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殿春 第46節
“去,打發了他就去?!?/br> 他既這么說,沈觀魚就乖乖等著了,趙究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的,朝她伸手。 有了冰鑒,沈觀魚也沒借口說貼他熱得慌了,枕著他的胳膊側躺在他身邊,兩個人一晃一晃地,悠閑又安靜。 樓下卻顯得有些焦灼,白徽問侍衛:“樓上究竟是何人?” 他不相信眼前這個殺氣凜凜的侍衛來自齊王府,若他是齊王府的侍衛,直接報名諱就是。 “白指揮使還是速速退去吧?!笔绦l又說了一遍。 白徽定了一會兒,終究是退了出去,他往回走時就見到匆匆跟來的莘娘:“白公子是見到了誰,怎么走得這樣快???” 莘娘方才猛地白徽放下來,腳腕有點疼,但她深信白徽對她是上心的,便沒有計較,跟過來正準備給他撒嬌。 白徽現在不耐煩理會她,他看到了沈觀魚,卻不能上去見她,心里有些躁郁。 她究竟在華章園會什么人呢。 “趙復安沒往這邊來嗎?”白徽覺得她也可能是帶人來華章園抓jian的。 說道趙復安,莘娘面色就不對勁,“趙公子出事了,好像是斷了腿?!苯又銓⑶耙蚝蠊f了一遍。 如此說來也是這個趙復安自作自受,腿才剛好就要逞一時之勇,實在可笑。 那沈觀魚應該看到,她怎么還能在樓上安坐呢? 難道她不是來抓jian的,而是一開始就知道趙復安要出事,來看戲的? 也不對啊,他同趙復安賽馬完全是偶然,她怎么會猜得到,“趙復安跟他夫人感情如何?” 莘娘有些不安,問道:“白公子怎么問起這個啊,咱們回去跑馬不好嗎,你說好了要教奴家騎馬的?!?/br> 白徽懶得費口舌:“你不說我去別的清倌房里打聽就是?!?/br> “誒!”莘娘拉著他的手臂,無奈說道:“趙公子同他夫人似乎積怨甚深,他從前來同奴家說過,他的夫人十分不好,生性善妒,他出門往這邊走都要大吵一架,須知趙公子一向對其他女子是沒有沾染不分的,且他夫人不懂趙公子的志向……” 莘娘起意要將沈觀魚往壞了說,內容也是半真半假。 白徽卻不傻,他冷笑道:“沒有沾染半分,那趙公子見你跟了我為何如此生氣?”拿他白徽當傻子耍呢。 莘娘沒想到他能猜出來,結結巴巴想解釋又被白徽一頓搶白,“沈觀魚不懂趙復安,你倒懂人家夫君,你們真是一對兒知音啊,不若現在替你贖身,送你到齊王府去吧?!?/br> 白徽說完大步離去。 “不是,白公子!白公子!” 莘娘想追上去,一著急腳踝就扭了,摔倒在地上,然而白徽聽見了也沒回頭看一眼。 眼見煮熟的鴨子飛了,還揚言要把她送給趙復安,莘娘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她的身子都給了白徽,也不想跟那廢人,她該怎么辦啊。 沈觀魚和趙究躺了一會兒,知道人已經離開華章園,才起身去了馬場。 馬場周圍被人把守著,不會有人進來。 趙究其實沒有玩過馬球,但他騎術精湛,沈觀魚和他說了一些打馬球的花活,順勢給他展示了一下。 趙究照著輕輕松松就做了一遍,沈觀魚懷疑:“你真的沒學過?” 他搖頭,笑道:“馬球沒學過,不過我習過武,這些動作都不難?!?/br> 那時沈觀魚去了京城、他娘被告通jian死在牢中,先帝終于想起了他,派人來尋,沈觀魚離開后,那是一段很苦的日子。 沈觀魚驅著馬和他并行,有些郁悶:“這可是我學了半個月呢,有個動作我不會,你試試看成不成?” 趙究見她這么快活,怎么會拒絕:“你說?!?/br> “這招叫猿猴盜果?!彼霾粊?,大概地比劃了一下。 趙究窄勁的腰下后倒,后背幾乎和馬貼在了一起,馬下的球被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打了出去,在比賽里若是用這個姿勢搶球,對手幾乎很難防備,但也確實要藝高人膽大。 馬走如飛,球擊如電,趙究的姿勢十分的標準漂亮,球被擊打如流星,越過了球門。 沈觀魚忍不住鼓掌,還歡呼了一下,趙究眼睛看過來,她有些羞澀地低頭。 馬匹經過時,趙究探身,如蜻蜓點水般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沈觀魚感覺到那點柔軟觸之即離,轉頭看他。 馬上的人穿著窄袖袍,日光在他身上灑下淡淡的金色,沈觀魚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她匆忙掩飾下這種情緒 兩匹馬兩個人你來我回的擊球也不覺得膩,偶爾會拌幾句嘴,但沈觀魚總是落了下風,趙究就適時給她個臺階下。兩個人總在微妙的吵和不吵之間來回。 看看天色,沈觀魚說:“我該回去了?!饼R王府應是過了最鬧騰的時候,不過回去只怕還得煩到她。 太久不騎馬,一下了馬就沈觀魚就覺得腿抖得厲害,幸而趙究趕緊扶了她一把。 “回去別說來了華章園,就說回了沈家,朕安排了人遮掩?!壁w究囑咐道。 “嗯?!?/br> “過兩日就回宮吧?!?/br> “好……” 從華章園出來回齊王府的路上,沈觀魚有些沉默,撐著下巴從簾縫里看外頭熱鬧的集市,趙究的像攻占城池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占據她的腦子,又被趕了出去。 馬車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了下來,夏昀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小姐,白指揮使在外頭攔住了馬車?!?/br> 白徽?他攔著自己車做什么。 原來白徽一直沒有走,而是躲在華章園的門口偷看,等了許久都不見沈觀魚出來,又讓手下悄悄進去看看。 手下回來只說筎茄樓已經沒有人了,倒是馬場被圍了起來,不知何人在里面打馬球。 聯想到那些兇悍的侍衛,難道沈觀魚還有心思去打馬球? 白徽不肯放棄,又等了許久才見沈觀魚出來登上了馬車,卻沒有帶那幾個侍衛。 至此,他終于敢肯定,沈觀魚只怕是在偷人。 若是和女子相約大可去城外的馬場,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明明看到自己夫君腿都斷了還能在園中逗留這么久,不是私會男人害自己的夫君還能是什么。 幾年不見,沈觀魚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白徽小心地跟了上去,在一處稍安靜的路上截停了她的馬車,高聲道:“還請夫人下車一敘?!?/br> 沈觀魚聽到了他的聲音,卻不動,她懶得理會白徽,更不覺得跟他有什么好說的。 白徽見車上沒有半點動靜,正想走近,夏昀跳下馬車攔住了他。 白徽睨著這未及自己肩膀的小子,根本不放在眼里,撥開他還有靠近。 誰知夏昀出手奇快,招式凌厲狠辣,白徽瞬間被掏破了腹前衣裳,不得連忙推開,抬手擋了幾招,說道:“我只有一句話同夫人說?!?/br> 沈觀魚聽到了,也不想看他們當街打架,說道:“夏昀,讓他說?!?/br> 白徽掃了下衣擺,挑釁似的看了夏昀一眼,站在車窗下說道:“夫人冷眼看自己丈夫斷了腿,和jian夫玩樂到如今才回來,這事兒齊王府知道嗎?” 那車簾微微動了動,被掀起了一點,沈觀魚露出瑩白絕俗的半張臉來。 白徽收到她投出來清泠泠的一眼,呼吸窒了一下,幾年過去,她倒沒怎么變,只是行事作風,越發大膽了。 “白指揮使說笑了,我不過是同的宣平侯之女一道游了華章園,順道打了一場馬球,‘jian夫’二字從何說起?”她搬出徐脂慧說事。 白徽不信:“若真如此,為何瞧見自己夫君在馬場摔斷了腿都無動于衷?” 沈觀魚面上不見慌張,淡定到近乎冷漠:“我夫君在馬場斷了腿?方才我在筎茄樓上確實見到有人下馬就倒地了,卻不知那就是他?!?/br> 白徽盯緊了她的神色,想要尋到一絲說謊的痕跡,沈觀魚似古井無波,任他打量。 “白指揮使這么閑,多巡幾回城墻街道去吧,別往人家后宅里疑神疑鬼的?!彼f罷放下簾子,讓馬車繼續前行。 馬車從面前慢慢滑走,白徽始終覺得此事有疑影。 徐指揮使曾是他的上峰,他自然知道徐脂慧嫁的是讀書人家,再者徐指揮使手下并無那樣氣質的侍衛。 沈觀魚一定是在說謊,她就是和jian夫在一塊! 白徽認定了這件事,攥緊拳頭氣呼呼地大步回去了。 她既然敢找jian夫!那他……算了! 齊王府里慘淡一片,趙復安被送了回來,剛醒過來又疼暈了過去,整個人被汗水浸濕了,齊王妃被驚動,從佛堂里跑了出來,抱著兒子大哭不止,尖叫著讓人去找神醫。 沈觀魚腳步輕快地邁進了王府,素色的衣裙都被她穿出了朝霞映雪的美來。 斜刺里忽然撲出來一個人,掐著沈觀魚的脖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兒子!我要你抵命!你個賤婦給我抵命!” 沈觀魚嚇了一大跳,脖子上的窒息感傳來,夏昀眼疾手快,抬掌朝齊王妃的手腕劈下,她哀嚎一聲松了手,疑心自己的手腕要斷了,仍舊哭罵不停。 沈觀魚咳嗽個不停,迎向齊王妃怨毒的眼神,有些不解地問道:“我不過回了一趟沈府,聽下人來說夫君又受了傷,才匆忙回來了,他為何受傷?” “你還給我裝!” 沈觀魚自幼闖禍,裝無辜還是信手拈來的,她只當齊王妃瘋了,有些無奈地問旁邊的小丫鬟:“大夫怎么說?” 小丫鬟覷了眼抹淚的王妃,小聲答:“給公子治病的神醫沒找到?!?/br> “神醫沒找到就先找普通大夫唄,”沈觀魚繞過齊王妃往里走,“多派幾個人滿城去找啊,不治明白,什么事都栽我頭上,誰吃得消啊?!?/br> 她甚至沒去看趙復安一眼,而是在屋里盤算著再算計他一把的事。 “那位楚先生真的找不到了?”沈觀魚問夏昀。 夏昀答道:“自然不是,陛下吩咐了,楚先生如今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說個章程?!?/br> 沈觀魚也深思熟慮過了,招招手讓他過來,神神秘秘地說:“好,你讓人告訴楚先生,到時候就照我說的辦?!?/br> 另一邊在楚十三扯下醫術,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沈小姐的心眼還真是壞啊?!?/br> “好,我會照她說的辦?!?/br> 趙復安的腿徹底壞了,這幾日沒人找得到楚十三,他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尋常的大夫來了一撥又一撥,任何人看了趙復安的腿,都搖頭說自己治不了。 齊王妃熬干了眼淚,趙復安也跟死了一般,躺在床上木愣愣看著屋頂,從早到晚沒有一句話,連東西也不吃,整個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姚敏俞只說避險,不再來照看他,經過莘娘一事,他已經看穿了女人,都是一樣的趨炎附勢,他心如死灰,不再去想。 院門外又響起了喧鬧聲,齊王妃總是找由頭來昔杳院鬧,甚至揚言要趕她出去,沈觀魚只出來問過一次,趙復安的受傷從頭到尾那一點與她有干,可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她謀害親夫? 齊王妃拿不出證據,但也認定了她幸災樂禍,若不是有齊王攔著,恨不得親手殺了這個賤婦。 之后任齊王府怎么亂,沈觀魚只躲在屋里悠閑度日。 將冰過的西瓜塞進了嘴里,沈觀魚和扶秋吃得不亦樂乎,夏昀也分到了半個,不知在什么地方納涼。 “析春在宮里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想不想我們啊?!狈銮镉泻脰|西就會想到析春。