 他這一生,只下過這一封“罪己詔”。也就是這一封,讓泰寧年間幾經朝議、爭論甚繁的“納妃之爭”落下了帷幕。終昭文帝一生,他的后宮也只有孝惠文蕭皇后一人。 “傳膳吧,湯圓兒該餓了?!背齽t握著昭文帝的這一卷“罪己詔”,忽地吩咐道。 德忠微愣,忙道:“陛下,薛姑娘今日留在荷風院用午膳?!?/br> “嗯?!背齽t的臉上瞧不出什么神色變化,提筆開始抄昭文帝的“罪己詔”。 * 待天色漸晚,紅霞隱退,德忠一見楚正則寫完了一頁,就忙道:“陛下,奴才傳晚膳可好?薛姑娘千叮嚀萬囑咐,讓奴才叮囑您好生用膳。午膳已經遲了,晚膳可萬萬不能再遲了?!?/br> 德忠繼續道:“薛姑娘還說,若是薛老丞相讓您抄書,您留幾張給她,她明兒來抄?!?/br> “用不著她?!背齽t放下筆,低笑了一聲,隨口問道:“她人呢?” 德忠謹慎地回道:“薛姑娘要跟錢大夫人用晚膳,今夜她要歇在錢大夫人處?!?/br> 楚正則笑意微斂,掀起眼簾看德忠:“夜不歸宿?” 德忠低著頭道:“定是錢大夫人思念薛姑娘。錢大夫人明日就要回都城了,日后薛姑娘時常要入宮,難得一見,所以錢大夫人才把薛姑娘留了下來?!?/br> “她的狗,不遛了?”楚正則再問。 德忠把頭低得更低了:“薛姑娘派人把兩條狗都接到了錢大夫人處。奴才聽說,錢大夫人素喜西施犬,想必是……” “你什么時候這么了解錢大夫人了?”楚正則冷冰冰地打斷他。 德忠忙道:“奴才愚鈍。只想著,薛姑娘一大早就來給您請安,還要給您繡荷包,如果不是被旁人絆住了腳,必定惦記著想跟您一起用午膳和晚膳?!?/br> 千錯萬錯,反正不可能是薛姑娘的錯。 楚正則沒有說話。 一早起來安慰他就夠了嗎? 答應給他繡荷包就夠了嗎? 叮囑他按時用膳就夠了嗎? 愿意幫他罰抄書就夠了嗎? 這小沒良心。 楚正則閉了閉眼,沉聲問道:“乞巧節的禮物送去北殿了嗎?” “午時送去的?!钡轮曳e極地給薛玉潤找補:“不過,薛姑娘一直沒有回北殿,所以尚未看到?!?/br> “拿回來?!背齽t冷聲道。 “喏?!钡轮疑斫洶賾?,當即就毫不猶豫地應聲,然后問道:“陛下,什么時候再送過去呢?” 楚正則瞥了他一眼:“朕說要再送了嗎?” 德忠沒吭聲。 過了會兒,楚正則提筆,冷聲道:“既然是賀禮,親自交到收禮之人手中,才是應有的禮節?!?/br> 德忠明白了。 那就是薛姑娘什么時候來,才什么時候給她。 德忠咽下了唇邊的笑意,恭聲道:“喏?!?/br> * 歇在錢大夫人處的薛玉潤,跟錢大夫人和錢筱說了小半宿的話。等各自就寢,她不知為何有些睡不著。 薛玉潤索性披了薄衫,坐到窗臺旁,隨手拿了本書。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遠眺著太清殿的方向,心思也飄到了乞巧節的禮物上。 午后宮女來稟,說乞巧節禮物已經送到了。 薛玉潤一直沒有機會去拿,一想到躺在匣子里的《相思骨》,她就有些心癢難耐。 只可惜她今天沒時間幫楚正則抄書,要不然今天抄完一部分,明兒就輕松了,有足夠的時間看《相思骨》。 然而,瓏纏輕咳了一聲,走進了內室:“姑娘,德忠又派人把乞巧節禮物收回去了?!?/br> 薛玉潤震驚地放下書:“???” “說是拿錯了?!杯嚴p輕聲道。 “這話連芝麻都騙不過,也就騙騙西瓜這種四個月的小狗崽?!毖τ駶櫽脑沟貒@了口氣,把頭埋進書里:“我又怎么招惹陛下了?” “砰”的一聲輕響,驚得西瓜唰地一下站起來,抬頭四處張望。而老成的芝麻只是睜開了眼皮子,搖了一下尾巴。 瓏纏含笑問道:“既然說是拿錯了,那等拿對了,自然會再送回來吧?” “才不會?!毖τ駶檽u了搖頭:“他這是擺明了等我去問呢?!?/br> 這就跟楚正則當初掐著點叫人來送rou脯一樣。 奇了怪了,她今兒一大早見他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嘛?后來一天沒見,她還能隔空招惹他不成? “正好,我也想問問他,他默認我的話本子是因為他被沒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彼徽`會,還默認下來,十之八九是這件事里,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 要不然,他還能放棄讓她繡荷包? 薛玉潤輕哼一聲,從荷包里拿出一塊rou脯,塞進了口中。 * 翌日,薛玉潤一大早把錢大夫人等人送出靜寄行宮,然后就馬不停蹄地回了太清殿,徑直去鏡香齋找楚正則。 可這一次,薛玉潤史無前例地被攔在了鏡香齋的遠處。 第32章 德忠滿臉為難地道:“姑娘, 陛下還在會見朝臣,可能一時半會兒見不了您?!?/br> 薛玉潤遠眺一眼鏡香齋,她所處的位置聽不見里頭的聲音, 只能看到宮侍畢恭畢敬地站在鏡香齋外, 皆低著頭,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薛玉潤原本氣勢洶洶, 聞言氣勢一散, 眉心微蹙, 擔心地問道:“陛下用早膳了嗎?” “尚未?!钡轮覍捨康溃骸安贿^,姑娘別擔心。早膳溫著呢,陛下得空了就能用?!?/br> “任里頭是誰, 也沒有耽誤陛下用膳的道理?!毖τ駶櫅]有接德忠的安慰,她略一沉吟, 便道:“瓏纏, 你去吩咐小廚房備好兩份早膳?!?/br> “陛下的那一份如常?!毖τ駶櫹肓讼? 道:“中山王的那一份, 要一碗豆粥, 配半碟俏冤家和半碟佛扒墻,再拿小盞白酒做成碧筒飲?!?/br> 德忠一愣:“姑娘怎么知道里頭是中山王?” 還有“俏冤家”和“佛扒墻”又是什么? “祖父和蔣御史大夫昨兒就來了, 趙尚書令多半不會過問,尋常御史只能遞折子上奏?!毖τ駶檼哌^鏡香齋外的宮侍, 道:“更何況,若不是中山王在里面, 你也不會隔這么遠就把我攔下來?!?/br> 雖然不知道楚正則昨天怎么生了別扭,但照他昨天的性子, 如果里頭只是御史, 說不準, 他還會故意讓她聽兩耳朵,打量著她要是聽到御史說他,一準會心軟,再多給他繡兩個荷包。 本朝的御史當然也會直言相勸,但畢竟是朝臣,再加上皇上尚未親政,有輔政大臣頂在前頭,所以他們多半會找輔臣的茬,反倒會顧忌皇上的面子。 可中山王仗著自己是楚正則祖父的親弟弟,又是先皇親自任命的輔政大臣,雖是忠心耿耿,可說話向來直白難聽,定然是聲聲刺耳。 德忠慚愧地道:“萬事瞞不過姑娘。姑娘不必擔心,陛下說了,中山王來,是他意料之中的好事?!?/br> 中山王剛剛進門,正在盛怒之中,德忠可不敢讓薛玉潤受牽連。 德忠當然知道這么單薄的一句話勸不住薛玉潤,忙擋在薛玉潤的面前,恭聲道:“陛下給您的乞巧節禮物已經到了。昨晚上眼拙的奴才給送岔了,這才耽擱到了今日。不如您先帶回北殿去瞧一瞧?” 薛玉潤深深地瞧了一眼德忠。 南殿到北殿才幾步路?還用耽擱到今天? 德忠不愧是楚正則身邊的掌印太監,擋在她面前,一張笑臉毫無變化。 “德忠公公放心?!毖τ駶檽u了搖頭,溫柔一笑,沉靜地道:“禮物先不急。既是好事,那就讓我也來陪陛下分一杯羹吧?!?/br> * “陛下當真是糊涂至極!”鏡香齋里,中山王剛剛喝了一口楚正則斟好的茶,正預備用最尖銳犀利的言辭,好好地給面前的少年帝王醒醒神。 “陛下,王爺,薛姑娘求見?!?/br> 可突如其來的通稟聲讓中山王戛然而止,中山王壓根沒聽清,就直接怒呵道:“誰讓你們這時候攪擾?滾出去!” 中山王沒有留意,原本洗耳恭聽、態度溫和的少年帝王,眸色忽地一冷,借著茶盞,才把眼中的寒芒壓下去。 “請王爺息怒?!遍T外的薛玉潤聲調溫柔平和:“臣女恭請王爺金安?!?/br> 聽到薛玉潤的聲音,中山王的聲調稍微緩和了一些,仍有幾分冷硬:“湯圓兒啊,本王和陛下皆不得空,你不必來跟本王見禮了?!?/br> 德忠心底嘆了口氣,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鏡香齋,又瞧了眼薛玉潤。 薛玉潤面色如初:“臣女原是不該攪擾,只是,您天不亮就趕來行宮,多半還沒有好好地用早膳。臣女命人給您備下了豆粥,配半碟俏冤家和半碟佛扒墻。萬望王爺保重貴體,先用些早膳,不要因臣女之過,失了用膳的胃口?!?/br> 尤其是“俏冤家”和“佛扒墻”這六個字,她的口齒格外清晰伶俐。 鏡香齋里有一瞬,鴉雀無聲。 下一瞬,楚正則溫潤而略帶歉疚的聲音響起:“是朕思慮不周,先讓叔祖為朕憂心,竟還忘了叔祖沒有安心用膳,朕該罰。叔祖,您請先用早膳,如何?” 先前怒火滔天的中山王咳嗽了一聲:“陛下所言極是?!?/br> 鏡香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中山王四顧問道:“早膳呢?” * 薛玉潤被恭恭敬敬地請進了鏡香齋。 行禮之時,她和楚正則的視線一觸即分。 楚正則的視線落在奏章上,面色冷靜,看起來對薛玉潤的到來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