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商鋪不如街外熱鬧, 很多店面都空著，大玻璃窗上貼著封條。

    走了很長一段路，這才看見陳琳說的那家飾品店。

    粉色的招牌上寫著：“馨馨飾品店”。

    店面裝修得很敞亮, 玻璃門上用彩色記號筆寫了三行圓潤可愛的字：項鏈, 耳飾，打耳洞。

    并且這家店深諳女生喜好, 店里竟然養了只橘貓。

    林折夏一進去，那只貓絲毫不怕生，立刻顛顛地跑過來在她校服褲腿上蹭起來。

    “……”林折夏驚喜地說，“貓貓哎?！?/br>
    跟在她身后的遲曜單肩背著包，也緩緩蹲下身，然后伸手扯了一下那只貓的耳朵。

    遲曜和貓待在一起的時候，有種詭異的和諧。

    詭異來源于，他看起來一點不像是那種很喜歡貓的人。

    那只貓似乎更親近他。在他手邊繞來繞去。

    林折夏有點不爽：“它為什么更喜歡你啊?！?/br>
    遲曜：“因為它有眼睛?！?/br>
    林折夏：“說不定——是這只貓的眼神不太好使?！?/br>
    遲曜很自然地接了一句只有他們之間能聽懂的話：“那小咪怎么解釋?！?/br>
    小咪是林折夏小時候救助過的貓。

    以前小區里常有流浪貓出沒，其中有只瘦骨嶙峋的流浪貓在夜里生了孩子。

    林折夏一大早出門，就聽到樓棟附近的灌木叢里有微弱的貓叫聲。

    她撥開灌木查看，看到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

    “你魏叔叔貓毛過敏，”林荷見她有想養貓的心思，不得不勸她，“恐怕是沒辦法?！?/br>
    她記得自己當初焦急地說：“可是不管它的話，它會死的?！?/br>
    林荷：“這樣吧，我們在小區里問問，也許有人愿意養?！?/br>
    林折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遲曜。

    那會兒的遲曜剛上初中，但個子已經很高了。

    少年也像現在這樣，蹲在灌木叢邊上，逗弄似的輕扯了一下貓的耳朵。

    “扔我家可以，”遲曜最后起身的時候說，“但你自己照顧它，還有，記得把我家打掃干凈?！?/br>
    遲曜有點輕微潔癖，貓這種容易帶來“混亂”的生物，他確實是不太喜歡。

    但“小咪”很喜歡他。

    然而小咪體弱，即使林折夏細心照顧，還是沒撐過一個月。

    小咪走的那天她哭了很久。

    她最后哭著對遲曜說：“我還有好多話想對它說，它現在是不是聽不到了?！?/br>
    那天晚上她一直沒睡著。

    直到夜里，她收到一條消息。

    發消息的人頭像頂著小咪的照片，她在點開消息的瞬間，差點以為這是小咪發來的消息。

    林折夏至今都記得，那條消息上寫的是：

    -聽說你還有話想對我說

    緊接著，“小咪”又發來兩句話。

    -說吧

    -我在聽

    她原本止住的眼淚忽然間又流了出來，她仍然感覺很難受，像有人掐著她心臟一樣難受，但是難受之余，仿佛有只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她縮在被子里打了很多字。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

    -你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會更健康的，你會遇到一個很好的人，然后快快樂樂地，健康地長大。

    她最后忍不住問。

    -你是不是去天堂了

    對面的“小咪”輸入了一會兒，最后發給她一個字。

    -嗯。

    ……

    林折夏從有關于小咪的回憶里抽離出來。

    她看著此時此刻，在店里逗弄橘貓的遲曜，接著又聯想到那個半夜換頭像安慰她的遲曜，難得地沒有回嘴。

    算了。

    隨便他怎么說吧。

    老板娘約莫三十歲的樣子，見他們進來，熱情招呼道：“想買點什么，送禮物的話還能免費包裝，店里東西都很全，你們可以多看看?！?/br>
    林折夏拉著遲曜，先去飾品區逛了一圈。

    雖然已經進店了，但越臨近，就越害怕。

    她猶豫道：“我還是不敢?！?/br>
    遲曜沒有絲毫猶豫：“那走了?！?/br>
    林折夏拽著他的袖子，怕他真走：“我又沒說不打，我就是得準備一下?！?/br>
    遲曜：“打個耳洞，有什么好準備的?！?/br>
    林折夏：“可能會很疼啊?！?/br>
    說完，林折夏猜到他可能會說什么，補上一句，“不許說我膽小?！?/br>
    然而她補得太慢。

    幾乎就在她說出口的同時，遲曜已經輕嗤了聲：“膽小鬼?！?/br>
    林折夏想反駁說，其實她以前不這樣的。

    小時候就算和何陽打架，被不小心打疼了，她都不會哭。

    可是現在，越長大卻變得越矯情。

    可能是因為，不管發生什么事，遲曜總會陪在她身邊。

    而她那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總是可以對他全盤托出。

    “……”

    “三分鐘，”遲曜看眼時間，“超過三分鐘你還沒準備好，就別準備了?！?/br>
    林折夏“噢”了一聲。

    她“噢”完，忽然冒出來一個點子。

    “既然你覺得打耳洞不疼?！?/br>
    她看著他說：“那你陪我一起打吧?！?/br>
    她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我現在是很害怕，但如果有個人陪我一起打，我應該就不怕了?！?/br>
    遲曜眉尾微挑，朝她看過來。

    林折夏緩緩說：“……多個人一起死，是很壯膽的?！?/br>
    遲曜起初沒有搭理她，但她開始耍賴：“你不打，我就坐在店門口到天亮，我以后就是臨終，在死前我都會回想起這一天，就在這一天，某個姓遲的人無情地拒絕了我?！?/br>
    最后遲曜架不住她實在太吵，跟她講條件：“我只打一邊?！?/br>
    林折夏想了想，男生打兩邊也有點不太合適，于是點了點頭：“可以?！?/br>
    “還有?！?/br>
    他又說，“好處呢?！?/br>
    林折夏沒反應過來：“什么好處?！?/br>
    遲曜：“我難道神仙下凡，過來普度眾生，白挨這一下?！?/br>
    林折夏磨磨蹭蹭，依依不舍地說：“我一個月的零花錢有兩百?！?/br>
    “……”

    “可以給你一百五，剩下五十，我省著點用?！?/br>
    她看到遲曜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于是橫下心改口：“兩百，兩百都給你，行了吧?！?/br>
    然而遲曜并不買賬：“誰稀罕你那點零花錢?！?/br>
    “……？”

    “這樣吧，”他仿佛為了故意折磨她似的，說，“你喊一聲哥哥，我陪你打?！?/br>
    ……

    林折夏懵了一下。

    她緊接著想：

    不愧是你。

    遲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